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神经浪游者 [加] 威廉·吉布森-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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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电话,走到凉快的阳台上。
“给我查查马卡斯·卡维的号码。”他对服务台说,“它是辆牵引飞船,天国建筑群落外注册的。”
芯片储存的声音背出一个十位数号码。“先生,”它补充道,“该飞船为巴拿马注册。”
电话响了五下,梅尔科姆才去接。“喂?”
“我是凯斯。你有调制解调器吗,梅尔科姆?”
“有,在导航组件上,你知道的。”
“你能让我用一下吗,老兄?把它与穗阪电脑上那个有螺纹的接线柱连起来,然后打开控制板。”
“你那儿怎么样,老兄?”
“还行,我需要帮助。”
“动起来了,老兄。我弄好了调制解调器。”
梅尔科姆在接电话线,凯斯听到了微弱的静电声。当穗阪发出嘟嘟声时,他对它说:“加密。”
“你是在一个受到严密监视的地方讲话。”电脑一本正经地通报说。
“操!”他说,“不用加密了,不用了!进入构念。南黑王?”
“嘿,凯斯!”一线通通过穗阪的声音芯片说,仔细设计的口音完全走样了。
“黑兄,你快进入这里,帮我弄样东西。你愿意多么直言不讳都可以。莫莉在这里的什么地方,我想知道到底在哪儿。我在跨洲宾馆335W。她也是在这儿登记的,但我不知道她用的什么名字。你从这条线进来,帮我查一下他们的记录。”
“说到做到!”一线通说。凯斯听到了入侵的白噪声。他笑了。“好了。用的是罗斯·科洛德尼这个名字。已经结过账了。给我几分钟进入他们的安全网深处去查找。”
“去吧!”
构念的努力使电话咔咔直响。凯斯把电话拿回屋里,话筒翻过来放在钢化泡沫塑料上,走进浴室刷牙。他刚出来,房间里的布劳恩声像组合体上的监视器亮了。一个日本流行歌曲歌星斜靠在金属靠垫上。一个没露面的采访者用德语问了个问题。凯斯注视着。屏幕随着蓝色齿状干扰波跳动了一下。“凯斯,亲爱的,你疯了吗,老兄?”声音缓慢而耳熟。
阳台的玻璃墙“咔哒”闪现出德西德拉塔街的景色,可街景却是模糊扭曲的,变成了千叶“茶杯”的内部,空的,红色霓虹灯映在了镜子墙上。
朗尼·佐走上前,他个子挺高,瘦骨嶙峋,那瘾君子的飘然举止,如同在水下行走一般优美。他独自站在一些方桌中央,双手插在鲨鱼皮便裤口袋里。“真的,老兄,你好像很消沉。”
声音是从布劳恩扬声器中传出的。
“温特穆特,”凯斯说。
那恶棍没精打采地耸了耸肩,笑了。
“莫莉在哪儿?”
“没你的事儿!今晚你太失常了,凯斯。一线通拨响了自由之岸所有的电话。我认为你不该那样做,老兄。这不在简介之内。”
“那么告诉我,我就叫他离开。”
佐摇了摇头。
“你看不住你的女人们,是吧,凯斯。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老是失去她们。”
“我会要你的命!”凯斯说。
“不!你不是那种人,老兄,这点我知道。你了解什么吧,凯斯?我猜想你认为是我让迪恩把你千叶的那个小女人干掉的吧。”
“别这么说!”凯斯说着,不由自主地向窗子走了一步。
“可是我没有!不过,这对凯斯先生有什么关系呢?别再欺骗自己了。我知道你的琳达,老兄,我知道所有的琳达们。她们都是我生产线上的基因产品。知道她为什么要把你洗劫—空吗?爱。这样你就会生气。爱吗?想谈情说爱吗?她爱你,这我知道。她的确爱你,但她一钱不值!这一切你无法应付。她死了!”
凯斯的拳头擦过玻璃。
“别把手弄破了,老兄。马上就要按控制板了。”
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由之岸的夜色和公寓的灯光。布劳恩已经自动关闭。
“凯斯?”一线通正等着。“你上哪儿去了?我弄到它了,但不太多。”构念哇啦哇啦地说出一个地址。“那地方被一种奇怪的冰包着,是一家夜总会。我通过电话卡就弄到这些。”
“好吧!”凯斯说,“叫穗阪电脑告诉梅尔科姆把调制解调器取掉。谢谢了,黑兄!”
“很高兴为你效劳!”
他在床上坐了很久,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滋味爬上心头。
狂怒。
“你好,卢帕斯!喂,卡斯!是朋友卢帕斯。”布鲁斯赤裸着站在门道里,身上湿淋淋的,他的瞳孔很大。“可是我们正在洗澡。你想等会儿吗?想洗澡吗?”
“不,谢谢!我需要帮助。”他把男孩的手臂推到一边,走进屋子。
“嘿,真的,老兄!我们在……”
“帮助我。你们真的很高兴见到我,因为我们是朋友,对吧?不是吗?”
布鲁斯眨了眨眼。“当然。”
凯斯背出了一线通告诉他的地址。
“我知道他是个歹徒!”卡斯高兴地在浴室叫道。
“我有辆本田摩托车,”布鲁斯茫然地咧开嘴笑道。
“我们现在就走,”凯斯说。
布鲁斯第八次叫凯斯把那个地址重复了一遍后,说:“那一层都是单间。”他转身又上了本田。红色玻璃纤维底盘在镀铬减震器上摆动,凝结物从氢电池排气管中滴了下来。“你会呆很久吗?”
“说不清。不过你们得等着我。”
“我们当然会等你。”他搔着赤裸的胸口。“地址的最后部分,我认为是指一个单间。四十三号。”
“你想做什么,卢帕斯?”卡斯从布鲁斯的肩头伸过头来。她的头发已在车上吹干了。
“没想做什么,”凯斯说。“这是个问题吗?”
“仅仅是想走到最下面那层,找到你朋友的单间。如果他们让你进去,那就好。如果他们不想见你……”她耸耸肩。
凯斯转身,沿着一段有花纹的螺旋形铁梯走下去。转了六圈,他来到了一家夜总会,停下来点燃一支颐和园烟,把所有的桌子都扫视了一遍。自由之岸在他看来突然有了意义。交易。他能在活跃的气氛中感觉到它。就是这个地方,当地的活动场所。不是朱尔斯·维恩大街那种非常虚假的外观,而是实实在在的。商业。争斗。人群杂乱:也许一半是游客,另一半是这岛上的居民。
“下楼,”他对从身旁经过的招待说,“我想下楼去。”他出示了自由之岸芯片。那人指了指夜总会的后部。
他迅速穿过拥挤的桌子,听到六七种支离破碎的欧洲语言。
“我要个单间。”他对坐在低矮的桌子前、膝上放着一台终端机的女孩说,“层数低一点的。”他将芯片递了过去。
“性爱好?”她把芯片划过终端机表面的一块玻璃板。
“女。”他机械地说。
“三十五号。如果不满意请打电话。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提前让你了解我们的特别服务项目。”她笑了笑,把芯片还给他。
一部电梯在她身后打开了。
走廊的灯发出蓝光。凯斯走出电梯,随便选了个方向。标着号码的门。四周就像豪华诊所的大厅一样安静。
他找到了自己的单间。他一直在寻找莫莉的房间,可现在迷惑了。他举起芯片,将它放在一个号码牌正下方的黑色传感器上。
磁性锁。这声音使他想起了廉价旅馆。
女孩在床上坐起来,用德语说了句什么。她的眼睛柔和,一眨不眨。自动操作装置。一个精心设计的神经系统。他退出单间,关上了门。
四十三号门跟别的门没什么两样。他犹豫了。走廊里的安静表明单间是隔音的,没必要使用芯片。他用指节叩了叩光滑坚硬的金属门。什么反应也没有。这门好像能吸音。
他把芯片放在黑色号码牌上。
门闩“咔哒”一声。
他还没来得及推开门,似乎就被她打倒了。他跪在地上,背靠着金属门。她僵硬的拇指上的刀片在离他眼睛几厘米的地方抖动……
“天啊!”她说着站起来,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你这傻瓜,干这种事!你他妈的是怎么打开那些门的,凯斯?”她弯着腰站在他面前。
“芯片,”他艰难地喘息道。疼痛在他胸部扩散开来。她扶他站起,把他推进房里。
“你贿赂招待了,楼上的?”
他摇摇头,倒在床上。
“吸气,数数。一、二、三、四。屏气。好,呼气。数数。”
他紧紧地按着胃部。
“你踢了我,”他终于说。
“应该再低一点。我想单独呆着。我正在策划,知道吗?”她坐在他身边。“正在接受明确的指示。”她指了指安装在床对面的一台小型监视器。“温特穆特正在告诉我有关迷魂光的事。”
“肉身玩偶在哪儿?”
“没有。这是所有特别服务中最贵的。”她站起来。她穿着皮牛仔裤和一件宽松的深色衬衣。“温特穆特说,明天就行动。”
“那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餐馆里?你怎么会跑了呢?”
“因为如果我留下,我会杀了里维埃拉。”
“为什么?”
“他那样对待我。那表演。”
“我不明白。”
“这值很多钱。”她说,伸出右手,好像拿着一个看不见的水果。五把刀片滑了出来,接着又平滑地收了回去。“去千叶的花费,作手术的花费,让他们修复你的神经的花费,这样你就会有反应能力操作这些装置……你知道我开始时是怎么弄到钱的吗?在这儿吗?不,不过是在斯普罗尔与这儿相类似的地方。刚开始,仅仅是开玩笑,因为当他们一植入控制芯片,钱好像就会滚滚而来。有时醒来觉得难受,仅此而已。不过是租用商品罢了。这一切发生时,你还没有加入进来。公司有软件,只要顾客付钱,软件什么都可以干……”她把指关节弄得咔咔响。“好,我开始有钱了。麻烦在于千叶诊所安的控制装置和电路系统不兼容,所以进入工作状态得付出很高的代价,我记得……不过是些糟糕的梦,但并非所有的梦都很糟糕。”她笑了笑。“接着开始变得奇怪。”她从他的衣袋里抽出烟来,点燃一支。“公司发现我正在为钱做事。我安装了刀片,但是还需要体验三次才能做到使完美的神经功能起作用。我准备摆脱这种傀儡处境,但不可能。”她吸了口烟,一连吐出三个烟圈。“那个管理公司的恶棍已经编好了用户软件。柏林,是个生产这种毫无价值的东西的地方,对吧?贱货的大市场。我一直不知道身上的程序是谁编的,只知道它是根据所有的古典程序编成的。”
“他们知道你注意到了这东西吗?知道你在工作时有意识吗?”
“我没有意识,就像电脑创意空间,一片空白。银色,有一股雨的味道……你能看到自己进入高潮,就像宇宙边缘的一颗小新星。可是我开始有记忆了,像梦,你知道。他们没有告诉我他们切换了软件,租借开始面向专业市场。”
她好像在很远的地方说话。“我知道,但是我一直没提起过。我需要钱。梦越来越糟糕,我得告诉自己,至少它们中有些的确是梦,可是那时我已经开始明白老板有整整一小队委托人需要我。老板说,对莫莉来说,没有什么东西会令她满足。所以我得到了这个该死的提升。”她摇了摇头。“那讨厌鬼付给我的钱只是顾客出的八分之一,还以为我不知道。”
“那么他为什么东西索要钱财呢?”
“为那些糟糕的梦,那些真实的梦。一天晚上……一天晚上,我刚从千叶回来。”她扔掉烟,用脚后跟踩灭,然后靠墙坐下。“那次旅行,外科医生参与了进去,但很难对付。他们一定是打乱了控制装置芯片。我注意到了。我正在和一个顾客进入例行程序……”她的手指深深地插进泡沫塑料中。“他是参议员,看他那张胖脸就知道。我俩浑身是血,并不只是我们两人,她……”她用力抓扯钢化泡沫塑料。“死了。那个肥胖的讨厌鬼,他正在说,‘怎么了,怎么了?’因为我们还没有完事呢……”
她颤抖起来。
“我想我给了参议员想要的东西,你知道吗?”颤抖停止了。她放开泡沫塑料,手指捋着头发。“公司终止了我的合同,我不得不躲一段时间。”
凯斯盯着她。
“所以里维埃拉昨晚触到了痛处。”她说,“我想这是要我真的恨他,这样我会精神崩溃,跟着他进去。”
“跟他?”
“他已经在那儿了。迷魂光。3简女士邀请他,表演那该死的东西。她当时也在场,在私人包厢,一种……”
凯斯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那张脸。“你会杀了他吗?”
她笑了笑,神情冷漠。“他会死的,对,很快!”
“我也有来访者。”他说,并告诉她关于那窗户,佐讲的有关琳达的事。她点了点头。
“也许它想让你也恨什么。”
“也许我恨它。”
“也许你恨你自己,凯斯。”
“怎么样?”凯斯爬上本田时,布鲁斯问。
“以后再试吧!”他揉着眼睛说。
“真不明白你这种人还会喜欢玩偶。”凯斯不快地说,把一块新的皮肤贴按在手腕上。
“我们可以回家了吗,现在?”布鲁斯问。
“当然,把我带到朱尔斯·维恩大街,有酒吧的地方。”
'注释'
① 指有歌舞或滑稽短剧等表演助兴的餐馆或夜总会。
《神经浪游者》作者:'加' 威廉·吉布森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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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朱尔斯·维恩大街是条圆形街道,环绕纺锤的中轴,而德西德拉塔街则沿纺锤的纵向伸展,两头是拉多—阿克森系统的支柱。如果离开德西德拉塔街向右转,一直沿着朱尔斯·维恩大街往前走,你会发现自己从左面走近了德西德拉塔街。
凯斯目送着布鲁斯的摩托车远去,然后转身。他走过一个灯光明亮的巨大报摊,摊上摆着十几种用有光纸印刷的日本杂志,封面上全是本月最走红的模拟刺激名星。
头顶正上方,沿着黑夜中的轴线,全息天空中闪耀着模拟的星座,让人想起了扑克牌、骰子、大礼帽、马提尼酒杯。德西德拉塔街和朱尔斯·维恩大街的交叉处形成了沟壑,自由之岸都市居民一排排带阳台的房子渐渐地延伸到另一个赌场区长满青草的台地。凯斯看到,在人造平顶山那边,微型飞机在气流中升起,被远处赌场的灯光照亮了几秒钟。那东西是一种又轻又薄的聚合物无人驾驶双翼机,机翼用丝网制成,就像一只巨大的蝴蝶。飞机转眼消失在平顶山边缘。他看到霓虹灯灯光从玻璃上一闪而过,那玻璃不是镜片就是激光镜头转台。微型飞机是纺锤安全系统的一部分,由中央计算机控制。
在迷魂光里吗?他继续往前走,走过了许多酒吧:“嗨,你瞧!”、“天堂”、“世界”、“板球手”、“省三·史密斯”、“紧急情况”。他选择了“紧急情况”,因为它最小又最拥挤。不过几秒钟他就注意到这里只是游客呆的地方,没有交易的嘈杂声,只有一种表情严肃的性紧张感。他很快地想了想莫莉租的单间上面那无名的夜总会,不过那双盯着小屏幕的镜子眼睛的影像阻止了他去想。现在温特穆特又在那里展示什么呢?迷魂光别墅的透视地平面?泰西埃—阿什普尔的历史?
他买了一杯嘉士伯啤酒,在靠墙的地方找了个位子坐下,闭上眼,胸中怒火中烧。这种愤怒是从哪里来的呢?他记得在孟菲斯致残时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