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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血族与我-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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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非常生气,被揍过一顿以後,我就没再去看医生了。

现在回想,我猜是因为创伤後症候群的关系,我无意识的设法隔绝「语言」的伤
害。但我听其他的声音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特别灵敏。

所以我确定的知道,家里有多名入侵者,照这种轻巧敏捷的脚步声,不太像是人
类的范围,反而比较像是罗斯那种生物。

他们进入主卧室了。

我悄悄的爬起来,竭尽所能的轻手轻脚。客房有个很丑的防火缓降器,以前我一
直想拆掉,幸好我觉得太麻烦所以没拆。

将缓降器的绳索扣在身上,咽了口口水,我背起皮包,小心翼翼的打开窗户,并
且缓缓的、往下降。

当初李德跟我解释这个缓降器的用法时,我还觉得不耐烦呢。好在我还是认真听
了。

十楼真的很高,我一路都对妈祖和自由女神祈祷。等我脚到地时,几乎瘫软了。

之後该怎麽办,我也还不知道。就算在路上被抢匪拦住,也好歹是人类。在家就
真的坐以待毙了。

解开扣环,我松了一口气,回头一望…

一张惨白的脸孔,从客房的窗户望着我,果然不是罗斯。更糟糕的是,我觉得十
楼太高,但他们可不觉得。

他们居然就这麽跳下来了。

我大叫一声,转身就跑。但跑不出几步,我就被抓住了。那是一只很冰、很冷的
手。只是一拉,我就痛得尖叫,肩膀整个颓下来,我想是脱臼了。

他们在笑,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有个人还轻浮的拍我的脖子,我很想动,但可能
中了催眠术,动弹不得。

我只听得懂他们提到罗斯。

真的还满心灰的,我还以为罗斯真的是我的朋友。结果我只是激怒了他,他居然
叫这些冰冷带死气的家伙来抓我。

他们的声音,渐渐成了白噪音,我开始「听不见」了。然後痛感也消失许多,甚
至连催眠术的束缚,都能够抵抗了。

我猜我是把所有的感官都关到「低」的指标,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我右手可以
动,两条腿也开始听我使唤。或许等他们放松警戒,我有逃走的机会。

他们可能在争辩什麽吧?声音听起来很不愉快。有个人把我推倒,但又有人把我
扶起来。最後有个大块头把我像破布袋一样扛在肩上。我没有抵抗,时机还没有
到。

但在他们进一辆九人小巴之前,罗斯却突然出现了。

…他真的那麽生气吗?连等手下回报都舍不得?

「待霄,」他的声音意外的柔和,「下地的时候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我还没搞清楚他的意思,月光下有着什麽东西爆炸了,红红白白的东西喷到我脸
上,我真的被摔下地。

原本扛着我的大块头,脖子以上完全不见了,不断的喷着血,倒在地上抽搐。

接下去的事情,实在太超现实了。我想是我下意识的把感官都开到最低,所以没
有马上发疯。

我算清楚了,总共是五个入侵者。整场打斗过程…其实没有什麽打斗,说真的。
应该是单方面的虐杀吧?

一分钟?两分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个入侵者试图拔起电线杆,却被罗斯不
知道用什麽手法断去四肢、砍掉脑袋。还有一个入侵者扛起路边的福特扔到罗斯
身上,但他单手就破开整辆轿车,零件和汽油撒得到处都是。

最後他把那个对他扔轿车的家伙,撕成两半。好像很简单的四个字,「撕成两半
」。但真的发生在眼前,看着血液狂喷,内脏从破口不断的掉出来…

这是疯子才会有的梦境吧?

他拖着像是破抹布似的第四个入侵者,神情张狂而愉快,深深的吸嗅空气中浓重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最後幸存的入侵者连动都不敢动,像是被蛇盯上的猎物。

罗斯将破抹布般的家伙扔到幸存者身上,极度邪恶的一笑,他傲慢的说了几句话
,指了指我,又冷笑。

幸存者抓着破抹布…我是说他的同伴,不断的点头,然後像是一抹阴影般快速的
飞奔消失。

…这个极度残暴的怪物,会是傻呼呼的罗斯?我不相信。
他就这样站在漂荡的血海中,夜风吹得他的风衣猎猎作响。在苍白的月光下,浸
润满血腥的他,有种诡异的美感。

非常残酷的美感。

我接收情感的部份还在「低」的这个刻度,有点麻木。所以等屍首和血渍都风化
消散,罗斯比较清醒的蹲在我面前时,我没有狂叫着逃跑。

他手上的血迹化成赤红的沙,眼白还有疯狂的痕迹。他大张着蓝得惊人的眼睛,
轻轻的扶着我的脸。

「嗨,待霄。」他的声音太高亢,似乎还没从血腥的狂热中褪下来。

「嗨,罗斯。」我浑浑噩噩的回答,魂不附体似的。

他伸出舌头,舔着我的额头,我才发现刚刚被推倒时有些擦伤。他的虎牙没有缩
回去,大约是刚刚的激战让他很饥饿。他贪婪的舔过我的额头和手脚的擦伤,在
脖子上摩挲。

我觉得脸孔僵硬,但也没有闪躲。应该说,刚刚过度超现实的血腥,让我把情感
接收的部份调到最低。以前我前夫最讨厌我这样,超过一个限度,我就会面无表
情,像是整个人都空了,怎麽打也不会有反应。

我猜,这有点像保险丝,让我不会轻易的发疯。

「待霄…」他在我耳边低喃,虎牙擦过耳垂,「我很想要。」

「但我不要。」我冷静到几乎超出常理,「我的左手脱臼了。」

他停了下来,虎牙更长,但燃烧的不是食慾或情慾,而是愤怒。瞳孔紧缩,「…
他们弄伤你?」

我耸了耸肩,但只能耸右边。其实脱臼应该痛死了,但我所有的接收器都休眠了


他帮我接回去,「…我居然没发现。」

「因为更强烈的情感主宰了你。」我胡乱的点头,「谢谢。还有,我之前失言了
,不该去戳你的伤口。对不起。」

罗斯强迫我看着他,「你怕我了吗?待霄?」

「现在不怕。」我诚实的说,「我好像把所有的保险丝都烧断了。总之现在我既
不害怕,也不会痛。」

他研究似的看着我,眼中的疯狂渐渐散去。我想他可能是双子座的,很容易转移
注意力。

唉,我又开始想些不相干的东西,离题离很大。

「我抱你回去?」他扶着我的背问。

「好。」我麻木的点头,「其实,凭你的力气…根本不用怕我挖你眼睛。你一根
小指就可以碾死我。」

他把我横抱起来,毫不费力的。「对付吸血鬼跟对待人类怎麽相同?你会用打拳
击的力量,去抓一只蝴蝶?我没那麽残酷。」

我看着破成两半的福特轿车和歪斜的电线杆,已经风化得差不多的屍体。

他说他没那麽残酷。好吧,我猜他不知道「人贵自知」这个诚实的成语。

「这些…」我指指身後,「是你的同族?」

罗斯板起脸,「这些是低等的吸血鬼,我是血族!他们被称为Vampire,我们血族
可连人间的名称都没有,彻底隐匿在历史背後!谁像那些没脑的家伙…造成多少
麻烦,还说不想服侍高贵的血族!…」

…贵族和农奴的战争?但我不想多问。

「你这麽厉害,怎麽还会受伤?」我赶紧转移话题。

他整个脸都沈下来,「…虽然都是些废物,但被五百只废物围攻,我也会感觉棘
手的。这些低级废料为了诱捕我,可是花了一整州的兵力和不少工夫力气的。」

…五百只吸血鬼是吧?我懂了。

我一整个冷静,还可以沐浴更衣,上床睡觉。甚至洗过澡的罗斯卧在我被上,我
都没赶他,自顾自的昏睡过去。

睡到中午才睁开眼睛,其实震撼感应该比较退了。但接收器通通一起接通,我才
时之已晚发出凄惨的尖叫,抖个半死。

虽然知道叫也没用,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最後我结结巴巴的叫了计程车,只能说,计程车行的总机一整个强,我那样破碎
又破烂的英文居然听得懂,还能派车来。我上计程车的时候还像是发疟疾,司机
接过我写得如鬼画符的地址看了半天,「唐人街?」

我只能拼命点头,他担心的看我一眼,用最快的速度把我送了过去。

没等他找钱,我就凭着印象跑进妈祖庙,用最虔诚的心,又抽了一支签。一整个
不放心,我还连掷三个圣筊才确定。

别说我迷信真的。你要遇到我这样超现实的经历和邂逅,也会跟我一样。

找到签诗,我就哭了。

签首是:「关帝君巧驯赤兔马」(注)

不用人解我也看得懂,但是拜托啊,我不想当这只倒大楣的赤兔马啊!

「妈祖娘娘,」我哭着默问,「关帝君不会是那个冲锋陷阵的罗斯吧?」

圣筊。

「不~他是吸血鬼…好啦,血族,而且真的很可怕…」我哭得更厉害,「赤兔马
不会是我吧?」

圣筊。

「别抛弃我啊,妈祖娘娘~」我简直想号啕大哭了。

笑筊。

不骗你,我一路哭着回去,深深哀悼我美好安静的隐居生活,恐怕一去不复返。
之三 喔,我的上帝哪。


我真的不知道罗斯在搞啥。

他光明正大的回来,像是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理直气壮的占据衣帽间,顺便占
据了我的主卧室。

如果阳光可以拿进来,我真的很想拿去衣帽间让他灰飞烟灭。但是,他不但占据
了我的衣帽间,还抬了一个豪华的西式棺材在里头。

白天他在里头舒服的睡他的大头觉,晚上就出来骚扰我。我不是说他很吵,他就
算醒来也是自己在屋子里晃,我的冰箱有大半都冰着血浆,每天打开来像是恐怖
片,还有奇怪的送货员一脸淫秽的送这些「快递」。

「我的名字其实应该改做『节制』。」面对我的抗议时,他只耸耸肩,「不确保
食物充足,难保我饿过头会…虽然你没化妆真的完全不能看。」

瞪他了五秒钟,走进书房,关门、上锁。虽然上锁也没什麽用,但我只是想表达
我极度不满的心情。

我决定在我的武侠漫画里头安插一个西域来的吸血大魔头,名字就叫做罗斯。但
等我这麽做以後,我就後悔了。因为读者好评如潮,都拜倒在这个外表英俊内心
残暴嗜血的王八蛋足下,连我忍住恶心画的胸毛都不能阻止读者的热情,频频要
求我帮他加戏。

这个世界真的病了。

「…你到底还要住多久?!」忍无可忍,我爆发了。

「哈尼,等我住厌了就会走。」他敷衍的一点都不加掩饰。

「我不要你住在这里!」我对着这家伙尖叫,「你连房租都不付…」

我不该说这句话的。他开了一张足以住上三百年高级住宅的支票,最糟糕的是,
这张支票不是芭乐票。

「…你到底想怎样啊?」我真的抓狂了。

他想了一下,「取食buffet比较方便。」

我除了进书房摔门,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

但我觉得奇怪。事实上,我应该看到他就拼命发抖,对吧?毕竟我亲眼看到他极
其残暴的罪行。不过,他这样一副傻呼呼的样子,我开始怀疑那天晚上所见是错
觉或恶梦。

对一个追着你问什麽是「人贵自知」的死洋鬼子,要怎麽彻底的畏惧他呢?我办
不到。

而且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他大约六点起床,而我九点就睡了。我知道在我入睡
以後他会外出,但我才不想管他去哪里。

只是每个礼拜来帮我打扫的巴基斯坦女佣,一脸疑惑的从浴室的角落拿了些红沙
给我看,我才觉得有点不妙。

「…罗斯,这是哪来的?」我把装着红沙的保鲜袋扔给他。

他耸肩,很马铃薯的摊在沙发上,正在看海绵宝宝。「你说哪来的呢?亲爱的。
你又不是没见过。」

这是逼我面对现实,对吧?

「…这是吸血鬼风化过的血?」

「没错。」他挑了挑眉,露出有些迷醉的笑,「既然学不乖,就要给小宝宝们一
点教训。」

「罗斯,我是人类。」我决定把话说清楚,「我不想跟你的世界有所牵扯。」

「呣…好像有点来不及了。」他泰然自若的转台,「我跟小宝宝们『恳谈』过,
不过他们相信既然我又有了弱点…就不再是那个无敌的吸血鬼刽子手了。」

…等等,等等。这当中似乎有着什麽重大误会。

「弱点?」我逼视着罗斯,他却把眼神飘移开。「…罗斯!」我吼了起来。

他掏了掏耳朵,「我听觉非常灵敏,你不用这麽大声。」

「他们为什麽会想抓我?!」我压着不肯去想,但好像不能不面对了。

他对碰着手指,将脸别开。「呃,我的摄食对象通常是…怎麽说?One night stand
?除了香港的兰…我几乎没有在同个女人身上吸食两次以上。」他抱怨起来,「
结果这女人除了让我咬一咬手臂,连床都不跟我上。我的魅力有这麽差吗?…」

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是他这白痴血族,不是我。这套对我没用。

「…你立刻给我滚出去。」我猜我的脸孔已经发青。

「就说来不及了呀。」他对碰着食指,「我不能让你变得跟兰一样。」

「…什麽?」

「她变成了吸血鬼。」

…我做错什麽了我?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但他鬼祟又飘移不定的眼神…绝对还瞒着我什麽。我扑上去,抓住他的前襟,「
…不只这样对吧?我问你,那天晚上…你为什麽放走活口?你跟活口说什麽?!


他乾笑两声,趁机将我一揽,但我按着他的眼眶咬牙切齿。「冷静一点,待霄。
我以为那样讲他们就会害怕嘛,哪知道他们更像蚂蚁一样拼命爬来…」

「你,到底说什麽?」我真恨不得挖出他的眼睛。

他清咳一声,说了段英文。

「讲中文。」我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我说你是我的…」他又清了清喉咙。

「pet?」

「有点接近啦。」他转头想了好一会儿,「喔,对了,可以这样讲…我正在『临
幸』你。」

我想我是抓狂了。幸好吸血鬼(好啦,血族)的伤好得很快,我的指甲又短。而
且,我没真的把他的眼珠挖出来。

我们又吵了一架,他这该死又两光的血族,又用半套催眠术这种贱招,距离我两
臂远跟我争辩。

真的很想揍他。居然把我拖进这团混乱中,而且还赶不走。我完全拒绝去想妈祖
娘娘给的签,我比较相信人定胜天。

看到我挣脱催眠术,他吓得抓起椅子,像是驯兽师一样,四只椅脚对着我,「我
真不懂,为什麽你就是催眠不了?你就不能乖一点吗?哈尼?」

「谁是你哈尼?!」反正他还想吃buffet,也不可能宰了我。虽说有点小人,但
我仗着这点撒泼,「有种就别逃!」

「中文真是莫名其妙,我一直没搞懂『有种』是有什麽种…」他咕哝着。

…我真的受够了。为什麽对我有兴趣的,不是为了我的嫁妆,就是为了我的血。
而且都是该死的伪洋鬼子或洋鬼子。

正在七窍生烟的时候,电铃突然响了起来。

当然不是找我的,开玩笑。李德要来之前会打电话,除了他我不认识纽约任何人
类。

「去开门啊。」我重重往沙发一坐(其实我也累了),「大概是送货的。」

罗斯表情很奇怪的放下椅子。「我是血族。」

他说这废话干嘛?「去开门啦,一定是你订的…『食物』。」我不想再看到那个
满脸淫邪的送货员。

「我想也是,但送货的是吸血鬼。」

…原来。他居然让吸血鬼送货员送到家里来,难怪快递都是晚上送货。

「那又怎麽样?」我已经气到虚脱了。

「你想想看,我堂堂一个血族,自己开门去收货?」罗斯为难的摊手,「给我留
点面子啊,待霄。我是让吸血鬼服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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