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星期天-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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虑正确的观点。波斯皮卡西沃夫同志,你把考虑的对象弄错了。”他面对着记者说:“这个模型只是过渡产品,你们应该考察的是它。”他走到第二只高压锅跟前,把长着红毛的手放在锃亮的锅边上。他的胡子翘了上去。“这才是我们的理想产品!”他大声说道。“或者更确切地说,这是我们共同的理想模型。我们这儿有一个万能的消费者,他想得到所有东西,并且能够得到这些东西。世界上存在的欲望他都有。他有能力使得这些欲望得到满足,当然是借助于科学。我正要向新闻界阐明,这个高压锅里的万能消费者模型欲望无边。我们的欲望,相形之下是多么微乎其微,因为它想要得到的有些东西,我们甚至连想都想不出来。它从不指望自然的赐予,它是从自然中攫取能够使它获得幸福的所有东西,也就是满足它的欲望。巫术的力量和唯物主义的力量将帮助它从周围环境中获得它所需要的一切。这个模型的幸福将是难以形容的。它从不感到饥饿、口渴、牙痛,也没有个人问题,因为它所有的欲望一出现便会立刻得到满足。”
“打断一下,”埃迪礼貌地插话说。“他的需要是物质的需要吗?”
“当然!”维贝盖罗喊道。“精神需要也将同步产生。我已经说过了,物质需求越多,精神需求也会越多。它将是精神上的巨人和超级艺术家。”
我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好多人都听得目瞪口呆。两名记者拼命地迅速记着。还有一些人的眼睛在第二只高压锅和怪物之间不停地转来转去。怪物还在不断地吃着。斯特拉把头伏在我的肩上,啜泣着小声说道:“我要离开这儿,我受不了,我要走……”我想我也开始意识到奥埃拉—奥埃拉所担心的事情将会发生。我想像着所有的动物、人、城市、大陆、星球、太阳都源源不断地流进了这张巨嘴。
B·普皮诺夫开口问维贝盖罗:“全能模型何时与公众见面?”
“答案是,”维贝盖罗说。“它将在我的实验室里与公众见面。至于时间,我将另行通知新闻界。”
“会不会就在最近几天?”
“也许就在几小时之内。因此记者同志最好呆在这儿等着。”
这时,费奥多·谢苗诺维奇和克里斯托巴·约塞维奇的替身好像接到了命令似的转身走开了。
奥埃拉—奥埃拉说:“安布罗西·安布罗塞维奇,在城市中心的一幢大楼里做这样的试验,你不觉得危险吗?”
“没有什么可怕的。”维贝盖罗提高嗓门说道,“我们的敌人才会害怕。”
“别忘了,我提醒过你这不可能——”
“奥埃拉—奥埃拉同志,你还是没有深思熟虑过。同志,你应该把可能性和现实性、偶然性和必然性、理论和实践区分开来,总的来说——”
“不管怎么说,在空旷的地带试验不是更安全些吗?”
“我不是做炸弹试验。”维贝盖罗神气活现地说。“我是做完美的人的模型试验。还有其它问题吗?”
绝对知识研究所的人开始询问高压锅的操作情况。维贝盖罗神采飞扬地大吹特吹起来。满脸不悦之色的技术员在收集满足精神需要方面的资料,怪物还在继续吃着,它身上穿的黑衣服缝线的地方开始裂开来。
奥埃拉—奥埃拉审视着怪物,突然大声说道:“我有个建议,所有无关的人全部离开房间。”
每个人都把目光转向他。
“用不了多久,这个地区就会变得很臭,”他解释说,“臭不可闻。”
“这是谣言惑众!”维贝盖罗气急败坏地说。
罗曼抓住我的衣袖,让我快到门口去。我拖住斯特拉一块儿朝门口走去。其他的旁观者也跟着我们鱼贯而出。没有参加维贝盖罗项目的人中,只有两名记者留下来没走。我们都拥进了大厅。
“怎么回事?”他们问罗曼。“会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发臭?”
“他一点时间也不会放过的,”他回答道,眼睛仍然朝门那边看着。
“谁不会放过?是维贝盖罗吗?”
“我真为那两名记者担心”埃迪说。“我说,沙沙,今天第二只怪物会出来吗?”
实验室的门开了,两名技米员拖着盆子和空桶走了出来。另一名技术员一边胆战心惊地朝后看着,一边跑上去小声说:“让我帮你们一把,伙计们,你们两个太吃力了……”
“把门关上。”罗曼说。
刚出来的那位技术员迅速把门关上,走到我们跟前,掏出一包香烟。他的眼睛很大,透着机灵。
“就要发生了。”他说。“波斯皮卡希沃夫是个笨蛋。我不停地给他使眼色!怪物现在的吃法会把你们吓疯的……”
“现在是2点25分”——罗曼说。
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玻璃被打破的声音。嘎吱一声,门的铰链脱开了,一架照相机和一条领带从裂缝处被甩了出来。我们都赶紧往旁边闪。斯特拉又尖叫了一声。
“镇静一点。”罗曼说。“好了,世界上又少了一个破坏者。”
那个技术员脸色苍白得就像他穿的衣服,他一刻不停地吸着烟。实验室里传来了咳嗽声、喊叫声和咒骂声。一阵难闻的气味飘了出来。
我吞吞吐吐地说:“我们是不是去看一下。”
没有人应声。大家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斯特拉抓住我的夹克,轻声吸泣着。有一个人小声对另一个人解释说:“今天是他值班,明白了吗?没有人帮他承担这个责任……”
我试探着朝门口走了几步,这时维贝盖罗和两名记者互相搀着,跌跌绊绊地走了出来。
我立刻醒过神来,掏出那只白金口哨,吹了一声,打扫房间的小棕仙卫生队将那些同事推到一边向我跑来。
第五章
请相信我,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一幕。
F·拉伯雷
最让我感到吃惊的是维贝盖罗一点也不为挫败所动。小棕仙给他清洗,往他身上喷吸收剂和除臭剂的时候,他还在大言不惭地演说,尽管声音都变了调。“奥埃拉—奥埃拉同志,安普里安同志,你们一直担心发生的事现在终于发生了。说什么这也会发生,那也会发生,我们怎么对付他……不客气地说,你们身上有一种不健康的怀疑主义的倾向,对自然和人类的潜能缺乏信心。现在你们的怀疑到哪去了?被炸毁了!同志们,那些怀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炸得粉碎,溅得我和我们的记者同志满身都是。”
两名记者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温顺地听任吸收剂嘶嘶地喷到身上,G·波斯皮卡希沃夫体似筛糠,抖个不停,B·普皮洛夫不断地摇着头,还不由自主地用舌头在干燥的嘴唇上舔来舔去。
小棕仙们把实验室基本打扫干净后,我朝里面望了一下。应急小分队正在有条不紊地工作着。他们换掉打碎的玻璃,在排烟炉里焚烧模型的残骸,幸好残骸不多:一堆绅士牌纽扣、一只夹克衫袖子、一副特长的吊裤带、一只下巴,其余的无疑早已经成了灰烬。这情景使人想起了中世纪尼安德特人的考古展览。
维贝盖罗检查了一下那只高压锅,宣布说一切正常。“请记者同志随我来,”他说。“我建议其余的人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记者们掏出笔记本,他们三个在桌子旁坐下来,开始润色那篇报道《一个新发现的诞生》,小标题是“维贝盖罗教授的现身说法。”
旁观者们纷纷离去,奥埃拉—奥埃拉从我这儿拿到保险柜的钥匙后也走了。斯特拉绝望地走掉了,因为维贝盖罗不准许她到别的部门去。那几个如释重负的技术员也走了。还有埃迪也离开了,和他一起走的一群理论家们悠闲地计算着撑破怪物肚子的最小压力。我弄清了第二只怪物的试验不会在早晨以前进行后,也回到我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刚才的试验使我感到很压抑。躺在接待室的大扶手椅上,我想,维贝盖罗究竟是傻瓜,还是聪明的煽动者,或者是受雇的巫师?他研究的怪物显然没有任何科学价值。根据原型制造模型,科学院里人人都会,只要他学完两年的非线性超越的专业课程,顺利地通过论文答辩。让模型具有魔力只不过是雕虫小技,因为需要用的资料、图表、课表,每个巫术专业的大学生都伸手可得。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这些模型本身并不能证明任何东西,和用纸牌变把戏以及吞剑差不多。这些可怜的记者们紧很着他不走也是可以理解的,就像苍蝇喜欢绕着粪便飞一样,因为在外行人的眼中,这一切是多么惊心动魄,他们不由地肃然起敬,期待着某种神奇的东西的出现。但是维贝盖罗却对如同马戏一般的表演和在公共场合下大吹大擂有着近乎病态的疯狂,这就很难让人理解了。他还极力迎合那些没有看到欲望探索问题本质的人。除了一两个绝对主义者热衷于被采访谈论无穷大研究的现状以外,科学院里没有人喜欢利用新闻界来大肆吹嘘自己。大家一致认为这样做俗不可耐,而且这样认为的理由十分充足。
最令人惊奇、最高尚的科学成果常常是宝贵的,同时也是那些门外汉们所不能理解的。今天,那些远离科学的人们一心只盼望科学奇迹的出现,却不能识别什么是真正的奇迹,什么只不过是把戏或者智力游戏。许多人能够在电影放映室里组织一次由名人的灵魂出席的会议,或者能够用眼光在水泥墙上打出一个一英寸半深的洞。尽管没有人需要这些,但它们可以使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神魂颠倒,因为他们无力识别科学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使神话变成现实。他们不去努力发现能够打洞的眼光和水泥这两个词的哲学意义之间的深层关系,而是试图解决一些细枝末节的具体问题。奥埃拉—奥埃拉从本质上解决了这个问题,并且发明了幻想的大众的理论,并且为一个全新的领域——数学巫术定好了框架。但是几乎没有人听说过奥埃拉—奥埃拉这个名字,而维贝盖罗教授却是人人知晓。〔“噢,你在斯里茨工作吗?维贝盖罗教授怎么样?他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发明?”)情况之所以如此,因为在整个地球上,只有二三百人能够理解奥埃拉—奥埃拉的理论。
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十分疲倦,不知不觉地便睡着了。梦中出现了各种各样让人恶心的东西:长着好多条腿的大蚊子,胡须和维贝盖罗的一模一样;会讲话的、盛着酸牛奶的桶;长着短腿的盆子楼上楼下地跑着。有些不小心的小棕仙,偶尔也闯人我的梦中,看到这可怕的一幕,立刻慌慌张张地跑开了。最后,一阵疼痛使我从梦中惊醒,一个满脸怒气、长着胡子的蚊子正站在我旁边,想咬我的小腿,它的个头和一支自来水笔差不多。
“咳!”我大叫一声,在它鼓起的眼睛上狠狠地击了一下。
它失望地嗡嗡地叫着逃开了。它浑身通红、有许多斑点。
显然我在睡梦中念了物质成形的咒语,这个龌龊怪物才出现的。但我没有能力消灭它,因此我翻了几页《数学巫术方程》,打开通风扇,将这个怪物赶到森林里,暴风雪立刻将它卷走,消失在纷乱的夜幕里。我想,有害的幻觉就是这样产生的。
现在是早晨6点。我侧耳听了听,科学院里一片寂静。他们要么是在拼命工作,要么是回家去了。我该再去转一趟,但此时此刻我什么地方都不想去,只想做一件事,就是找点东西吃,因为我上一顿饭还是18小时以前吃的。
我决定派个替身去巡逻。
总的来说,我还是个很不成熟的巫师,没有经验。如果有人在场的话,我是绝不敢现丑的。但现在就我一个人,因此想利用这个机会练习练习。我在《数学巫术方程》里找到了公式,把我自己的项数替换上去,完成了所有必需的操作程序,用古代迦勒底语言念了规定的咒语。人们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真的造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替身,这在我还是生平第一次。他身上每个部分都长得恰到好处,甚至模样都有点像我,可不知怎么搞的,他的眼睛就是睁不开,而且每只手上都长了六个手指头。我给他布置了任务,他点了点头,鞠了个躬,倒退着走了出去,路走得不是很稳。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或许他走迷了路,或许踏上了命运之轮的轮圈,开始永无止境的旅程……事实上,我很快就把他给忘了,因为我决定先给自已做早餐。
我不是个过分讲究的人。我所需要的是一块普普通通的三明治和一杯咖啡。可能的话,三明治里来一根所谓的“医生的大红肠”。可不知怎么搞的,桌子上先出现了一件医生的白大褂,上面厚厚地涂着一层黄油。我感到一阵惊讶,然后仔细地看了看,黄油是用奶油做的,而不是用蔬菜做的。现在我只好先把这件衣服变回去,然后再重新开始。我一时感到很不服气,变得非常固执,把自己想像成了造物神,接着便使用了连续转换法。一个装着黑色液体的瓶子紧靠着白大褂出现在桌子上,白大褂的边有点烧焦了。我连忙校正我的想像,把注意力集中在杯子和牛肉上。瓶子变成了杯子,液体仍然没变。有一只袖子变得又细又长,成了棕色,并且开始抽动起来。我沮丧得浑身冒汗,我意识到这只袖子正在变成牛尾巴。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角落里。尽管牛尾巴出现后没有再继续变下去,但此情此景却令人胆战心惊。我又试了一次,尾巴变大了。我立刻守住意念,闭上眼睛,开始想像一块普通的黑面包,上面涂着天然黄油,还有一根大红肠,去他的“医生的大红肠”,什么样的都行……那就简单的熏红肠吧。咖啡嘛,等等再说。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白大褂上放着一块很大的水晶,有一个黑黑的东西在里面动着。我抓起那块水晶,白大褂也跟着起来了。莫名其妙,它们是连在一起的。我看到水晶里面的黑东西正是我渴望已久的三明治。我叹了口气,想在意念里将水晶裂开来。结果水晶上面覆盖了一层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裂缝,三明治几乎看不清了。
“笨蛋,”我自言自语道。“你吃了上千块面包,竟然不能准确地想像出一块来。别着急,这儿没有人没有人会看见你。这不是测验,不是论文答辩,也不是考试,再试一试。”我又试了一次,这次更糟糕。我的意念变得一发而不可收,许多奇怪的联想涌现在脑海里,但我仍然没有停下来。结果接待室里不断出现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东西显然是潜意识的产物,还有的是原始的恐惧或者是长期高等教育压抑的产物。这些东西有手有脚,不断地来回走动;它们粗俗不堪,发出让人厌恶的声音;它们好斗,常常打得不可开交。我像个被困的动物千方百计地寻找着解决的方法。最让人讨厌的是一只长着蜘蛛腿的椭圆形的碟子,碟子边上稀疏地盖着一层笔直的软毛。我想不出它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它远远地退到一个角落里,然后向我的膝盖冲来,想把我弄倒。它好像不达目的不罢休似的,我只好用椅子把它挤到墙边。最后我终于成功地摧毁了一部分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余的都躲到角落去了,剩下的就是白大褂,白大褂上面的水晶以及盛着液体的杯子。杯子变得和大水罐一般大小。我用双手把它捧起来,闻了闻,里面好像装着黑墨水,椅子后面的椭圆形的碟子在花花绿绿的油毡上面蠕动着,蹬着腿,怪叫个不停。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我听到大厅里有脚步声,接着听到有人说话。门打开了,杰勒斯·波留克托维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