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商沈万三-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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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给沈万三又倒上一杯酒。
第十七章 残梦万里 云散水流(4)
沈万三拿起,一饮而尽。几杯下来,沈万三头涨了起来。可他身旁,宫人又给他倒得满满的。
朱元璋看着脸红红的沈万三:“万三卿,你现在还有财力来为寡人做些什么?”
这一阶段一直心情忧郁的沈万三,几杯酒下肚,把王信关照的“多吃菜,少喝酒,尽量少开口”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微醉的他,神情兴奋了起来,似乎刚刚感到在这皇宫中,皇上亲自为自己在摆宴:“皇上,我,我有!”
朱元璋“哦”了一声:“你还有?有什么呀?”
皇上这么看得起自己,如此地问着自己呢!沈万三一下子感到了皇恩的浩荡:“皇上这么看得起我,我请为皇上犒军!”
朱元璋面色不快,重重地放下酒杯:“噢,怎么个犒法呀?”
沈万三依然不觉,手舞足蹈地摆弄着双手:“我,我给他们发钱,发饷!”
朱元璋眯起眼看着沈万三:“你给他们发钱发饷,嘿,我有百万军队,一个士兵发一两,可就是百万两哪!”
沈万三打断他:“百万两,这算什么?我有那么多分号……”
朱元璋不快地打断:“这……天子的军队,你敢犒?又犒得起吗?”
沈万三喝了杯酒,放下酒杯,大大咧咧:“敢!再有百万我也能犒得起,养得起!”
朱元璋猛地一拍面前的桌子,愤怒地站起:“天子的军队要你犒什么?要你养什么?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
沈万三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低着头不敢复言。
朱元璋缓缓地坐了下来。
关帷:“皇上,臣闻说沈万三在苏州筑观前街时,曾违反礼制而以茅山石为心。‘茅心’者,‘谋心’也,此乃是叛逆之举。”
朱元璋看着沈万三,猛地一拍桌子:“沈万三,可有此事?”
沈万三懵懵懂懂地不知是怎么回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当初在苏州建观前街时,是曾从茅山买过一批石头。可这石头跟“谋心”有什么关系哪?再说,当时苏州是张士诚主政哪,要“谋心”也不会谋到朱皇帝头上哪!真没想到,关帷怎么会知道并还牢牢地记得这事儿,居然选择了这个时候发起难来。面对着朱元璋的皇威,他不敢说,不敢辩,只是小声地嗫嚅着:“这,这……小民不知不好用这种石头!”
刚刚说要犒我的军队、养我的军队,此刻又是“谋心”,朱元璋心底的猜忌和疑虑被诱发出来了。想自己英雄盖世,在枭雄陈友谅、张士诚手中没翻船,不要倒翻在了这个手中有着万贯家财的大富豪手中。他深知军中的那些军士,有奶便是娘,谁会给他们钱,他们就会为谁卖命。那队为沈万三作役筑城的军士就是明证。想到这里,他猛地打了个寒战,不由地猛喝一声:“卫士何在?”
两个卫士上前跪下:“小人在此!”
“将这个逆贼绑了,推出午门斩了!”朱元璋大声喝道。
卫士上前执住沈万三,将其架起,欲向外推去。正在这时,马皇后从宫后走了进来:“且慢!”
关帷正在很得意地想看看沈万三的并不美妙的下场,此时见马皇后走出来欲加阻止,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想到马皇后径直走到他面前,看了他一眼说:“关帷,你倒很会让皇上的火烧起来啊!我问你,苏州阊门过去可有个叫陈泰的商人?”
关帷心里一惊,他不知皇后怎么会提起这个陈泰来,于是小心地回答:“有!”
“你曾经做过他家的管家,是吗?”马皇后接着说。
关帷更是小心地点点头:“是的!”
马皇后话锋一转:“你此次去苏州,借皇命而逞淫威,背故主而受贿赂,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你竟在一只床上淫了他的两个小妾,我问你,可有这事?”
关帷看着朱元璋瞪着眼在看着他,心中叫苦不迭。他一直在皇上面前表白自己是如何不近女色,可这第一次碰了女人,就这么被捅了出来,而且是在皇上面前捅了出来。
聪明一世的他,以为把陈肥商打发到凤阳去就没事了,可恰恰忘了这凤阳本是皇上的老家,那块土地与皇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更忘了这陈泰被搞到了那里,哪里会那么心甘情愿。这陈泰也有一张嘴,失财失人,离了家乡,少不得临死也要拉个垫尸的呢!陈泰当然不敢怨皇上,再说冤有头、债有主,他所能怨的就是这个骗了他的关帷了。这陈泰在凤阳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会很快有人传到宫里来。此时,关帷不禁后悔起来,要是事先预想到这些,该留有退路的呀!
看着关帷嗫嚅着什么也说不出,马皇后又追问道:“听说,这个陈老爷家有个能知天阴晴的宝物,是一枚水晶球。陈泰说给了你,现在在你手里,是吗?”
关帷抬起头:“皇后,小臣不敢!”
“不敢?哼!你还曾在沈万三的老丈人陆德源家当过管家,是吗?”马皇后一声哂笑。
关帷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不敢言语了。今天,本想在皇上面前彻底地整整沈万三,可这怎么弄到自己头上来了呀!
马皇后看着关帷:“你在沈万三的岳父陆德源家做管家。你欲求陆家财物和陆家小姐,终而不得,于是乎背主卖主而屡屡挟嫌,居心报复,意欲置沈万三于死地,我这可说错了你吗?”
第十七章 残梦万里 云散水流(5)
关帷全身颤抖起来,他不知道马皇后怎么会知道这些的。他看着正被卫士架住站在一旁的沈万三,猛然一惊。螳螂捕蝉,可未防着黄雀在后。不!不是在后的黄雀,而正是眼前这个螳螂咬了自己。这时,马皇后转身对着朱元璋说:“皇上,似此昔日事主,而今日卖主,翻脸无情的小人,绝不可留也。否则的话,不晓得哪天,他也会背起皇上,甚至卖起皇上来。”
朱元璋起先只是惊讶地听着,他未料这个关帷,竟是这样一个人。可后来听说他不仅收受了贿赂,而且还是背主的小人,他心里恨了起来。对于朱元璋来说,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个事主不忠了。于是,他满面怒气地一拍桌子:“关帷,皇后可说错了你?”
“皇后,没,没错。”关帷头也不敢抬,更不敢抵赖。
朱元璋摊开手:“那,你将从那商人家拿来的宝物,让朕一观,如何?”
关帷不敢拿,不敢说,只是嗫嚅着:“皇上,我……”
“你还不拿出来?”朱元璋一拍桌子。
关帷一吓,忙不迭地从怀中取出那只水晶球,双手奉上,趁势跪在地上。一个卫士过来,将水晶球从关帷手中接过,递给朱元璋。朱元璋接过水晶球,在手中把玩着。
关帷自知罪责难逃,连忙在地上磕着头:“皇上,念小人对圣上一片忠心,饶了小人吧!”
“嘿,一片忠心?”朱元璋语含讥讽,“我看你,也不过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商人罢了,居然跑到我这朝廷上来做你的生意了。更何况你不止一次地事主而背主!嘿嘿,你现在事我为臣子,可又这么背叛我!”说着朱元璋举起了水晶球:“我说得可没错吧?”
关帷听皇上说得凶险,脸变得白里透青,接连地在地上磕着头:“皇上,饶了我一条命吧!”
“饶你一条命?”朱元璋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接着猛地止了笑声:“哼,朕最恨的就是事主而背主的不忠,其次就是贪污而受贿的不仁。这两项,你可都沾上了!朕处置过那么多的贪官,这些你可都知道的呀!”说着朱元璋脸一沉:“知道了还有令不禁,明知故犯,朕这个皇上说话可是没用了呢!”朱元璋猛地大喝一声:“来人,将这个欺君侮君的贪官污吏给我押到皮场庙,抽他的筋,剥他的皮,再将皮囊内塞上稻草,挂在城门口,哼!让臣子们看看,就是我身边的人,犯了律条,也是一般处置。看今后谁还敢再贪污受贿!”
跪在地上的关帷软瘫了下去,两个卫士上来,将他架了起来,几乎是拖着他走出了大殿。
马皇后看了看被执的沈万三:“皇上,关帷欲陷天子于不仁不义。沈万三为天子犒军也是对皇上的一片忠心,何能杀之,再说杀沈万三,今后还有谁敢为皇上效力?”
朱元璋看了看马皇后,又看了看沈万三:“好啊,皇后,我暂不杀他,先让他在天牢中关着,这可行了吧!”说着,他问还被卫士们架着的沈万三:“沈爱卿,你有什么话说呀?”
沈万三还在看着被拖下去的关帷,心中倒是不忍起来:“皇上,饶了关帷一条命吧!他下次可不会再敢犯贪了呢!”
“他如此害你,你还要为他说话?”朱元璋看着沈万三,口气中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像你这般心慈的人,怎么会当上个大巨商?你想没想过,你每一笔生意做成,不知要让多少人生意做垮?也不知要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投河上吊?嘿嘿,正是应了那句话了,‘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朕这个带兵征战的人,在政事上,遇事决不心慈手软,可你这个管钱的,在生意上,遇事大约也不会讲什么仁义吧!”说着,他站了起来,向殿后走去。
卫士架着沈万三,将他押往天牢。马皇后看着沮丧的沈万三,接着又抬眼看着朱元璋的背影。刘伯温也走下座来。
马皇后看着刘伯温:“军师,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
“皇上蓄意已久,又岂是他人可以改变!”刘伯温说着,又看了看被架走的沈万三:“此人生意上有一套,我原以为他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没想到他待人倒是敦厚!”
4关帷因受陈泰贿赂被朱元璋下令在皮场庙剥了皮。下狱的沈万三上书朱元璋,并在狱中与朱元璋说起开放海禁、以贸易立国的建国方略
从底层上来做了皇帝的朱元璋知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老百姓们被逼上绝境,本身就活不下去时,对死也就看得不那么重了。这种人,是真的不怕死。然而对那些贪官来说,他们因为日子过得太好,所以特别贪恋富贵享乐,时刻怕失去这些,因此,几乎没有不怕死的。故此,朱元璋对贪官污吏的办法就是酷刑——剥人皮。在各府州县卫之处,均有土地庙一座,这就是惩治贪官的剥皮之地,曰皮场庙。被剥了皮的官员,往往在他们那被剥下的皮袋子里塞上草,悬挂在城门口,以迎接下一任官员。甚至在一些官府的公座旁,也悬着一个剥了皮装上草的皮袋子,用这个犯了贪而被剥皮塞草的前任来警告后继者。
朱元璋施行酷刑的目的,就是要震慑各级官员,使他们触目惊心而不敢犯贪。
被皇上指为不忠和受贿的关帷,此时也被带到了应天官府旁的皮场庙。关帷到这里时,已吓得毫无知觉了。几个操刀的刽子手,在他头上划开一个十字,浇灌上了水银。顷刻,关帷身上的皮,慢慢地褪下……
第十七章 残梦万里 云散水流(6)
皮场庙的四周,围满了观看的人群。人们看着那人皮被一点一点地剥下,有几个胆小的,吓得都不敢再看下去了。因沈万三下狱而从苏州赶来的陆丽娘和陪着她的王信也站在人群中。陆丽娘看着关帷那被剥了皮的肉体还在动着,禁不住流下了泪。童年时她和关帷在一起玩耍的情景又浮上了心头。尽管关帷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曾那么深地刺伤了她,可她知道,他可是固执地爱着她的惟一的一个男人呀。如今,这个男人在经受着如此残酷的酷刑,陆丽娘心肠软了下来,虽然她知道,他可是犯了皇上十恶不赦的律条。
关帷那被塞了稻草的皮袋子被悬挂在了应天城新造好的城门口上。皮袋子上,挂了块牌子,上面写着:“贪污受贿者戒!”
陆丽娘看着那被塞了草的皮袋子,回过了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王信劝着说:“夫人,我们回去吧!老爷还在大狱里蹲着呢!”
关帷死的时候,沈万三正坐在大牢的地上。
这可是沈万三第一次蹲大牢。一人呆在一个黑屋子里,没人说话,没人聊天,只是愣愣地坐着。牢中开一个很高的对着皇家花苑的窗,窗中可以看到老树的枝桠和间或飞过的鸟。半个月中,他冥思得已是精神近乎崩溃了。在这深如海的皇家大狱里,一会儿喊,一会儿叫的,浑身弄得蓬头垢面,没一点清爽的地方。只有他看着窗外那棵老树的枝影时,心情才稍许好一些。只是那老树的叶子已微微发黄。
惆怅对西风,
霜叶飞满空,
轻云薄雾秋光弄,
何日作个信天翁?
虎蹑我羊踪,
飞鹤怕鸡笼,
早知今日不如穷,
举头无言恨匆匆!
他在心中诵着他凑成的句子。因手头没有《词谱》,他也不知这是个什么词牌,平仄格式对不对,反正算是个表情达意的长短句吧!
狱卒因他是皇上点名的钦犯,倒也不敢怠慢他。那天,沈万三说是要给皇上写信,这狱卒立马给他拿来了纸笔。他写好了后,狱卒还真的给他呈了上去。因要等皇上的回音,这两天心烦意乱的沈万三连饭也吃不下了。那位老狱卒倒也不是个凶神恶煞般的人,此时他走了过来,给沈万三端上饭菜:“沈老爷,你吃了吧!”
一直坐在墙角的沈万三睁开眼:“我给皇上的上书,你给我呈送上去了么?”
“啊呀,不是和你说了吗,你写好那天,就给你呈送上去了。不过……你要再见见皇上,这依我看,皇上怎么会见一个打入死囚牢中的人?唉,你死了那颗心吧!”说着他又给沈万三倒上一碗水:“过一天就喝足吃饱一天吧!”
沈万三知道,这老狱卒如此待他,甚至为他传送书信,尽管是给皇上的,可上面要是发下话来,他可是要吃牌头的。此时看着他又是端饭又是倒水的,不由得问:“你,又是为我呈送上书,又是为我弄吃的喝的,你为什么待我这么好?”
狱卒一笑:“你的那位管家,他再三嘱托。唉,我也是受人钱财,替人消灾么!”
沈万三立刻明白了,王信在外面给他使着钱,怪不得呢!想到这里,他又自言自语起来:“钱!钱真管用,但钱也真没用!”
他的话,老狱卒听见了,可没听懂他的意思:“你说什么?钱没用?唉,一钱要逼死个英雄汉呢!”
沈万三脸上浮起一丝惨然的笑。钱给他带来的灾难,这远不是常人所能理解得了的。
“我说沈老爷,你有那么多钱,到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去享享清福,不好呀?要跑到这皇城来伴天子?自古就说伴君如伴虎呢!”老狱卒也坐在了牢房的边上。
沈万三叹了口气,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反正已呆在这皇上的大狱中了。就是死,也只能死一次。从给皇上上书那时起,他就心横下来了:“过去受这金钱之累,处处要看着这个脸色,看着那个脸色。现在好了,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再也没什么牵牵挂挂的了。”
狱卒坐在大牢边上,絮絮叨叨地说:“我说你啊,让你的管家他们,也给皇上和那些文武大臣使点钱,多使点,说不准能保住你一条命呢!”
沈万三一声哂笑:“我啊,正是钱使得太多了,这才成了皇上天牢中的一名死囚犯了呢!”
正在这时,远处有人吆喝着:“皇上驾到!”
狱卒慌忙站了起来,一副茫然的样子:“皇上,皇上他来这天牢做什么?”说着他恍然大悟:“啊呀,你写的那上书,还真有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