中国近卫军-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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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白当的,别以为交通兵就知道修路、挣钱、吃饭!她甚至还想纠正几个干部的动作,后想初来乍到不知深浅,还是悠着点吧。
贺东航看着高兴,苏娅不愧是他的老战友!但看看其他的干部就不顺眼了。
比如那个营养过剩的机要参谋,人粗得像个发烟罐,动作总比别人慢半拍,还笑人家戴“傻帽”。叶总过来要了他的帽子,问他能把帽子各部分的名称说出来吗?机要参谋吭哧半天,只知道帽檐叫帽檐。叶总告诉他和大家,这叫“帽瓦”,这叫“帽墙”,这不叫“帽盖”叫“帽顶”。他平缓地说:“你是1982年入伍的,第二年考上了电子工程学院,称得上软件专家。你是个军人,你从事的是军事机要工作,今天训的就是军人意识……”叶总历来不越级批评,他说那叫瞎批,批就批主管的。汽车翻沟里了,你批汽车吗?
接下来的“敬礼”、“礼毕”,就比刚才严肃多了。
宁丛龙跟着口令做了几动就出了列,观察叶三昆的动作。叶三昆做得更卖力。心想,看吧,但请你联系实际。宁丛龙比划了几下,就转到机关那边。原地活动时他转回来,对贺东航说:“像敬礼这种动作,可称为一分钟工程。对着条令,照着镜子,认认真真练一分钟,至少可做40动,基本就解决问题。我刚才转了转,有些感受。一些人当了十几二十年兵,天天在敬礼,到了也敬不好。问题在哪里呢?”叶总依然是旁听,心里说不孬,有点自我批评精神。宁政委自问自答道:“问题不在技巧,在于这个人能不能分出个好赖美丑。文雅点说,是个审美层次问题,也反映了这个人有没有完善自我的自尊自爱心。一个军礼,能把这个军人的形象勾画个八九不离十。”副总、副政委和焦主任们听得连连点头,都说政委从细小事物中悟出的道理很深刻,看来做什么事情都要用理论来指导。我们尽跟着瞎比划了,理论功底就是不行。
叶三昆在一边转悠。他知道老宁是说给他听的。开始他还有些不屑,笑着招呼常委们:政委的话你们要好生理解啊,都要分出个好赖美丑。听了一会儿,觉得这家伙讲得有些道理,当然还不至于像大家说的那些马屁话。到底是政工干部,脑子够用,嘴皮子够用。
他想起和宁丛龙在一个连的时候,他当副连长,宁丛龙当排长。有一次,连里那个黑大个子指导员从团部回来,传达一个重要精神。这个指导员平时不怎么动脑子,讲个什么事临时凑。他汇报教育情况很像那么回事儿,说一会儿还看看本,其实本上啥字没有。宁丛龙爱学习,看他不起。那次指导员传达的是,林彪自我爆炸之后,上边搜出了他授意儿子搞的一份反动纪要,记录了他们想搞武装政变的计划。上边指出,这个纪要,就是他们篡党夺权的“自供状”。那时对这个词儿都还挺生的,黑大个子指导员也不记录,回来给叶三昆、宁丛龙们传达时,就想不确切那个东西叫个“自供”什么了。但他又很自信,爱面子,就大差不差地比着音说,那是他们篡党夺权的“子宫帽”。叶三昆感到不太好懂,但既是上面定的,就慢慢理解呗。宁丛龙则不认同,当面提出异议,说不可能叫这个名儿。黑脸指导员脸一黑:“怎么不可能!那东西能干净吗,脏兮兮的!”叶三昆劝宁丛龙别较真了,反正不是卫生东西。宁丛龙头一拧,那不行,上面的精神不能瞎编!官司打到营里,一时传为笑谈……想起这段往事叶三昆忍不住笑了。好哇,等会儿你也刻画个形象,看你的审美层次提到多高了。
叶总亲自纠正常委们的敬礼动作。在军一级领率机关,在依靠下级服从上级来运转的军事集体里,对这帮大校们适时做一下“纠正”,并非没有必要。他从末尾的后勤部长开始逐人纠正。贺东航以跨步相随,逐人下达口令,一步步接近了排头的宁政委。宁政委坦然以待,他在挺胸收腹,尽管在形体上体现不够明显……
叶总终于站在了宁政委对面,俩人相距一步,喘气之声相闻。
贺东航下达口令:“敬礼!”满操场的人都看见,政委宁丛龙少将的右手取捷径迅速抬起,五指并拢自然伸直,中指微接帽檐右角前二厘米处,手心向下,微向外张20度,手腕不弯,大臂略平,与两肩略成一线,两眼盯着受礼者——叶三昆少将。叶三昆说过,敬礼敬个精气神儿。宁丛龙标准的动作,加上满脸肃穆凝神,肩头的将星再配上平时不多戴的大檐帽,还真是精神。
贺东航紧眨眨眼睛:确是这番景象。他断定叶总也会同他一样惊异:宁丛龙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学会了“审美”,“完善了自我”,这使他大惑不解……
宁政委先自笑了,自己做了礼毕动作,对叶三昆玩笑道:“要给我照相?”机关干部们也笑了。常委们自行观摩了宁政委的英姿,副政委和焦主任赞叹了几句,其他人不知叶总的态度,没敢吱声。宣布解散之后宁政委喊道,休息以后常委到二楼会议室集体自学。就做着扩胸运动悠然上楼了。
果然不出贺东航所料,叶总留下了他开训,司办和直工处的头头陪着,苏娅也在其中。叶总点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操场:“看看你们这训练,人海战术,疲劳战法,两个小时连轴转,过去这样吗?这个计划谁搞的?”华岩红了脸,心里扑腾起来:自己马上新官上任,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想说是自己搞的,但一咽唾沫,不小心把话也咽下去了。
“谁搞的,直工处?”叶总追问。华岩头上冒汗,心想真是多此一举,窝囊!这时,直工处长吞吞吐吐地说,是苏娅副主任送来的,他们就照着印了。
叶总语气有些缓和:“小苏刚来,情况不熟,华岩,你要认真看看嘛,〖HZ(〗〖HT6”,7”〗口〖HT5,6〗安〖HT〗〖HZ)〗?”华岩避开苏娅的目光,对叶总承认道:“我有责任……”
苏娅吃了一惊,眉毛往上一挑,接着就有些反胃,再不看华岩。
叶总接着批贺东航:“特别你们司令部,一做四不像,一问三不知,我都替你们丢人!很简单的动作,训死了都不上道儿,对动作根本没理解。你亲自搞个计划,要体现科学训练方法。明天下午你给我逐个验收!”说罢,甩下他们上楼了。
华岩情绪很激动。对苏娅抱怨说直工处长太机械了,谁送的计划就是谁定的?哪能这样!刚才我没客气,狠说了他一顿。老苏,你不要把这件小事放心上。苏娅说,华主任也不要把小事看得太重了。
苏娅继续惊讶。惊讶华岩说这番话时的“坦诚”,惊讶他如此无视她的人格和智力,也哀叹华岩面临这样一次小小的职务变动,竟如此惶惑和不知所措。她不忍心捋着道德的线索去感知这位上级的心胸和品格,毕竟初来乍到,日子还长。但她又不能不想,就试着从心理学的角度推测华岩,希望华岩得的是一种由于环境突变而引起的适应性障碍。这样想着,苏娅就微微一笑。这笑使得华岩有些心慌意乱,不由自主地扯拢了两扇领子,像是在掩盖喉结下的那个肉坑,似乎他的真话都在那坑里埋着。苏娅就更倾向自己的推测。
贺东航进来了。挨熊的整个过程,他没插一句话。训练没组织好,首长批评应该。但叶总为这样的小事发火不多,当着部下批自己更少。自己挨几句倒没什么,他担心苏娅,就问这个计划怎么是苏娅做的呢?华岩有些尴尬。贺东航说,今天的事不怨你们,是我想简单了,我向叶总检讨。苏娅说首长能为下级承担责任,我们就有安全感了。她语气真诚,不像开玩笑。华岩的脸上五颜六色……
晚上,贺东航睡不着。叶总批了他之后,宁政委又把他叫到办公室,谈了科学训练的问题。末了说:
“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要加强历练。挨熊也是一种历练。首长愿意熊你,是因为你有可熊性,熊了会有效果。在较大范围内熊你是信任你,认为你有承受力。熊人也是一门艺术,但只有对他认为熊之有理、熊之有效的人也就是可熊的人才熊。你看看周围的干部,哪一个不是在熊中成长的?我在独立团当党委秘书的时候,写报告搞错了一组数字,老团长就是冲英的岳父,罚我靠墙根站了俩小时,这以后我写报告可不敢马虎了。他这是为我好,也知道我能挺住。要是我一站墙根儿就跳楼,打死他也不敢罚我站。所以我每年春节还得去看他。”
半夜里,叶总又给贺东航打电话:“老贺吗,刚回来?不要搞得太紧张了。特支和直大新营区的建设用地你再督促一下,搞几个方案给我。好,你们辛苦。”
有事明天早餐可以交代。夜半打来电话是对下午的事道歉了。对一天处理的事情,叶总上床前会过一遍电影,有什么不妥打个电话补救。
将军有将军处理问题的方式。
贺东航搞清了那个倒霉的队列训练计划是华岩搞的,让苏娅去送的。他生华岩的气。苏娅说得对,无论大领导小领导,如果不能勇敢地为下级承担责任,那谁还能踏踏实实跟着你干?他烦躁地踱到窗前,打量着那盆霸王鞭。这还是他当中队长的时候,从他父亲办公室的那盆巨型母体中分离出来的。随着他职务的攀升,这植物也在攀升,如今已长成威威猛猛扎扎煞煞一大盆。茎块像武士铠甲,墨绿色的叶子一蓬又一蓬,像冠缨。蒲冬阳曾说,这是你的吉祥物,我也沾点祥瑞之气,就挖走了一块根茎,结果没过一年就提了副师。这一下来挖的人就多了。他训斥了公务员,并且挂了一块“不准乱挖”的牌子。他喜欢这簇怒放着霸王之气的绿色。
他要去找苏娅,正巧苏娅来了,司办跟参谋长斜对着门。前一阵她常来,后来机关有些传言,说她和贺东航怎样怎样,来的就少了,真有什么需要交流的,就给贺东航打个电话。
贺东航笑眯眯地说,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那天表现不错。苏娅说我哪会喝酒?还不是被逼到份儿上了。贺东航认真地说,可别小看那杯酒,那就叫素质。成天讲这素质那素质,什么叫素质?素质就是一个人知道他在什么场合是什么角色、该怎么做,而且做得得体。苏娅说到底是参谋长,讲个普通事儿都用理性思维。贺东航说这是有道理的,如果那天你不领会意图,不看情势,光顾吃菜,全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就叫没素质。苏娅问,你把人家刘局长的手机扔到锅里煮,叫什么素质?贺东航说,高素质。那手机也是纳税人的钱买的,就让它为武警的尊严服务吧。贺东航又像是不经意地说,关键时刻能冲上去,这种干部……领导满意。苏娅红着脸申辩,我可不是为首长喝的。
贺东航问,你哥带去的那个罗总,你看怎么样?苏娅说挺好的,要模样有模样,要风度有风度,精明干练,你看呢?同许多女性一样,苏娅也想听男人评价旁的女人。贺东航说这个女人不一般。提醒你哥,警惕糖衣炮弹。苏娅听了这话就要走,贺东航忙说,这个女的确实想通过你哥插手咱的征地和基建工程。她插手工程当然为挣钱,这没错,就怕她挣黑心钱……你哥那天没说什么?苏娅说,他是司机背上楼的,嫂子给她倒茶,他嚷嚷啤酒也不喝了,还骂我胳膊肘往外拐。贺东航说你哥疼你,你喝那一大杯就跟揪他心似的,可一个劲发动灌我们。他知道,苏娅跟哥哥是同父异母,但兄妹关系很好,家里也很和谐。就问苏娅,苏伟的生母在不在了?苏娅不愿谈这个话题,只说早就不在了,我哥一岁就跟了我妈。参谋长今天找我拉家常啊,看来心情不错。
贺东航笑着说,训练计划的事已经搞清,给叶总报告了。
苏娅等他的下文。想不到贺东航却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苏娅站起来说,过去了好,那我走了,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我得给华主任请示工作去。贺东航忙拦住她说,别忙走,正想找你说这事呢。
苏娅气恼地坐下:“你不是说华岩是好人吗?”
贺东航慢悠悠地问:“那他成坏人了?”
苏娅一时语塞。
“你说什么是好人?”贺东航问她。
“至少不整人吧。”
“这标准还沾点边儿。用这条衡量华岩,还不能说他是坏人,因为不能说他要整你。”
苏娅又要走,贺东航连忙笑脸相留:“请稍安勿躁,我今天就向你讨教什么是好人坏人。说吧。”
苏娅一扭头:“进首长的办公室,下级只带两只耳朵半只嘴。”
“半只嘴够用吗?”
“只说‘是,是,好,好’,半只嘴还用不了呢!”
贺东航在苏娅对面的小沙发上坐稳。说:“好人坏人的社会标准我不敢说,就说部队。我觉得看一个人怎么样,主要看他怎么对自己,怎么对别人。一个能够百分之六十为他人着想,百分之四十为自己着想的人,就是一个及格的好人。”
贺东航说到这狡黠地一笑:“你算计一下,华岩为别人、为工作着想,还是超过了百分之六十吧?那份倒霉的计划,不幸掉到剩下的百分之四十里了。苏娅同志如果是个及格的好人,就应当把那个计划放在为他人着想的百分之六十里。”
苏娅嗔道:“贺参谋长平时就这么绕来绕去做思想工作?”
贺东航收敛了笑容。“你再替华岩想想,苦熬了多年正等这个位置,又碰上这么个小纰漏,从动机看是为了保自己,牺牲局部,主观恶意程度并不高,就原谅了呗,反正你们也共事不了几天。”
“什么意思?”
贺东航挪到苏娅坐的双人沙发上,俩人之间就没有了茶几。他正经八百地说:“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要提名你来当这个主任。”
苏娅一愣:“为什么?”
贺东航看看她:“因为华岩。”
苏娅皱皱眉:“华岩不是好人吗?”
贺东航说:“好人不一定是好主任。”
苏娅略一沉吟,一扬头:“好,我答应。只要党委看着行,我干。几时到任?”
贺东航现出惊喜之色:“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改初衷呢!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苏娅说:“跟你考虑的原因相同。”
贺东航不禁握住她的手:“我要代表司令部感谢你呢!”
苏娅说:“我自信我还不至于是个刚及格的好人。”转而又问:“那他怎么办,他不是给你立过汗马功劳吗?”苏娅眼前闪过刘丽凤喜不自禁的笑容和华岩久旱盼甘霖似的焦灼样。
贺东航说:“这个嘛,组织上另作安排……”
正说着,索明清来了。他立即表现出不小心打散了鸳鸯的自责,埋怨自己忘了敲门,这个低素质的毛病早该改了。
苏娅要走,索明清忙拦住她:“你坐你坐,我跟参谋长就一句话,叶总指示征地的事要抓紧,哎呀苏娅,你往队前一站,那形象,那口令,‘谁说女子享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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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南江 著
第十章
听说苏娅的调研同精神病有关,蒲冬阳吓了一跳,以为有人捅咕特支什么事了,听明是搞心理研究才松了口气。
正要登车出门的甘冲英立即返身上楼,要亲自陪同苏娅调查。苏娅调回来以后,甘冲英曾两次约她出去“坐一坐”,苏娅都推辞了。后来,外国一位著名小提琴高手来省城开独奏音乐会,正好又是特支现场执勤,甘冲英又约苏娅,先一起吃饭,再去听小提琴。苏娅答应了。甘冲英喜滋滋地换了便衣、买了鲜花到餐馆,结果等他的是三个人,苏娅、贺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