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手指 作者:[日]东野圭吾-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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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巳低着头走近餐桌,坐在了椅子上。然而他为了避免正面面对警察,斜过了身子。
“你知道案件的经过吗?”松宫开始发问了。
直巳的下巴微微向前伸了伸,这应该就是他点头的方式了吧。
“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才。”直巳声音若有若无地答道。
“能不能把时间说得再精确一点?”
直巳瞟了母亲一眼,然后把视线转向墙上的挂钟。
“八点左右。”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直巳沉默着,当昭夫以为他可能不明白问题的意思时,他却眼珠朝上翻着看向父亲。
“他为什么要问我这些?”他的声音中带着怒气。
他可能认为自己什么都不用做,或许八重子是这么告诉他的。儿子杀了一个小女孩,还能有这样的想法,这令昭夫都感到难为情,但是现在也不方便教训他。
“警察先生说,我们的所有家庭成员他都要问一遍。他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直巳表情不耐烦地把眼神撇向一边,昭夫真恨不得大声质问他有没有搞清目前的状况。
“是谁告诉你案件的经过的?”松宫重新提问道。
“刚才,爸爸和妈妈……”后半句没了踪影。
“能不能告诉我他们是怎么对你说的?”
直巳的表情中浮现起混杂着紧张和胆怯的神色,看来他毕竟也明白此时决不能露马脚。
“他们说奶奶杀了一个小女孩……”
“然后呢?”松宫盯着直巳的脸。
“他们还说爸爸把那个小女孩扔到公园里了,是银杏公园……”
“接下来?”
“他们接着说瞒也瞒不住,要去报警。”
“还有吗?”
直巳的面部肌肉不愉快地扭曲着,眼睛也不知是望着什么地方,半张着嘴,像一条口渴的狗一样露着舌头。
昭夫想,自己的儿子又摆出了那张平时的脸。当他做了坏事,被追问得无言以对时,一定会有这样的表情。虽然原因都在于自身,可是当事情使他感到不快时,他就会把责任推到别的什么身上,接着对其大发雷霆。昭夫可以想象,他现在肯定是在怨恨没能阻止刑警对自己提问的父母。
“还有吗?”松宫问了第二遍。
“不知道。”直巳粗鲁地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松宫点点头,架起了胳膊,他的嘴角似乎浮现起一丝微笑。昭夫无法理解他表情中所蕴含的意义,感到一阵不安。
“你听他们说完以后,有什么想法?”
“我吓了一跳。”
“这也难怪,你觉得你奶奶有可能这么做吗?”
直巳低着头继续回答。
“她都痴呆了,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她曾经大闹过吗?”
“我想有过,不过我每天回家都很晚,不太了解奶奶的情况。”
“对了,听说你星期五晚上回家也很晚?”松宫说。
直巳沉默着,昭夫也明白儿子正因不知对方接下来又要问什么而胆战心惊,因为这也是他自己此刻的心情。
“能不能告诉我你去了什么地方,都干了些什么?”
“请问,警察先生,”昭夫忍不住插嘴道,“我想我儿子去了哪里和这件事没关系吧?”
“不,问题可没这么简单。我们不能草率地把这记录成‘较晚回家’,如果不把晚归的理由描述清楚,我也很难向上面交代啊。”
松宫的语调虽然平和,口气却是绝不妥协的。昭夫也只能答应了一声,不再多话。
“那么,答案是?”松宫把视线转回到直巳的脸上。
直巳半张着嘴,发出喘气的声音,他的呼吸已经开始紊乱了。
“游戏机房和便利店之类的。”他终于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
“有人和你在一起吗?”
直巳微微摇了摇头。
“你那段时间都是一个人?”
“嗯。”
“能不能告诉我是哪家游戏机房?还有便利店的地址。”
松宫取出笔记本,摆出要做记录的架势。昭夫感觉对方是在威吓直巳,表明了自己会详细记录,容不得敷衍了事的回答。
直巳结结巴巴地说出了游戏机房和便利店的名字,这都是他们为防万一而事先商量好要说的地方。那家游戏机房是直巳常去的,店面比较宽阔,说是很少会遇到熟人。便利店他们则故意选了一家以前没怎么去过的,如果是常去的店,营业员说不定会认得直巳,就有可能提供他星期五晚上没有去的证言。
“你在便利店都买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买,我只是站在那里看书。”
“那在游戏机房你都干了些什么?玩了什么游戏?”
昭夫吃了一惊,这是他们事先没有商量过的。因为他们想不到警察会问得如此细致,他只能望向低着头的儿子,自求多福。
“《狂热鼓手》、《VR战士》和《惊悚驾驶》什么的,”直巳叽叽咕咕地回答道,“还有……赌博机。”
昭夫知道赌博机指的是自动赌博机,而其他的游戏他一概没有听说过,他想这些应该就是直巳平时玩的游戏了。
“你是几点回到家的?”松宫的问话还没有结束。
“八、九点钟吧,大致上是。”
“什么时候离开学校的?”
“四点左右……估计。”
“有人和你在一起吗?”
“我一个人。”
“你平时都是一个人放学回家?”
“嗯。”直巳简短地答道,语气中有些许不耐烦。其中应该包含了对警察仍然盯着自己而感到的不快,并且这个问题本身也可能伤害到了他。
直巳没有什么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伙伴,从小学起就一直如此。无论是去游戏机房玩游戏,还是在便利店看书,他总是一个人。反过来说,如果他能有哪怕一两个知心朋友,这次的事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四点离开学校,八点到家,也就是说在游戏机房和便利店逗留了四个小时啊。”松宫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他呀,一直都是这样。”八重子说,“我总是让他早点回家,可他就是听不进去。”
“现在的学生都是这样的。”松宫说着看了看直巳,“从离开学校到回家的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遇见或者看到什么熟人?”
“没有。”直巳迅速回答道。
“那么在游戏机房和便利店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事?比方说有人盗窃被抓获,或是游戏机出了故障什么的。”
直巳摇了摇头。
“我记不起来了,我想应该没有。”
“这样啊。”
“请问,”昭夫又对刑警说道,“如果无法证明我儿子去过游戏机房和便利店,是不是会有什么麻烦?”
“不,这倒没有。只不过要是能证明的话,今后也会方便些。”
“您的意思是?”
“如果能证明这一点,您的儿子将和整个案件脱离关系,今后应该也不会再找他问话了。但若是不能证明,我想我们警方还是会多次向他确认情况的。”
“不,我儿子和这件事没有关系,这一点我们可以保证。”
然而松宫却摇了摇头
“很遗憾,父母的证言不具有作为证据的可信度,必须要有第三方作证才行。”
“我们可没有撒谎。”八重子的声音有些发抖,“这孩子真的和案件毫无关系,所以请你们不要再牵扯他了。”
“如果这是事实,总会以某种形式得到证明。这你们不必担心,游戏机房和便利店一般都装有防盗摄像机,要是在那些地方玩了四个小时,就很可能会出现在录像中。”
这一席话令昭夫感到恐慌,防盗摄像机——这是他们从未考虑到的。
松宫把脸转向直巳。
“你很喜欢玩游戏吧?”
直巳微微点了点头。
“电脑呢?平时玩不玩?”
直巳沉默了,因为他太过于没有反应,就连昭夫都感到着急,他真希望儿子在这些看来与案件毫无关系的问题上能回答得干脆点。
“你玩电脑的吧?”八重子看来是着急了,在旁边说道。
“他有自己的电脑吗?”松宫转而问八重子道。
“嗯,去年我们的熟人给了我们一台旧的。”
“原来如此,现在的中学生真是厉害啊。”松宫回头继续看着直巳,“谢谢你回答了我的问题,你可以回房间了。”
直巳慢慢吞吞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他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接着是重重的关门声。
昭夫确信这位警官正在怀疑自己的儿子,虽然不知是什么引起了他的疑心,但这已成为了事实,所以他才紧追不舍地询问着直巳的不在场证明。
昭夫看了一眼八重子,对方也在用一种寻求依靠的眼神望着他。她的表情显示她也怀抱着同样的不安,并且希望丈夫能够做些什么。
警方可能在怀疑直巳,但他们应该毫无证据。只要他们一家子不说,警察估计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亲生儿子作证说自己患有老年痴呆的母亲是凶手,他们没有不相信的余地才是。就算防盗摄像机没录下直巳的身影,也不能肯定直巳的不在场证明就是谎言。就算证实了不在场证明是谎言,也不能据此断定直巳就是凶手。
不能动摇,必须坚持把这条路走下去——昭夫稳固了自己的决心。
这时,对讲机的铃声又响了起来,昭夫不由自主地咂了咂嘴。
“谁会在现在这个时候来?”
“会不会是快递公司的人?”八重子走向了对讲机。
“别去搭理他们,现在可没时间悠闲地收什么东西。”
去接对讲机的八重子和对方交谈了几句,回头望着昭夫,表情显得不知所措。
“老公,是春美来了……”
“春美?”
昭夫不明白自己的妹妹为什么这时候来。
然后松宫平静地开口了。
“加贺警官应该和她在一起,请让他们进来吧。”
25
松宫虽然表面上装得很镇定,其实内心却是兴奋的,他紧握着笔的手心里渗出了许多汗水。
在和小林通过电话后,加贺希望他去调查一下前原直巳的不在场证明。
“他的父母肯定会抗拒,你不用介意。如果他们的态度过于顽固,你就说你会自己去他的房间。等直巳出来后,我希望你对他进行细致入微的盘根问底。昨天他父母告诉我他去了游戏机房,你要问清楚是哪家游戏机房、他都玩了些什么游戏、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给他留下印象的事。你的问题要详细到足以使对方恼怒,虽然我想他是不会表现出来的。然后,你就装作不经意地确认一下他有没有电脑。”
看来加贺是在怀疑前原直巳,然而他并没有告诉松宫其中的缘由。
加贺对松宫下达了这些指示后,就说自己要去见田岛春美。
“为什么?”松宫问道。
“为了让他们自己来了结这件事。”这便是加贺的回答。
他回来了,而且还和春美在一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连松宫也预想不到。
本来去了玄关的八重子神色灰暗地走了回来。
“他爸,是春美。”
昭夫点头应了一声。接着从八重子的背后走出了表清悲凉的田岛春美,她身后站着加贺。
“请问您为什么要带我妹妹来?”前原问加贺道。
“您妹妹应该是最了解您母亲的人了吧?”加贺说,“所以我才让她来这里,情况我都已经向她说明了。”
“……是这样啊。”前原以一种窘困的表情抬头望着妹妹,“我知道你会很吃惊,但这些都是事实。”
“妈妈呢?”春美问。
“在里面的房间。”
“是吗。”春美这么嘀咕着深呼吸了一下。
“我能见见我母亲吗?”
“没问题,请吧。”
听加贺这么说,春美便离开了房间,她的身后是前原夫妇的目光。
“松宫警官,”加贺把脸转向了松宫,“你问过前原先生的儿子话了吗?”
“问过了。”
“他星期五都干了些什么?”
“他说他去了游戏机房等处,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回的家。”说完松宫又对加贺耳语道,“他有电脑。”
加贺满意地点点头,来回看着前原夫妇。
“很快就会有增援的警官到达,请你们准备一下。”
这句话令松宫也吃了一惊。
“你联络过总部了?”他小声问。
“在来这儿的路上我给他们打了电话,不过我让他们在附近待机,等我们的消息。”
松宫搞不清加贺在想什么,心中疑惑不解。加贺似乎洞穿了他的心思,向他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仿佛是在说,一切交给我就是了。
“请问是不是要逮捕我母亲?”前原问道。
“当然了,”加贺回答道,“凶杀可是最严重的罪行。”
“可是她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道这不算是没有行为能力吗?”
“当然,精神状况鉴定之类的工作警方是会做的。不过检察机关将如何对其结果施加判断,我们就不得而知了。警察的职责是抓捕罪犯,对方是否具有行为能力则无关紧要。”
“也就是说法庭会给她无罪判决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用无罪这个词,也或许连起诉都不用。但这不是我们可以下结论的,而是由检察机关来负责。如果起诉的话,这一切又得交给法官来裁决了。”
“能不能,”昭夫说,“请你们想办法让她不要太受罪?我想她在拘留所恐怕是待不下去的,她既有那方面的病,又是这么大岁数的人……”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上级应该会作出判断。不过根据我的经验来看,如果没有非常特殊的情况,是不会有什么例外的。您母亲既能自己吃饭,也可以自己上厕所。我想不只是在拘留所,在看守所中她也会受到和别的嫌疑犯们相同的待遇。”
“她……还要进看守所吗?”
“前提是她被起诉,而你们夫妇二人是肯定要进去的。”
“这我知道,我们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嗯,对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受罪的事,应该说是相当痛苦吧。”加贺继续说,“那边的房间肯定不能以干净来形容,厕所也是蹲坐式的。夏天炎热,冬天寒冷。食物都很粗糙,味道也不好。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带私人物品进去的,您母亲喜欢的人偶估计也很难带到里面。在狭窄的空间内,她的每一天都将过得孤寂和乏味。”他说到这里耸了耸肩,“当然,她对这些痛苦能有多少认知我们是无从了解的。”
前原昭夫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他咬着自己的嘴唇。他究竟是因为设想到今后自己就将过上这样的生活呢,还是因为担心年迈的母亲才露出这样的表情,松宫无法判断。
“前原先生,”加贺平静地对他说道,“您真的希望这样吗?”
似乎像是被人偷袭到了痛处,前原的身体打了个寒战。他把那张铁青的脸转向加贺,从耳根到脖颈的部位却是通红的。
“您是什么意思?”
“只是确认一下罢了,您母亲没有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说明的能力,所以你们代表她进行了供述,结果使她成为了杀人犯,我只想确定这是不是你们最终的答案。”
“最终的答案?可是,”昭夫有些语无伦次了,“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也想替她隐瞒,可是纸包不住火。”
“是吗,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加贺看了看手表,“要不要做些准备?我想你们会有一段时间回不来的。”
八重子站起身。
“我能不能去换件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