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家-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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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得看你相信什么了,”她向我露出了嘲讽而迷人的微笑。
“我相信什么呢?”
“你看,在东欧,如果村民怀疑有吸血鬼,传统上他们会挖出尸体来检查腐化的情况。甚至在现在,有时还会这样。”斯托伊切夫颤抖了一下,“一个古怪的做法。”海伦微微耸耸肩,“希望身体的再生,算是更迷信吗?”她问道,不过是笑着对斯托伊切夫说的,他也被她的微笑迷住了。
“女士,”他说,“对我们的文化遗产,我们有不同的理解,不过我敬佩你的敏捷。好了,我的朋友们,我希望花点时间来研究研究你们的地图。”就在这时,拉诺夫又进来了。我希望他没听见我们提到地图。
斯托伊切夫清清嗓子,“也许你们想进教堂看看它有多漂亮。”他微微瞟了拉诺夫一眼。海伦立刻站起来,朝拉诺夫走去,缠住他。我趁机小心地从公文包里抽出复制的地图。
不幸的是,虽然我很想把他支开。但拉诺夫似乎更喜欢在斯托伊切夫工作时在他旁边晃悠,更喜欢和那个图书管理员聊天,而不愿听我们的谈话,“您是否能帮我弄顿饭来?”我问他。管理员一声不吭站在那里,打量着我。
拉诺夫微笑,“您饿了吗?这里还没到吃饭时间呐。可惜呀,我们得和修士们共进晚餐。”海伦跟着我走到门口,捏了捏我的手,“我们去散会儿步怎么样?”我们一走到门外,她就说。
“这时没了拉诺夫在身边,我倒不知道我们该做什么了,”我闷闷不乐地说。
“没了他,我们谈什么呀?”她笑了,“是不是要我回去再试着把他引开?”
“不,”我说,“最好不要。我们表现得越急切,他就越怀疑斯托伊切夫所看的东西。他就像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
“他会是一只不错的苍蝇,”海伦挽起我的手。
我们来到教堂内部,驻足在一幅面容分外严肃的画像前,这位圣人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白发整齐分开,身上罩着光环,直视我们。
海伦念出光环旁边的字:“伊凡·里尔斯基。”
“在我们那位瓦拉几亚的朋友进入保加利亚的八年前,他的遗骨被送到这里,是那个人吗?《纪事》里提到过他。”
“是的,”海伦对着画像沉思。似乎她觉得站在那里时间长了,画像会对她说话。
没完没了的等待让我紧张起来,“海伦,”我说,“我们去走走吧。我们可以去那边爬爬山,看看风景。”
“好吧,”海伦表示同意,“如果不太远的话,拉诺夫绝不会让我们走远的。”
上山的小路穿过浓密的树林,能够甩掉拉诺夫几分钟,真好。
我们一边走,我一边拉着海伦的手甩来甩去,“你觉得他是不是难以决定是监视我们还是监视斯托伊切夫?”
“哦,不,”海伦干脆地说,“他不可能一直单独跟踪我们,他不得不小心监视斯托伊切夫,看看我们的研究往哪里走。”
“看你说得那么正儿八经的,”我对她说,偷偷看了看她走在泥路上的侧影,“知道自己被监视,还得在这种可笑的环境中长大,不可思议。”
海伦耸耸肩,“没那么可怕,因为我从前并不知道监视和不监视有什么区别。”
“但后来你想离开你的国家到西方去?”
“是的,”她也斜了我一眼说道,“后来我想离开我的国家。”
我们在离路边不远的一棵仆倒的树上坐着休息片刻,“我一直在想他们为什么让我们进入保加利亚,”我对海伦说。就算是在外面这样的树林里,我也压低嗓门,“而且他们到底为什么肯让我们四处游逛,”
她点点头,“你想过这一点吗?”
“依我看,”我慢慢告诉她,“他们想阻止我们很容易,他们没有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想要我们去找到。”
“很好,福尔摩斯,”海伦拍拍我的脸,“你的学问大有长进嘛。”
“如此说来,让我们假设他们的确知道或怀疑我们要找的是什么。为什么弗拉德·德拉库拉还没死对他们来说是有用的,甚至是可能的呢?”我压低声音近乎耳语,但还是尽量把这句话说得响一些,“你自己告诉过我许多次,专制政府看不起农民的迷信。为什么他们不阻止我们,而是鼓励我们这样做呢?他们是不是认为,如果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他的坟墓,他们就能获得某种超自然力量来统治保加利亚人民呢?”
海伦摇摇头,“不会是这个。他们的兴趣肯定是基于权力,但在方法上总是科学的。而且,如果有什么令人感兴趣的发现,他们是不会让一个美国人抢到这个荣誉的。”她沉吟片刻,“想想——如果发现了死能复生,或死而不僵,那么还有比这更厉害的科学发现吗?特别是东方集团,它们那些伟大的领导人经过防腐处理,正躺在坟墓里?”
躺在索菲亚陵墓里的格奥尔吉·季米特洛夫那张蜡黄的脸一下涌入我的脑海,“这样我们就更有理由毁灭德拉库拉了。”我说,不过我感到汗水从前额迸出来。
“我不知道,”海伦阴郁地补充道,“毁灭他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变历史。想想斯大林对他的人民干了什么,还有希特勒。他们用不着活上五百年,就能干出那些事情。”
“我知道,”我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海伦点点头,“你知道,奇怪的是,斯大林公开表示赞赏“恐怖的伊凡”。希特勒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不惜镇压和屠杀自己的人民——不择手段。你知道‘恐怖的伊凡’赞赏的是哪一个?”
我感到血液正在被抽干,“你告诉过我,俄罗斯有许多关于德拉库拉的故事。”
“是的,一点儿没错。”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你能想象一个斯大林活上五百年的世界吗?”她用指甲刮着木头上一处柔软的地方,“要么也许长生不死?”我发现自己攥紧了拳头,“你觉得我们可能发现一个中世纪的坟墓但又不让任何人知道吗?”
“很难,也许不可能。我肯定他们到处都派了人监视我们。”
就在这时,小径拐弯处冒出一个人,那么突然,我吃惊得几乎要失声骂起来。不过他看上去普普通通,穿着粗糙,肩上扛着一捆柴火。他朝我们挥挥手打个招呼,就过去了。我看了看海伦。
“看到了吧?”她平静地说。”
我们上到半山腰,发现一块突出的峭壁。
“看,”海伦说,“我们在这里坐坐吧。”
“从这里你可以看到这地方的防御十分坚固。想想那些敌人会有多少次像这样俯视它。”
“或者是朝圣者,”海伦提醒我,“对于他们来说,它是精神归宿,而非军事威胁。”她往后仰靠在树干上,陷入沉思中。
“海伦,”我说着,没有去抓她的手。我并不想开口,却忍不住说:“海伦,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慢慢朝我转过身来,“保罗,”她表情严峻地说,“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二十三天,”我承认道。我现在才意识到,如果她说不,纵然我想纵身跳下山崖,我也不能跳,因为我们还得寻找罗西。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我们来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次她微笑了,似乎想借此使自己的话更入耳些,“再说,你会娶一个带着恶魔记号的女人吗?”
“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恶魔靠近你。”
“难道这不是个负担吗?我们又怎么要孩子呢?”——她目光率直而坚定——“我们知道他们有可能被遗传。”
我喉咙哽住了,勉强挤出一句,“那你的回答是不,还是我再找个时间问你?”
海伦严肃地瞟了我一眼,“回答是,我当然愿意嫁给你。”
在徒劳地寻找另一个我最爱的人几个星期之后,这一发现如此容易,我吃惊得说不出话,也没去吻她。
我们默默依偎在一起,俯瞰巨大的修道院的红色、金色和灰色。”
第六十三章
巴利站在我身边,凝视着这一片狼藉,不过他反应比我快,发现了我没注意到的东西——床上的纸张和书本:一本布拉姆·斯托克的《德拉库拉》,已经破旧不堪,一本法国南部中世纪的异教新史,一本关于欧洲吸血鬼传统的古书。
书本中间夹有纸张,是他亲手作的笔记,还有一堆散乱的明信片,有时一张明信片上说上四五件事情,都整整齐齐地标上了数字。
最令人吃惊的是,每封信的署名都是“海伦·罗西”,而且收信人都是我。
我心爱的女儿:
我该用什么语言来给你写信呢?这五年让我错过了很多,我很难相信,我今天才开始给你写信,就得停下笔来。
爱你的妈妈,
海伦·罗西
一九六二年五月
第二张是彩色的——“波波里花园Gardens of Boboli,位于意大利佛罗伦萨。——波波里”。
我心爱的女儿: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罗马尼亚语是我正在寻找的那个魔鬼的语言。不过对我来说,这一点也没有让我讨厌这种语言。
如果今天上午你坐在我腿上,看着窗外的花园,我会给你上第一课:“Ma numesc……”这也是你的母语埃我会告诉你她告诉过我的美好事物,村子上空的星星,“Ma numesc……”
如果能有一天把这些告诉你,我会感到无比的幸福。
爱你的妈妈,
海伦·罗西
一九六二年五月
我和巴利四目相望,他温柔地搂住我的脖子。
第六十四章
我们发现斯托伊切夫坐在图书馆的桌旁,拉诺夫坐在他对面。
我们进去时,斯托伊切夫急切地抬起头,“我想我搞清楚了,”他低声说道。
海伦坐到他身边,我俯身去看他正在研究的手稿。我看出了那是斯拉夫语。信纸旁边是我们的地图。
斯托伊切夫环顾四周,扫了一眼拉诺夫,揉了揉满是皱纹的前额,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相信坟墓不在保加利亚。”
我感到脑袋里的血被抽干了,“什么?”
“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我的朋友们。”
我瞪着他,说不出话来。我想,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我们不可能再进入罗马尼亚了。我们能走这么远,这已经是个奇迹。
“我建议你们请他们同意你们去看一看其他一些修道院,以及经过它们的路线,特别是巴赫科沃修道院。而且,那里保存有一些非常珍贵的手稿,那是朝圣的修士送给修道院的礼物。”
让我惊讶的是,海伦似乎完全接受了这一计划,“也许斯托伊切夫教授还愿意陪陪我们。”
“哦,恐怕我得回家了,”斯托伊切夫遗憾地说,“我有很多工作要做。我真想能在巴赫科沃帮上你们的忙,不过我可以为你们向修道院院长写封介绍信。拉诺夫先生可以做你们的翻译。”
“很好,”拉诺夫听到斯托伊切夫要离开我们,似乎很是高兴。
面对这糟糕的情况,我们无话可说。罗马尼亚?罗西的办公室门口恍惚间仿佛再次出现在我眼前:它关上了,锁上了。罗西永远不能再把它打开。
埃莲娜显然一直待在教堂里。我们出来时,她穿过炎热的庭院朝我们慢慢走来。拉诺夫一看到她,便转身到走廊里吸烟,然后漫步朝大门走去,出了门外。我看到他走到大门时,加快了脚步,也许他也需要离开我们透口气。
斯托伊切夫重重地坐在离大门不远的一张木凳上,埃莲娜那双手爱护备至地放在他肩上。
“听着,”他非常平静地说,抬头朝我们微笑,似乎我们正在聊天,“现在我们的朋友听不见我们说话,我们要赶快说。我刚才不是有意吓唬你们,实际上没有什么文献提到有朝圣者带着圣物回到瓦拉几亚。对不起,我刚才说了假话。不管斯维帝·格奥尔吉在哪里,那一定是弗拉德·德拉库拉下葬的地方。我发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斯特凡在《纪事》里说,斯维帝·格奥尔吉离巴赫科沃不远。我看不出巴赫科沃地区和你们的地图有什么联系,不过,这里有一封巴赫科沃的修道院院长写给里拉的修道院院长的一封信,时间是十六世纪早期。这封信声称,巴赫科沃的院长不再需要里拉的院长或任何其他神职人员来帮助他镇压斯维帝·格奥尔吉的异端活动,因为那座修道院已经烧毁,修士们已经散走。他要里拉的院长提高警惕,严密监视任何从那里来的修士,留心有没有修士散布恶龙杀死斯维帝·格奥尔吉——圣乔治——这样的言论,因为这就是异端邪说的标志。”
“恶龙杀死——等等,”我说,“您是指那句关于魔鬼和圣人的话?奇里尔说,他们正在寻找一座修道院,它的标志就是魔鬼与圣人势均力敌。”
“圣乔治是我们保加利亚圣人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斯托伊切夫平静地说,“恶龙战胜圣乔治,这的确是一种古怪的颠倒。不过你们记得,瓦拉几亚的修士们所要寻找的修道院已经有了这一标志,因为这将是德拉库拉身首重新合一的正确地方。我在想,是不是有一种我们所不了解的更大的异端活动——这一活动君士坦丁堡或瓦拉几亚,甚至德拉库拉本人也许已经知道。龙之号令是不是在教会的号令之外另有自己的精神信仰?这种信仰有没有可能建立了一种异端邪说?在今天以前,我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他摇摇头,“你们必须去巴赫科沃,问那里的院长是否知道魔鬼与圣人势均力敌或二者颠倒之说。还有,那里有个修士从前是个学者,因研究斯维帝·格奥尔吉的历史而出名。他从前和阿塔那斯·安吉洛夫在一起工作过,是第二个看过撒迦利亚《纪事》的人。院长可以帮你们找到他。还有,我这里没有巴赫科沃附近地区的地图,不过我相信在修道院的东北面有一条弯曲绵长的山谷,以前很可能有河流经过那里。那里会不会是我们的龙尾呢?是的话,那么龙翼又在哪里呢?也许是那些群山?你们也得找到它。”
我真想跪到斯托伊切夫面前,亲吻他的脚,“但您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想啊,哪怕我外甥女不让我去,”他说着,抬头朝她笑了笑,“但我怕这样只会招惹更多的怀疑——你们得拿着这个。”
他把一个小物件放到海伦手里,她飞快地合拢手指,我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她就把它藏了起来。
“拉诺夫先生走了很久了,这可真难得,”她轻声说道。
我马上看了她一眼,“要我去看看他吧?”
就在这个建筑群外面,我看到拉诺夫正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辆长长的蓝色小车旁。那人高个子,穿着夏衣,戴着草帽,风度翩翩。他身上的某种东西让我在大门的阴影下猛然刹住脚步。他们正在密谈什么,又突然中止了。那位帅哥拍了一下拉诺夫的后背,转身坐到了车里。
那友好的一拍似乎是拍在我身上,我一震——我知道这个动作——它有一次也落在我肩上。这个男人是盖佐·约瑟夫。这似乎不可思议,却是千真万确。
“我想约瑟夫在这里,”我急急地低语,“我没看到他的脸,不过某个长得像他的人刚才和拉诺夫说了话。”
“他妈的!”海伦轻声说。
我想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见她说粗话。
第六十五章
我心爱的女儿:
你知道,因为有些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我和你父亲身上,我们变得富有了。大约两年前,我在苏黎世兑换了一些钱,开了一个账户,户名我谁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