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区柯克悬念集-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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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赫文太太走过车道,上了汽车,她的步态婀娜多姿。
真够刺激的……
他握紧拳头,走进赫文家,要和老赫文好好谈谈。
“他发现赫文正在看电视,身边放着一个酒杯。
赫文抬起头,咧嘴一笑说:“一起喝一杯怎么样?从你的表情看,你可能需要
一杯。”
“不,谢谢。”
吉米很不舒服地坐在椅子里。
“不错,是有事让我烦心,希望你能为我澄清一下事实,和谁可能寄这东西给
我。瞧——”他从口袋里掏出剪报的影印件,扔给赫文。
赫文皱起眉头,关掉电视,开始看影印件。
他读完后,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久。
“真该死,”他说,声音很疲惫,已经没有先前的愉快了。“这么说,他们发
现了。”
“他们?”
“芝加哥的一些警察,他们一直盯着我不放,这种事我们住在佛罗里达州的时
候,也发生过。在此之前,在加州也发生过。他们没有办法在法庭上整倒我,就以
这种方式整我。我们一在某地安顿下来,他们就——”“你的意思是说这报道是真
的?你真名叫哈利?你是黑帮的外围人物?”
“啊,我知道,从剪报上看,是很可怕——”吉米火冒三丈。“该死,的确是
很可怕。至少你应该知道,你害了我,还让我介绍你进俱乐部。还有,昨天我还为
你辩护;说是别人诬告的——可是,算了。赫文,你和太太必须卖掉这房子,立刻
搬走。”
“这是你个人的意思?”
“不,洛克召集了一个委员会,他们派我来看你,假如剪报上所说的是真的,
那么,就给你下最后通牒,假如你不搬的话,我们会让你无法住下去。”
“我可不想搬走,”赫文慢吞吞地说,“这一次不想搬了。我让他们把我赶出
加州,赶出佛罗里达州。但是,这一次,我要坚持到底,拒绝被赶走。”
“别犯傻了!你不知道你会使自己陷入什么样的困境。”
“什么样的困境?说出来听听!”赫文坐直了,盯着吉米。“你们要把我赶出
俱乐部,坦白地说,我一直不喜欢那个俱乐部。你们在街上见到我时,会不理睬我
。也许,我晚上会接到一两个匿名电话,但是过了一阵之后——”“不会有过了一
阵之后,”吉米打断他说。“你低估了我们,洛克说得很明白,这涉及到房地产价
格,所以我们会想办法赶走你,会不断有电话和恶意的破坏等等。外加官方的压力
。当你请求警方保护时,他们会置之不理,而且会跟踪你们夫妇,驾车略有违规,
立即开罚单,市府人员会来找你麻烦,找出加盖的棚屋什么的,你的税金会加重。
清洁工人会不收你家的垃圾。如果这些还无效的话——嗯,会有那么一个晚上,我
们放火把你们烧出来,夷平这地方,我们只会袖手旁观。当然,消防人员会在没有
东西可救时才赶来。不是我赞成这样的做法,不过——”赫文在考虑。
“好,”他说。“我不能让我妻子成为众矢之的,不过,卖掉这房子很不容易
,我这地方不小,最近的房地产又一直在跌——”“委员会会买你这房子,出价不
低。”
“那太好了。你愿不愿意为我们找个新住所?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
“这个嘛,”吉米不得不回答说,“这种事你在为黑社会凶手牵线之前,就应
该考虑到。”说着,站起身。“对不起,不过——”“等一等,”赫文的声音中突
然有一种发号施令的腔调。“当你回到你们那个自以为是的委员会时,我要你传达
我的意思。那种事开始的时候,我的第一位太太还活着,她是个残废人,不停地需
要治疗。她的医药费拖垮了我,使我一贫如洗。当银行不肯再贷款给我时,我只好
转向愿意借钱的黑社会。当我无力偿还时,他们向我建议说,如果为他们效力的话
,我欠的账就一笔勾销。我同意了,因为我需要钱为我太太治病。等到她去世时,我
已经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我可以理解,”吉米说。“可是为凶手做中介人——”“我别无选择,等我
明白‘效力’的意思时,已经晚了。如果我不照约定的那样做的话,就会性命不保
。再说,那些请杀手的人,也是不得已。”
“你是在为自己辩护?”
“我只是告诉你,当一位商人绝望到要请杀手时,他总是有充分理由的。顺便
告诉你,剪报上那消息是不正确的,警方想把破不了的案子全往我身上推。不过,
我涉及的每个案子中,被杀的人都是死有余辜,他们做生意的方式太残酷,只有杀
掉他们,另一个人才能活下去。只有一个例外。”
赫文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
“这一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委员会的人,咱们私下说,那是一个人的太太
。她像母老虎一样,使她丈夫无法忍受,所以他来求我,我转告我的经纪人。”
“经纪人?”
“我就是这样称呼那个人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我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我拨
打那个号码,告诉他顾客的名字,然后就挂上电话。
经纪人就从那儿开始着手。他会和顾客联系、商量价格、收款,安排人下手。
一般情况下,价格是一万五到两万元之间,如果要弄得像意外死亡的话,外加五千
元左右的费用。当然,现在通货膨胀,费用也许高一点。”
赫文身后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一张赫文太太穿比基尼站在游泳池边的照片,诱
人极了。
照片后面,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对面他自己的家,吉米看到玛丽笨拙地走出来
,肥胖的身体裹在一件紧身衣里,显得非常丑陋。
“我想,”吉米慢悠悠地问,“你身边是不是还有那个电话号码?”
那天晚上,赫文太太在厨房桌子上放下皮包,坐下来说:“这么说,洛克召集
了一个委员会?难怪吉米今天早晨看上去怪怪的,”她摇着头说。“就像佛罗里达
和加州一样。”
“当然。”
赫文为太太倒了一杯酒,他们互相碰杯。
“这些假剪报,”他说,“效果非常好。第一,我们这些吓坏了的邻居,提出
高价购买我们的房子。第二,那些容易上当的傻瓜,纷纷把钞票往我这里送,要我
为他们安排杀人的勾当。他们想都没有想过,我一生中一个歹徒也没见过,更别提
认识了。”
“到现在一共有多少啦?”
“五个,包括洛克和吉米在内。吉米要除掉他妻子,洛克要除掉他的上司,以
便爬上最高的职位。等我们搬离这儿的时候,我想我们可以捞个二三十万。你哥哥
愿意扮演经纪人,跟他们谈价钱,为根本不会实现的杀人勾当收钱吗?”
“愿意,”赫文太太深思道,喝了口酒。“这太妙了,等那些傻瓜领悟到自己
上当了,他们也不能声张。如果告发的活,他们还得承认教唆杀人。当然,到那时
候,我们早已改头换面,到了千里之外了。坦白地说,洛克和其他人付款雇人杀人
,我并不觉得惊讶,但是吉米那个老好人——”“我只是说,”赫文回答说。“以
前我安排过除掉一个泼妇,他立刻就上钩了,我知道他会上钩,我不是一直告诉过
你,我对人性很有判断力吗?”
时 差
巨型喷气式客机降落到希思罗机场。
大卫凝视着窗外,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英国的国土,但他所能看见的,只是越来
越浓的晨雾,这晨雾耽误了他们一个小时,到现在才降落下来。
他顺利地通过海关的检查,证件上说他是商人,作二十四小时的过境停留,没
有人要他打开唯一的行李箱,即使他们要检查,也没有关系,因为手枪和消音器藏
得很隐秘,很难查出。当然,如果是肯尼迪机场的X光检查的话,是会查出来的,
不过,他们只照手提的袋子。
他急于赶到旅馆,因此叫了一辆出租车,穿过雾蒙蒙的郊外,进入伦敦。如果
不是此行任务特殊的话,他可能停下来仔细观光这座古老的都市。但是,这次时间
很紧张,第二天下午他就得飞回纽约,运气好的话,人们还不知道他离开过呢。
大卫住进公园路的旅馆时,时间还很早,上午十点不到。他只住一晚上,没有
必要打开行李,但是,他花了几分钟,迅速把手枪和消音器装好。他不担心回去时
海关检查,在回去前他就会把它扔掉。
六月中旬的伦敦,晴朗多云,气温通常在七十度以下,居民出门不用携带雨伞
,少女们脱掉外套,露出修长的双腿,一对对情侣,携手在海德公园漫步。
大卫很喜欢这情景。
匆匆用过早餐,洗过澡,他就朝距旅馆几条街的“纺车俱乐部”走去,他习惯
性地走那些狭窄、僻静的街道,偶尔停下来研究在机场买的旅行指南。
中午之前,他来到“纺车俱乐部”,这个俱乐部设在地下室。他从一个清洁女
工身边走过,她探询地看着他。赌场的大厅可与赌城相比,里面有二十张桌子,供
赌轮盘、骰子和纸牌。现在,桌子全是空的,但当他在绿色台面的桌子中间走过时
,看见大厅后面有一张赌纸牌用的桌子上,仍点着一盏灯。他推开分隔赌客和私人
重地的传统屏风,看见一个大个子独自坐在那儿,正数着成堆的英磅。
“查尔斯先生吗?”他问,声音很冷静。
大个子紧张地抬起头,手指差不多要去按桌子底下的按钮。
“你怎么进来的?你是谁?”“我走进来的,我是大卫,你找我来的。”
“哦,”那人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对不起,我正在结昨晚的账单。我就是查
尔斯,很高兴见到你,先生,”他微微皱起眉头。“我以为是个年纪大点的。”
“这行里没有年纪大的,”大卫说,拉出一张椅子坐下。“我只在这儿停留一
天,事情必须今晚了结,你能告诉我详情吗?”
查尔斯行动缓慢地把一叠叠钞票锁进一个大保险箱里,然后走回大卫坐的桌子
前,坐下,开口说:“我要你去干掉那个爱尔兰人。”
“爱尔兰人?”
“一个名叫奥本的人,他在这儿有点投资,其他你不必知道。”
“今晚方便吗?”
查尔斯点点头说:“我可以告诉你去那儿找他。”
大卫看着查尔斯点着烟,他自己不抽烟,干他这一行的,烟头可能是危险的。
“你为什么要那么远雇我来呢?”他问。
“比本地人安全,”查尔斯告诉他。“另外,我发现这事很有讽刺意味。远在1920
年,爱尔兰人曾经进口芝加哥枪手来暗杀英国官员和警察,那时候他们是乘船来的
,价钱从四百到一千。如今,你乘飞机来,干掉一个爱尔兰人,可以得五千。”
“我可不是芝加哥枪手,”大卫平静地说,他可不欣赏英国人的幽默感。“今
晚这位奥本会在那儿?”
“我看看,今天是星期二,他会到巴特西收款。”
“巴特西?”
“跨河过去,在巴特西公园的开心游乐场,他在那儿有各种各样的赌博机器,
有利润可抽,小孩子玩的。”
“那一定积少成多。”
“说来你会吃惊,有时候小孩子一玩就是一个小时,”他停下想了一下,”对
我来说,他们是明日的顾客。”
“我怎么才能认出他呢?”
查尔斯叹了口气。“这是个问题,这儿有张照片,不过不太好。”他递过一张
模糊的照片,照片中有男人正站在一位穿超短裙的金发女郎旁边,那男人相貌平常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从照片你能认出他吗?”
大卫考虑了一下。“在黑暗中可能认不出来,而我在黑暗中最拿手,”说着,
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细长的管子。“你今天能见到他吗?”
“那爱尔兰人?我可以想办法。”
大卫举起管子说:“用这东西在他皮肤上涂一下,这东西白天看不见,黑夜中
却会发光。”“涂在他外套上怎么样?那样比较容易。”
“他夜晚可能换外套,大卫说,他不喜欢冒险。“涂在皮肤上比较好,这东西
不会立刻洗掉。”
查尔斯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坚持要这样的话,我可以照办。”
“还有,我要先看看巴特西四周环境,我想你也许不愿意让人发现你去了那儿
,不过,你或许有个助手。”
“是的,有,”他手伸向按钮,立刻有一个彪形大汉出现了。查尔斯告诉他:
“把珍妮叫来!”
大汉默默地退出。
一位金发披肩的女子推开屏风,走了进来。大卫不必经人介绍,就认出眼前的
女子就是和奥本一起照相的人。她年轻美丽,颧骨高高的,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微
笑。
大卫断定,她习惯于被人呼来唤去。
“你找我?”她问。
“是的,珍妮。大卫先生,这是珍妮,我的一位职员。”大卫点点头,懒得站
起来。他不是被雇来猜测他们关系的,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猜测。
“很高兴认识你,”女孩说。她说这话,可能出自内心。
“珍妮会送你到巴特西公园,告诉你他的停车处和收钱的地方。”
“你知道他的路线?”大卫问。
“知道,我曾和那个爱尔兰人跑过同样的路线。”
查尔斯拿起那个发着磷光的管子,问大卫:“这玩意儿,她可不可以涂在唇上
?”
“如果她小心不要吃进嘴里的话,我想是可以的。涂之前,先擦点冷霜之类的
东西,以便事后容易抹掉。”他并没有问查尔斯是什么意思。
“我会觉得像《圣经》中出卖基督的犹太。”
查尔斯不屑地哼了一声。“相信我的话,那个爱尔兰人不是基督!这一点你应
该比我们更清楚。”说着,从一包皱巴巴的香烟盒里拿烟,递给大卫,他谢绝了。
“好了,开车送这位先生到开心游乐场去吧,带他四处瞧瞧,不能出错。”
大卫眨眨眼睛,站起身。“我不会弄错的,明天早晨送钱到旅馆,我要搭中午
飞机回纽约。”
他们握手告别,查尔斯的手冷冰冰的,很不友好。
“你第一次到英国来?”珍妮驾驶着小汽车,拐过街角时问。
“第一次。”
“你经常做这种事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这是你在美国谋生的方式吗?”
他微微一笑:“有时候我抢银行。”
“不,说正经的,我从没有见过于你们这一行的人。”
他认识的第一个女子也说过这话,她是个疲倦的棕发女郎,住在布鲁克林区一
栋公寓的五层。“查尔斯,或者奥本,他们没有杀过人吗?”
“不像这样,”她越过亚伯特大桥,左转进入巴特西公园的广阔绿野。“人们
只有在战争期间才杀人。”
然后,她迅速吻了一下他的面颊。
“战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凝望着窗外。“是这儿吗?”
“是的,”她在一个停车处停车。”从这儿起我们步行。”
“这是去开心游乐场最近的停车处吗?”
“是的。”
“这么说,那个爱尔兰人必须带着钱走到这儿。”
“对。”
他们像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