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区柯克悬念集-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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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黑了。那真是漫长的一天。
我离开时,亨利刚好走进楼下的走廊。
“有什么发现?”他问。
我耸耸肩。
“今晚告诉我好吗?那时候我们可以认真讨论。嘿,今晚你过来吗?”
“当然过来,亨利。”
他朝电梯走去,我走到外面,心想,他苍白的脸和柔和的眼睛是多么诚实啊!
每星期二晚上,亨利和我总要聚一聚,喝点酒,我们俩都喜欢喝酒。我们坐着,聊
聊案子,这习惯已经有三年了。亨利是个好人。
我到琼的住处,在那里很不舒服。她先是不停他说话、微笑,然后就坐在那里
,那种沉默简直要让我发疯了。
最后,她走到我坐的椅子旁,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她的臀部碰到我的肩膀,一
只手抚弄着我的头发。“啊,”她说。“就剩下你我两人了。”
“对极了。”
她探过身,轻轻吻吻我的额头。我像块木头一样坐着。我成功了,一切都会顺
利起来的。
“我随便吃点东西,”我说。“我要去见亨利,今天是星期一晚上。”
“我给你做一点什么。”
“不用了,我到街上买点吃,谢谢你,宝贝。”
“可是我喜欢给你做点吃的东西。”
“我不饿,琼。”
“我明白了,好吧,罗伯特。”
“也许回头再来看你。”
她冲我笑笑。“好吧。”
我在街上小店买了一个三明治,非常难吃。平常我最喜欢五香牛肉,但今天它
吃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我厌恶地离开了。
亨利亲自开门。
“你好。”我说。
“海伦正要去看电影,屋里就我们两人。”
海伦从过道走过来,她活泼开朗,穿着茶色外套,正在把厚厚的黑发弄到领子
外面。她说:“罗伯特,你好,别喝多了。”
“今晚应该喝白酒,”亨利说。
“你们两个别喝醉了,”她吻吻亨利,拧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后走了。
我们走进客厅,面对面在壁炉旁坐下。
“喝吗?”
“当然。”
“白葡萄酒,”他说,举起一个细长的瓶子。“很漂亮啊!”
“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进口的,最上等的,我都等不及了。”
“下个星期我要请客,亨利,我弄到了一样会让你大吃一惊的东西。”
“啊,那我得看看。”
他倒了酒,我们坐在那里慢慢喝,同样是好酒,但往日的那种欢乐气氛没有了。
“杜克的事你查到什么了?”他终于开口问道。
我点着烟斗,靠在椅背上,吸着烟。我说:“我认为,那是仇杀,由某些歹徒
策划的。你知道杜克这个人,杜克打开门,让他进去,嘿,他们是怎么——”我停
下来,我正想问他,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发现尸体。
“什么?”亨利问。
“事情发生在发现前不久?”
“一个小时,也许半个小时之前,清洁女工发现的。”
“他吞下了他的大门牙,”我说,“可怜的杜克的门牙,那颗牙一直让他心烦
。”
“不,”亨利说。“他并没有吞下,罗伯特,验尸没有发现,也不在他的喉部
,我们到处找,也没有找到。”
“我要抓住杀他的凶手,亨利,一定要抓住我真不敢相信杜克死了。”
“我知道你的感受,罗伯特。”
我吸烟。
“你怎么样?和琼相处得还好吗?”
“好。”
。“我说,罗伯特,我们以后再谈杜克的事吧,现在谈点别的吧。
前天出了件怪事。”
“哦?”
“有人在钟楼杀人。”
我很感兴趣,把身体向后一靠,右腿踝放到左膝盖上,习惯性地开始转动,这
时,有东西落到地上。
亨利坐在那里看看我,又看看地板,他那样子让我觉得很奇怪。
“亨利,钟楼案子是怎么回事?”
“罗伯特——”他蹲在地上,捡起一样东西。
我把右脚从膝盖上放下,凝视着亨利的手。他伸出手掌,掌中是杜克的门牙。
“它从你裤脚的反褶部分掉下来的,罗伯特,我亲眼看见的,”亨利说。“亲
眼看见它掉下来,落到地板上。”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亨利站起身,托着那颗该死的门牙,站在那里。我可以想
像得出,它是杜克下巴碰到地上时,弹到我裤脚的反褶部分的。
“是不是因为琼?”亨利问。
“是埃”
“我知道那事,罗伯特,我以为你和杜克的事会和平解决。他对女人就是那样
的,谁都要勾引。”
“是埃”
“杜克即使罪该万死,但是,你不能做这种事。杀人是犯法的,罗伯特。”亨
利说、“你最好把你的手枪给我。”
我把枪递给他,然后说:“如果我喝完这杯酒,你不介意吧?”
亨利看着我说:“你可以喝完整瓶酒,罗伯特,我一点也不想喝。”
聪明的胡里奥
胡里奥付了香烟钱,靠在柜台边,撕开香烟盒的一角。就在这时,一个美丽的
黑发女郎走进杂货店。
她向胡里奥的方向走来,走路的姿态非常诱人。她穿着粉红色的短裤,上衣是
一件袒胸露背的胸衣,露出优美、结实的身材,就像一位参加国际运动会的女选手
。她有一对蓝色的眼睛,皮肤是乳白的,略带咖啡色,脸上的表情开朗活泼,手里
牵着条大狗,那条大狗是标准的法国狮子狗,修剪得很整齐,轻快活泼地跟在女主
人身后。
黑发女郎走到胡里奥身边,从现金柜旁的报架上拿起一份报纸,折了一下,两
头轻轻弄皱,交给那条大狗。“贝贝,喏,”她欢快地说。“帮我叼着。”
贝贝高兴地把报纸咬在口里,使劲摇着尾巴,等候女主人付店主报纸钱。
胡里奥天生就喜欢狗,他把打开一半的香烟塞进口袋,弯下腰逗狗玩。
“嘿,贝贝,”他亲切地说。“你是个漂亮的狗,是吗?”
他伸出一只手让狗嗅。当贝贝继续摇着尾巴时,胡里奥抓住它嘴上的报纸,假
装要取走报纸。贝贝知道这是逗着玩,摇着头,紧紧咬住报纸,乌黑的眼睛炯炯发
光,从咬着报纸的牙缝里,虚张声势地发出吓人的叫声。
身后响起现金柜的铃声,胡里奥站起身,对正在接过零钱的黑发女郎微笑。
“这是一条好狗,”胡里奥说。“狮子狗的智力很高。”
黑发女郎转过身,冲他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时,柜台后面的店主说:“它很
聪明啊,每天都为主人叼报纸回家,对不对,贝贝?”
贝贝摇摇尾巴。
胡里奥说:“大家都承认,狮子狗在智力上超过一般的狗。”
黑发女郎对他微微一笑,她看出胡里奥很喜欢那条狗,也很喜欢她本人。然后
,她牵着狗,离开柜台,出去了。贝贝很骄傲地仰着头,叼着报纸,跟在她身后。
胡里奥从新买的一包香烟里,取出一支,点着,吸了一两口之后,举手向柜台
后面的店主告别,推开门,走到外面的人行道。他看见那个黑发女郎和狗向北走去。
那天非常热,对间是午后一点,胡里奥的衬衫不久就湿透了。
他很奇怪,为什么黑发女郎走在太阳下面,显得那么清新、凉爽?
他从眼角看到哈利和莱曼离开街对面的橱窗,向他走来。
他像没有看见一样继续走,并没有加快步伐,他们一直在对面人行道上走,和
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一直到他向自己住的低级旅馆走去时,他们俩才跟了上去。
这家旅馆很简陋,休息室只有一个酒吧和一个吧台,吧台就设在楼梯口的后面
。这时候,酒吧没有人,只有一个肥胖的侍者,趴在吧台上,呼呼大睡。
胡里奥刚踏上第一个台阶,哈利就开口叫他:“胡里奥!”
胡里奥停下脚步,转过身,眯起眼睛看着哈利和莱曼。“是哈利吗?”
“是啊,”哈利说。“你住在这儿?”
“暂时的,你怎么找到我的?”
“不是找到,是无意中碰到,”哈利说。“上星期你给了安迪住址后,就搬家
了,这是怎么回事?”
“付不起房租,你们应该知道。”
哈利说:“幸亏我们看见你走进那家杂货店,否则,安迪可能以为你想溜掉呢
。”
“我不会做那种事的,”胡里奥说。“你们想干什么?”
“和你谈谈。”哈利说。
“谈什么?上星期我告诉安迪,我没有钱。”
“我知道你说过,”哈利和莱曼现在站在楼梯口。“我们到你的房间谈吧!”
胡里奥转过身,领先走上狭窄的楼梯。到了楼顶,有一条黑乎乎的走廊,直通
房屋深处。两旁各有六扇门。胡里奥走到离楼梯口最近的一间,打开房门,哈利和
莱曼跟在后面。莱曼随手关上了门。
莱曼个子很矮小,下巴上留着胡子,一只眼睛突出。哈利身材魁梧,全身肌肉
鼓鼓的。
胡里奥在凌乱的床上坐下,问:“什么事?”
“安迪认为你现在也许有钱了,”哈利轻声说。
“我没有,”胡里奥说。“上星期我没有钱,现在也没有,安迪答应给我一个
月的期限,当然,还有其他几个条件。”他声音里含着讽刺。“你们听到的,你们
当时在常”“是啊,”哈利说。“不过现在安迪认为你有钱了,不必等一个月。”
胡里奥盯着他:“用什么付?”
“废话,当然是用钱了,还能用什么付?”哈利咯咯笑起来,似乎很得意。
“什么钱?我告诉过你——”
哈利对莱曼说:“你听到了,莱曼?什么钱?他好像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莱曼一只眼睛转向哈利,另一只眼睛一动不动,胡里奥很想笑,但控制住自己。
“你们在说什么钱?”他问。
“安迪听说你昨天得手了。”
“得手了?”胡里奥惊讶地说。“得手什么了?”
“世纪储蓄所,”哈利说。“抢劫。”
胡里奥半天没吭声,然后说:“安迪怎么会认为是我干的呢?”
哈利耸耸肩:“他反正知道就是了,那是他的本事。”
“他弄错了,你可以告诉他,我连昨天发生抢劫都不知道,一直到今天看报纸
才知道。告诉安迪,我一直在筹钱还他,但不是用那种方式。”
“如果不是世纪储蓄所,”哈利说,“那么从哪儿弄钱呢?”
“从别的放高利贷人那里,我想安迪已经把我的名字列入黑名单,我是一分钱
也借不到。”“你认为可以从别的高利贷人那里借到钱?”哈利轻蔑地问。“你向
安迪借了三千元,一分钱也没还,消息马上传开了,胡里奥。”
“如果高利贷借不到,他指望我去哪儿借呢?”
“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哈利微笑着说。“安迪说你从世纪公司弄到五千元。”
胡里奥叫道:“安迪疯了!”
哈利耸耸肩。“也许你撒谎。”他做了个手势,于是莱曼从外套下面掏出一把
手枪,对准胡里奥的肚子。
“这是干什么?”胡里奥问。
“安迪说要瞧瞧,”哈利回答说,走过去,抓住胡里奥的手臂,拉他站起来。
胡里奥很想抗拒,但是知道那是白费力。
“转过身,朋友,”哈利说。
胡里奥看看莱曼的手枪,转过身,感觉到哈利的双手在搜索他的全身,哈利从
他口袋里拿出他刚买的香烟、一包火柴、一条肮脏的手帕、一支圆珠笔,三十八元
八角两分现金。
“钱在哪儿?”哈利问,把胡里奥转过来,面对着他。
“我仅有的钱就在那儿了,”胡里奥指着哈利扔在地板上的钞票。“就是那些
,全在那儿了,三十八元,我全部的财产,现在你们应该明白为什么我要搬到这个
垃圾场了吧?”
哈利没有回答,他们开始仔细搜索胡里奥的房间。哈利撕开床垫,敲敲地板,
听听有没有松动的。推开房间唯一的窗户,仔细查看窗台,一无所获。
“垃圾筒在哪儿?”哈利问。
“在走廊,左边第二扇门那儿.”胡里奥说。
哈利走出去。
莱曼拿枪站在房间中央,看住胡里奥,一直到哈利回来。
“那里没有,”哈利对莱曼说。
莱曼第一次说话了:“让我来问问。”
哈利咯咯笑着说:“好吧,运动员,请吧!你认为他在撒谎?”
莱曼点点头:“我这么认为。把他的手放在桌面上。”
哈利抓住胡里奥的左手腕,把他拉到桌子边,用力将胡里奥的左手平放在木头
桌面上。“是这样吗?”他问莱曼。
莱曼点点头,将手枪掉转头,猛地砸下去,砸在胡里奥的小指头上。胡里奥听
到指头断裂的声音,他痛苦地叫了一声,努力想从哈利手中挣脱出来。哈利放声大
笑,继续压着他的手。“现在,”莱曼举起枪,“这只是一个样子,你每撒一次谎
,就断一根手指。世纪公司的钱在哪儿?”
胡里奥脸色苍白,痛苦地抿紧嘴唇。他说:“我知道安迪在本市有许多耳目,
但这次他搞错了。我再告诉你们一次,我没有抢劫,也没有那笔钱。我没有办法还
安迪的债,你们还不明白吗?你们可以打断我的每一根指头,但我仍然拿不出钱。”
莱曼说:“哈利,按住他的手。”说着,举起手枪。
“等一等,”哈利说,他在考虑胡里奥的话。“莱曼,够了,到目前是够了,
我们再和安迪联络一下。”
莱曼耸耸肩,把枪塞进夹克里。
胡里奥抽出手,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摸着断裂的小指。他说:“莱曼,下次我看
见你,我要剥了你的皮。”
莱曼微微一笑,说:
“你真把我吓死了,胡里奥,”说着,用拇指根擦擦那只坏眼睛。
哈利大声说:“手指的事,对不起得很,胡里奥,即使这次世纪公司的案子不
是你做的,也等于向你表明,安迪不喜欢人家拖延,为了你自己,我希望你说实话
。”
“是啊,”胡里奥说,“你们向人表示的方式真奇怪。”
哈利和莱曼走了。
胡里奥走出房门,到外面的公共浴室,关上门,把冷水放进洗脸盆,再将受伤
的手放进冷水里,直到痛苦减轻。然后再回到房间,躺在被毁坏的床垫上,思考下
一步该怎么办。
三点钟的时候,他下了床,用梳子梳梳头发,拉好领带和外套,捡起地上的钱
,放进外套口袋里,在五斗柜的破镜前照照,估计上街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他走到楼梯口,看看酒吧兼休息室,那里现在挤满了人,大约有十来个建筑工
人在喝啤酒,显然,他们来自附近工地。胡里奥决定不冒险穿过酒吧,因为哈利和
莱曼可能在外面等着他。安迪对借债的人向来不信。
胡里奥穿过旅馆后门,进入后面的窄胡同。他走到胡同的尽头,向后看看,似
乎没有人跟踪他。
他在一家加油站找到一个电话亭,掏出一枚铜板,扔进去,拨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后,有个活泼的女人声音说:“喂?”
胡里奥想,这声音正是那位带狗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