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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眼 作者:彭见明-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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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来没有? 
  猛的听这话,大家都吃惊不小,这可是几年来第一次有人说匾额上的字有毛病。说字有毛病,不就是说慧觉大师有毛病么?这气氛有如一把火,一下子就点燃了。 
  郭向阳慌了,忙拉了拉心宜的衣服:莫乱讲,这可是慧觉大和尚写的字。 
  心宜不理,继续说:字倒也是写得不错,只是,毛病也是显而易见的,大师写这牌子的时候是不是出了点什么事?我看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向阳道:出事?会有什么事出?莫乱讲。他生怕心宜让近在咫尺的本寂不高兴。 
  这时本寂竟哈哈一笑,忙走下台阶来,双手合十,对心宜说:施主请进屋里说话。 
  心宜马上满脸堆笑,落落大方地走进了本寂的佛堂。 
  有尼姑就进来准备泡茶。心宜制止,她让向阳从身上的皮包里拿出一个湘绣的小布包,从包里又取出一个用陈旧的草纸包着的小包,解开草纸,露出一小块茶砖来。 
  心宜对本寂说:大师,我听说你是一位品茶的高人,今天我要向你请教一下茶道。 
  本寂道:过奖,过奖。 
  心宜就起身,卷起袖子,用温水净了净手。她将尼姑身边的茶壶移过来,用热水烫了一遍,将草纸内的茶叶捏下来一小块放进茶壶里,用开水冲洗一遍,倒掉,再倒进开水,焖上三分钟,然后倒进本寂面前的茶杯里。只见那茶汤如酱似的呈红黑色,随着热气腾起,就有一股奇异的陈香在佛堂里弥漫开来。 
  此时本寂已经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着鼻子。 
  两分钟之后,心宜说:大师,可以用茶了。 
  本寂睁开眼睛,将长袖卷起,欠了欠身子,面带微笑和虔诚,俨如阅读经文一样,缓缓地伸出手去,举起茶杯,将其送到鼻子底下深深地闻着,然后再移到嘴边……大家都被本寂的神情弄得不敢喘气,屋里奇静得可听到本寂吞咽茶汤的声音。 
  本寂吞下茶汤,紧闭嘴唇,就像那何了凡饮酒,好一会儿才呼出气来,生怕那美味跑掉了。 
  本寂笑道:好茶,好茶,施主年纪轻轻,想不到藏了这么好的茶。 
  心宜说:我想大师应该是用过这茶的。 
  本寂道:倒还真是有幸见识过。我师傅手里有二两,十年前,师傅送我出山时,让我喝过一盅。 
  心宜说:据我了解,这茶幸存于世的不足十斤。 
  本寂道:施主的估计恐怕还太乐观了。 


  心宜说:我去过雪云山五次,一个百岁老道被我感动了,才给了我一点点。 
  本寂道:我只去过两次,所以我无功而返。 
  心宜和本寂相对而笑。 
  在座的都不懂茶,不知他们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这茶里的文章大得很。 
  心宜把那茶小心包好,对在座的其他人说:对不起,这茶可不能给你们喝,给你们这些不怎么懂茶的人喝,可是个大大的浪费。 
  心宜把茶递给尼姑:这茶留给大师,就按我那方法泡制。 
  本寂忙起身推辞:这怎么行,这么贵重的礼物,可不能…… 
  心宜说:宝为知己者存,物为知己者用,大师,这茶只能是你来喝才有意义,对于人家不过是茶水而已。 
  大家都劝本寂留下,他才让那尼姑小心收了。本寂说:真是太感谢施主了,送我这么珍贵的礼物,恐怕我都没有资格喝这茶,只有我师傅才能够享用。 
  心宜:大师看重了,这算得上是什么礼物。 
  本寂就让那尼姑上他藏的好茶,是人参乌龙,一个台湾高僧送他的。 
  心宜品后说:不错,不错。 
  本寂道:跟施主的茶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心宜:过奖过奖。 
  茶过三巡,本寂问:敢问施主,如何得知我师傅书写门头上那匾额时失过手? 
  心宜:我看出来的,也不晓得是不是口出狂言。 
  本寂:从字面上看出来的? 
  心宜:我可是第一次来贵县,第一次来阳山寺。 
  本寂叹道:呵,呵,这个也看得出来? 
  心宜:好书法是活的,就如是一棵树,一朵花,都是有生命的,世间万物,是不是鲜活,是否有毛病,一眼便可看个透彻,这书法自然也不例外。 
  本寂:对,对,所谓佛眼看乾坤,佛法普照万物,便是这个道理。 
  心宜:敢问大师,你恩师在书写这字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这三个字,不是一气呵成的。 
  本寂:对对,那时他大病刚愈,体虚腕弱,写完前两个字时,笔掉到地上了,所以没有能一气呵成。 
  心宜:当时都有谁在您师傅身边? 
  本寂道:就我在。 
  大家不禁长吁了一口气,不得不高看一眼心宜了,这真是个有些妖气的女子。 
  这个故事迅速在了丁县流传开来,很多人是通过这个故事知道县长于长松招了个才女做媳妇的。 
  后来很多年,有懂书法的听说过这个故事后,都跑到阳山寺去考察“心念堂”三个字,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出书者停顿过的痕迹来。 
  无论是茶道还是书道,本寂都碰上高手了。本寂很想把心宜留下来作一番长谈。但心宜无意久呆,话说到一定份上,心宜便朝向阳使了一个眼色。事先有过约定的郭向阳忙招呼在座者出去,留下心宜和本寂说话。 
  五分钟后心宜便告辞本寂出来了。 
  本寂将心宜送出心念堂百步外才往回转。平常本寂送客是很少下台阶的,今天他给了心宜天大的面子。本寂还诚恳地邀请心宜有空再来。 
  按照心宜的计划,最后一个节目:与何了凡父子见面。 
  郭如玉忙让人给流星巷口酒铺里的老胡打了个电话,请他告诉老何赶紧打扫一下卫生,买点水果,客人要去他家里。 
  当一行人走到老何家时,老何还在打扫卫生,一头一脸的灰。而何半音则坐在院子里看书。 
  心宜和何氏父子曾在省里见过面、吃过饭,就随便些了。 
  心宜给老何他们带了礼物,给老何的是一双旅游鞋,心宜说这鞋可以保证老何冬天不要烤火。给半音的是一双黑色皮鞋。 
  老何就感到惊讶:心宜你怎么晓得我们父子俩的脚大小。 
  心宜:小时候,我妈教过我打鞋底,我就老爱去看人家的脚,看多了也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老何:没有想到,我们也就吃过两三次饭,你就把我们的脚也给看了,看来你比我们这些看相的还用心。 
  半音把鞋子穿上了,左看右看爱不释眼,便对心宜说:你送我这么好的鞋子,我回送你什么呢? 
  心宜:你打算送我什么? 
  半音:我们是吃嘴巴皮子饭的,没有别的送你,要送也只是一句话。 
  心宜:好话也是礼。 
  半音:当然是好话,我看你十天之内进了一笔大钱。所以我穿你一双好鞋子也应该。我们山里有个规矩,凡是打猎的打到了东西,见者都要分一份的。 
  此话一出口,心宜当即就瞪大了眼睛,但她很快就把这惊讶的表情掩饰起来:看来我这个一眼就能看出脚大脚小的,在你们面前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在本寂那里,心宜可是高居在上。而何半音当头一“棒”便把她的所有傲气打散了。 
  心宜在院子里看到河边不远有一个土菜馆,便提议去那里喝野山茶、吃土菜、品河鱼。 
  郭向阳当即就冲下坡去把那土菜馆的二楼全包下来了。安排这样的事情是他的拿手好戏。 
  心宜和老何父子俩在江边的木楼上坐定了,东拉西扯说些闲话,喝着店家自采自制的野生大叶茶,水是老铜壶装着用木柴烧开的,赏遍天下名茶的心宜竟也对这一文不值的土制茶连声说好,这就让向阳大惑不解了,不知她的兴趣有多广泛。郭向阳不参与他们的话题,上上下下张罗着安排菜、把卫生搞好,心宜可是有洁癖的。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在老何眼中心宜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上次在省城见面,她落落寡欢,没说过几句话,这次摇身一变成了个活泼可爱的孩子,随性豁达,妙语连连。老何以为,这次她会提出请他们给看看相,但她自始至终没有开口。 
  心宜和何半音谈得投机,半音平日在图书馆积累的一些杂学,在了丁县可说是棋无对手,找不到交流的人,现在与心宜闲聊,却能时时打开心窍,唤起共鸣,甚是开心。老何知自己是无法参与他们的话题了,便也上下小跑着和郭向阳一起张罗饭菜。 
  半音和心宜是必会谈到本寂的。阳山寺作为了丁县引人注目的标志,凡来此地的外地人,必然要关注阳山寺。 
  何半音便说:听说你论书道谈茶艺,大杀了本寂的威风。 
  心宜惊诧: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半音:这叫做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心宜:厉害。可佛门清净之地,不可用一个“杀”字的。 
  半音:此杀不是彼杀。凡是外面来的有身份的人,大都要请本寂看个相的,你请他看了吗? 
  心宜叹道:看来没有什么可以瞒过你们的。 
  心宜便伸出左手来,捋起袖子,让半音看了看胳膊上的一块小小胎记,说:我请本寂看了看这块胎记。 
  半音问:他怎么说? 
  心宜道:当然是说的好话。 
  半音笑笑。 
  心宜:笑什么? 
  半音:我没笑。 
  心宜:笑了。我罚你说谎,那你给我看看。 
  半音:大师看过的,我辈就没有发言权了。 
  心宜:大狗叫,小狗也可以叫嘛。 
  半音:在大师面前,只怕我做小狗的资格都没有。 
  心宜:你尽管叫叫看。 
  半音:那你要先叫。 
  心宜:我哪里会? 
  半音道:你也试着叫叫看。 
  说着半音把左边的衣领子往下按了按,露出脖子上的一块胎记来,说:就这个胎记,你给我看看。 
  心宜:我真的不晓得看。 
  半音肯定地说:我看你会,你先给我说,我再给你说。 
  在这个把时辰的接触中,何半音感到这个女子身上散发着一股特殊的气息,这是有别于普通女性的气息,这气息犹如是一匹野兽闯进了一片陌生的森林,它无可避免地会迅速传播出它的气味;如一只蚂蚁觅到了食,它可以很快唤来同伴……何半音隐隐觉得心宜的眼神里有着与他和他父亲一样的职业气息。为了证实他的判断,他想逼她露出真相。 
  如果心宜真有此道又不愿显露,她完全可以遮掩过去。但她还是做了妥协。 
  她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在饭桌上拿过菜单子,在背面写下七个字: 
  幼时有水厄,无妨 
  半音不由得暗自吃惊,这女子果然懂此道!且远远不是本寂和尚那个层次。他也就不再绕弯子了,如实说道:我六岁时,被我姐扔到一个丈把深的水沟里,照说我是会淹死的,不晓得怎么搞的又爬上来了。 
  心宜:那是命中有神助。现在该你给我看了。 
  半音在那张纸上写下四个字: 
  知,不可言 
  这时何半音看见心宜的脸上飘过一片阴云。好在此时开始上菜了,她迅速扭过头去,躲避着他的眼光。半音也就不再说什么。 


  算是一次小小的互相摸底吧。 
  从心宜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来,这一餐农家菜安排得不错,她吃得很开心。 
  就此匆匆一见,于长松对心宜有了好感,主动提出来要留她多住几天,说了丁县还是有些好地方可以看看的,建议她到十八里镇看看那座四百年的老祠堂,看看大红山一个叫“老君炼丹”的百丈孤崖,看看大青山的猴子和十八里铺保存尚完整的茶马古道…… 
  心宜委婉地说下次留个十天八天,再好好地游玩。 
   
  第二十一章关于老板 
   
  “老板”这个称谓是旧社会的产物,被唾弃了许多年后又恢复了它受人羡慕的地位。一般说来,这个称谓是那些开店、搞企业、办公司、做生意的人使用的专利,多少年来,这个身份仅限于商界,没想到这个令人羡慕却多多少少散发着一点铜臭味的称呼,使用范围在迅速扩大:有学生叫老师做老板的、有学手艺的徒弟改称师傅为老板的、有儿子叫父亲老板的……最后,这个称呼堂而皇之落户到了政界。司机给领导开车叫做给老板开车、秘书私下里都会称自己跟的首长为老板、下级称自己的直接领导大都也为老板,比如刘铁就称某省领导为老板,心宜也称他老板。如果你是懂政治的,倘若有人称一位重要的官员为老板,那么就意味着此公与首长的关系非同小可了,你就不要再打听他的职务、职业、出身、学历等等,他们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他们的意见,一般就是老板的意见,他们的观点,便是老板的观点,你给了他们面子,就是给了老板面子,你不把他们交办的事办好就是不给老板面子,你得罪了他,便是得罪了老板。 
  刘铁没有当过哪位首长的秘书,被他称作老板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陪同去阳山寺烧头炷香的首长。 
  刘铁从不言及他和老板的关系。他出入老板家里时也总是尽量避人眼目,多是选择天黑的时候。刘铁也明白,他与老板的关系是公开化了的,甚至一些很久以前发生在乡下的故事,也不晓得是怎么传到同事们的耳朵里去的。有一些好奇之人曾向他打听那些故事,他总是守口如瓶,一笑了之。 
  刘铁称老板,没有丝毫赶时髦的意思,更不是附庸风雅,老板于他是有知遇之恩的── 
  那一年,刘铁作为副乡长,国庆期间在乡政府值班,他父亲骑着一辆单车匆匆赶来找他,问他有不有空,能不能回家一趟。 
  他问父亲:有什么急事吗? 
  父亲刘五山道:今天是你大伯的生日。 
  他说:大伯生前不是交代过,不祭拜、不扫墓、不修坟的吗? 
  可是我们不拜,有人来拜。 
  谁呀,以前也没见有人来祭扫过啊。 
  来的好像是个领导,开着小汽车来的,结果车子陷在田里了。 
  我在值班,怎么能走。有人来祭扫大伯也是好事,你们安排一下吧。 
  不是这个意思。 
  还有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啊,坳背的王瞎子正好在我们大屋场里算命,听到其中一个坐车来的人讲话,便问这个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我说是外面来的陌生人。他问这个人什么年纪了,我说四五十岁的样子吧。他问这个人来干什么,我说是来给刘大山扫墓的。王瞎子说,一起来了几辆车?我说就一辆汽车。他说不对,按他那来头,少也该来十辆八辆车,这可不是个一般的人。他问县里来人陪同没有,我说没有,车子里加上司机就三个人。他说这就更不对头了,不应该只来三个人……我一听王瞎子讲得神乎其神,想想要真是来了个大领导,不就得罪人了吗?你们乡政府也该出个面才行吧…… 
  刘铁听罢,忙抄起一辆单车,和父亲一道直奔老家。路不远,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这是一种缘分。 
  刘铁不懂相术,但一见此公炯炯有神的目光、沉稳庄重的言行举止和不可言说的气度,不由得就有了许多景仰。尽管随行人员无意介绍他的身份,刘铁已有些相信那王瞎子的判断了。 
  来人祭拜刘大山的方式很简单,没有放鞭炮,没有烧香,他们带来两瓶洋酒,洒在墓前,然后三鞠躬,便算礼毕。刘铁听说过他的大伯喝酒是海量,看来祭扫者是深知将军生前爱好的。 
  待把车子抬出来洗擦停当,已经是中饭时候了,刘铁给来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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