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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诗酒趁年华-第2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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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便有几个人颇觉不自在了。

反是杜黎,一派从容。

颜肃之与他们聊天,说到京城之事,十分感慨唏嘘。说:“都是昔日同窗,不意却在此相见。”一类的鬼话。他虽然也在国子监里挂个名,但是跟这些人都不是一届的,是一届也未必是一个班的。况且他后来又中二了,更不与大家接触了。

颜神佑听得简直要翻白眼,悄悄看这些书生,心道:这些人里,能有一半顶用就不错了,另一半也只好拿去修书了。都不用考学问的,一对比就对比出来了。拿杜黎做个标杆,比他从容的就没有。太局促了的人,是不太合适做官的。

这不是太平盛世,昂州之事千头万绪,社交水平不够的人,难!

先修书看着吧,如果在这个过程里显出独特的见解,再提拔也无所谓。

颜神佑正在走神,却听得内里一个两鬓有星点白发的书生拱手问道:“敢问使君,眼下京师告急,为何不勤王?”

颜肃之大惊,问道:“君从何处听来京师告急的?”

阮梅南下,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呢。要不是河间王派了使者,连颜肃之都未必知道。哪怕是军士无意泄露,也不至于才班师,就让个在本地没什么门路的书生知道吧?

书生道:“眼下朝廷旧日大将凋零,可用者无过大将军、太尉、使君与方会而已。方会围东海、太尉为奸佞排挤出走,大将军与使君戮力攻河间。难道忘了还有一个济阳王了么?”

是了,五王起兵,颖川王是死了,其他的还在呢!你们在这儿围殴,京城怎么办?济阳王手下还有一个陆弧,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与阮梅不同的是,陆弧还不中二,济阳王跟他关系很好,简直是君臣相得的典范了!

不是消息泄漏了便好。

颜肃之正色道:“行百里者半走十,我已攻荆州多时,岂可半途而废,待与大将军会师,胜算岂不更大?济阳是逆贼,河间难道就不是了么?!”

杜黎打了个圆场,道:“如此,使君拿下荆州便会北上?”

颜肃之肯定地道:“这是自然!”

书生们便觉得,这也差不多了。场面又活络了起来,便再没人提什么政务了。想表现的人很多,颜肃之却只提对经书的兴趣。众书生也就顺着他说,唯有杜黎,话很少。偶尔说,也只是一两句,颜肃之却都觉得被搔到了痒处。不为别的,就为杜黎言语之中并不推崇门阀。

只有这个人看得明白,颜肃之走的路线跟别人不一样,他虽然不是□□,却也不想被架空!坦白说,适当集权,有利有国家的发展。

最后,杜黎被颜肃之给留了下来。众书生眼中颇艳羡,亏得数月来杜黎已经混成了大家的头子,否则怕又要听些酸话了。

第210章又一个能人

杜黎被单独留了下来,心里不是不紧张。杜黎固有自傲之心,但是与李彦相处几回,就会发现,李老先生才是个智商情商双高的人,人家人品还好。霍亥虽次一等,也不是傻子。昂州之上层,单论素质来说,也不算缺人。

是以杜黎面对颜肃之时,便将心中那股傲气略减了一减。

颜肃之对于这样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十分欣赏的,颇为和气地道:“我久闻君之名,不知有何可教我?”

杜黎道:“当今天下大势,使君岂用人教?”

颜肃之故意问道:“则君为何而来?”

杜黎微笑起身,趋到颜肃之面前不远处,深深一拜:“君之忧愁,不在远处,而在近处。不在当下,而在千秋。”

颜肃之敲敲桌子,觉得有点意思了,目视颜神佑道:“你说的这个人很奇怪,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我治下风调雨顺,士民安泰,又有何忧?远方反王未平,阮逆又起,才是心烦。我眼下正烦乱,哪里想得到千秋?”

颜神佑但笑不语,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妈蛋!这文风不对啊!怎么这货像是还要再提我们家里的事情的样子?已经把你推荐上去了,能不能别再跟我爹说这个了?一说这个,他老人家要‘保全’我,让我滚球了,我哭都来不及了好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杜黎微微笑,他心里明白,颜肃之这是已经上心了。颜神佑既然向父亲推荐了他,就必然是说了些什么了,现在颜肃之还说这种话,就很值得玩味了。颜肃之不蠢,他要是个蠢货就不至于早早布局、经营昂州,还死活不肯入朝了。要是真迂腐,就不会放手给女儿这么大的权柄了。

所以,颜肃之肯定发觉了什么。从“小娘子带小郎君巡视”这件事情中,他就窥出了一点苗头。小郎君的老师的设置,也让杜黎浮想联翩。明显是按照太子的标准来的,如果说颜肃之没想自立,打死杜黎都不相信!而空的那一个缺,显然就是给颜神佑准备的。

杜黎确定了颜肃之的心思,便更放松了。他也没有直接回答颜肃之的话,也问颜神佑:“小娘子,父与夫,孰重?”

颜神佑:“……”【卧槽!妈蛋!不要再说了啊,再说掐死你啊!】

杜黎果然不再提这一茬了,开始给颜肃之分析情况来了:“如今天下攘动,朝廷里,下臣擅自废立,所拥非英主,气数已尽,待价而沽而已。河间行将倾覆,阮梅士人不附,太尉无争霸之心,益州唯自保。无人可与使者一争长短,是以昂州看似偏安一隅,地贫而人稀,实已无敌手。使君要做的,不过是稳扎稳打而已。”

别犯傻,天下就是你的了。

颜肃之目瞪口呆,傻乎乎地看着他闺女。颜神佑也有点怔愣,虽然大家谈论的时候是指点江山,前途一片光明,我们去开始星辰大海的征途吧!但是,谁都明白这里面的难度,万万没想到呀!突然来了这么个人,告诉颜肃之:天下就是你的了。

这画面太美了,父女俩都醉了,仔细一想,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父女俩面面相觑,颜神佑眼巴巴地看着她爹,颜肃之认真地问:“你是认真的?”

杜黎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不然使君以为还有什么对手呢?”

颜神佑想了想……窝去!还真的没有啊……

然后父女俩都傻了。

杜黎这才慢条斯理地道:“是以,使君之忧,不在远处,而在近处。听闻先前扬州江氏尝谋为乱,难道不是近忧?使君集诸君子,不知诸君子能相容否?”

颜肃之道:“你想说什么,只管说来!”

杜黎道:“请小郎君远诸君子。”

颜肃之直觉地道:“不可,”继而解释道,“他怎么能离了人呢?”

杜黎道:“是远,不是离。”

颜肃之秒懂,可以用,但是不能够让六郎被这些人影响得太大,成了牵线木偶。这原本就是颜肃之的教育方略,杜黎能有此见识,颜肃之倒是乐见其成的。不过,杜黎自己抛出来的问题,自己还没有个答案呢。这便轮到颜肃之问他了。

杜黎听了颜肃之再次问他能有什么建议,又将问颜神佑的问题重问了一遍。颜神佑道:“先生既知天下大势,自是合而为一。我自有分寸,岂会因一二事动摇?”

杜黎满意了,他是有封侯拜相之志的,只是势力太弱,需要有个后台。他借着颜神佑见颜肃之,就得帮着颜神佑。人家是父女,光巴着爹没用,还得顾着人家闺女,不能让老板觉得你在利用他闺女。

并且,杜黎完全搞不大明白颜神佑的想法,他本来写了个总纲出来的。但是女部一出,他就把总纲给烧了,因为他吃不准,这到底是想做什么!这才交了份白卷,见颜肃之也没有准备新词。

以不变应万变。

他就怕颜神佑突然抽风了,他跟在后面糊不过来,那他就把自己填坑里了。现在,他倒是放心了。保证是颜神佑下的,以后她再抽风,颜肃之也怪不到杜黎头上去。

颜肃之道:“这便既是近处,又是千秋了?”

杜黎默认了。

颜肃之忽然转了话题,道:“目下州府草创,不如先生可愿为吾舍人,襄助小女留守?”

杜黎心跳加速,面上却不显,从容拜谢。颜肃之亲自将他送到门口,才转回来跟颜神佑说话。

劈头就问:“你是怎么想的?”

颜神佑道:“仔细想来,他说的也是不假,咱们只要稳扎稳打,至少有六成胜算的。”

颜肃之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们都是我祖宗,别让我太担心行不行?”

颜神佑笑了,对颜肃之道:“我的心思,在女不在权。只是,无权行令,我说什么都没人理,反要将我当异端了。我自认如今做得不差,可……若是打从一开头儿,阿爹便不给我机会,咱们都没有今天。我就是不想以后,有那么一个女人,因为没有我这样的机会,就这么埋没了。”

颜肃之道:“你这样让人头疼的小娘子,满天下也寻不出几个来。”

颜神佑道:“那可未必,只是没人给她们机会罢了。一颗良种,不种下去,却煮熟了,那是发不了芽的。”

颜肃之道:“要是都能发芽,可就乱了套了。”

颜神佑道:“良种多了,不好么?总不能丢了这一线生机,这可比把田扔给野草去疯长来得好。野草再疯,能吃能用?”

颜肃之道:“你这是要毁万世法,而立新法。你以为能做成?”

颜神佑嘲笑道:“不做,怎么知道成不成?这世间早已有女户,我不过是稍作变动而已。这哪是一朝一夕之功呀?年前带六郎往密林那里巡视,你猜我还看到什么了?那里还用着六十年前,前朝的铸钱呢。今上的年号他们都不知道。这倒不是我想立新法,我是为阿爹着想,就怕不早点想办法,阿爹要气胖一圈。”

颜肃之道:“说什么浑话?”

颜神佑道:“我是说真的,翌日事成,阿爹是要把我哪个兄弟过继给三房呢?”

颜肃之:“=囗=!”卧槽!哪个都不想给!侄子们也不给!他会呕死的!

颜神佑耸耸肩膀,道:“瞧,现在就得想了。三房不是还有两个女儿么?这朝廷,每过一阵儿,还能封几个神仙呢,不过是稍稍变动一下外孙承嗣,又能怎么样啊?哪家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肯让女子出来撑场面的?这般乱世,妻离子散,收养个没干系的孩子跟自己姓的都有呢。外孙好歹流着自己的血呢,改个姓儿,不就得了?谁说孩子不能姓母姓啦?”【1】

颜肃之道:“你休要吓我,那与寻常女户还不一样。”

颜神佑道:“我又不用争当什么皇帝,这便没有什么不同。杜黎的意思我明白,只怕许多人也都怕我女生向外?我又不是谁养的狗,一点自己的脑子都没有!我要闹起来,到时候,才是大家一起死。我才不要自己找死,我得留有用之躯,再祸害人间呢。”

颜肃之苦笑道:“你还真敢说,我都不敢说这个话来。”倒也放下心来了,世情若此。不过,如果颜神佑在一定范围内争点活动权,他是并不反对的。并且,他也觉得,有些女人是比男人还厉害的存在,比如他娘,比如他闺女。

人的立场不一样,想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颜肃之此时已将天下视作囊中物,便要想一想:若有一天,男丁断层了,肿么破?不是说死绝了,想来也不至于那样,而是说……不顶事儿了。是要让大权落到大臣手里,还是落到女儿手里?哪怕是落到母后手里,都比给外姓人强!那才是真正的外人呢。

颜肃之道:“三房的事情,姑且不要说出去。”

颜神佑道:“好。想来,这家里就没人乐意把儿子过继给三房吧?”

颜肃之道:“就你懂得多!那个杜黎,看似坦荡,其实深沉,留给你用,你可小心着点儿。”

颜神佑道:“我要傻子干嘛?逗乐么?”

颜肃之道:“你能驾驭得了他最好,还有,六郎你也多上上心,让他明白明白,”又自嘲地一笑,“谁人又真的能管得了千秋万代呢?不过一闭眼的事儿,好啦,你的好事将近,且不要多想这些,咱喜庆点儿,成不?”

颜神佑与父亲基本上把话全说开了,心头也是一松,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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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的定婚仪式隆重而热闹,山璞那里,跟李彦先叙了师徒之谊。山璞郑重备了礼物,往李家拜了师。李彦这边,代他请了霍亥做男方媒人,颜肃之以丁号为女家媒人,双方各携了官媒,交换了定礼、回礼。

礼毕,只待吉日完婚。

颜静媛的订婚,一切依颜神佑的步骤来。卢家先前办过一回喜事,这一回比上一次更是隆重,连卢慎的弟弟都请了假回来,好在春耕已毕,事务不多。真热闹间,卢湛却抽空问了一句:“江氏如何了?”

因他这一问,江氏便从昂州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颜神佑接到舆部的消息的时候,轻轻弹了弹纸条,心道,这卢家,下手也是够利索的。

隐患既除,颜神佑也无心多问江家之事。只静等着吉日一到,便要完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有了那么一丝丝的不确定,一点点的……慌乱。摸摸胸口,颜神佑轻声道:“难道这就是婚前恐惧症?”

突然有点不想结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阿琴过来汇报:“小娘子,使君请小娘子往前面去。”

颜神佑问道:“现在?”因她要准备结婚,颜肃之回来之后接管了大半的事务,让她多做准备。现在叫她到前面去,那是发生大事了?

颜神佑匆忙往厅事那里去,却见颜肃之面前已经聚了李彦、霍亥、丁号、卢慎、山璞等人了。不由问道:“出了什么事?”

霍亥十分难得地、有些愧意地道:“是阿白这个混账!”

原来,霍白也不是光骚扰荆州敌境的,他还做了一件事情——收集名士。有人爱集邮,有人爱集古董,颜神佑喜欢搂钱花钱,霍白到荆州,就喜欢收集名士了。荆州比较太平,又比昂州这样的地方繁华,在此之前,也没怎么打过大仗,也有些山,正适合名士隐居。

如今一仗打过,被两面夹击,霍白还骚扰得人家田都种不下去。名士们坐不住了,见荆州这样不行,悲天悯人之辈便想跟昂州打个商量:我说,咱别这么损行吗?让老百姓吃口太平饭好吗?

来一个,霍白扣一个,最后扣了一个大的。

此君的名气,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但是霍白有霍亥这么个叔祖,接触的都是高档次的人,还真听说过有人极力推崇这位叶先生。

叶先生比丁号还年轻几岁,名琛,字天成,难得的人才。霍亥交游之人都夸他,他却死活不肯出头。霍亥曾写信给他,请他来昂州,死活没找到他。没想到他是躲到荆州来了!

现在叶琛终于忍不住出来了,霍白一点也不跟他客气,把他往车里一塞:“我须做不得主,有事但与明公说去。”

就把这么大个人才给快递了过来。

霍老头差点没被侄孙给吓死!别人不知道叶琛的价值,霍亥是知道的。叶同学不出仕,专往各地走,本人就是一本活地图。单凭这一点,他就很值钱。现在霍白这么粗暴对待人家,出事了怎么办?

李彦主张把颜神佑给拎出来,一起去见叶琛,不管怎么样吧,有个女人在场,气氛总是会显得和缓很多。

颜神佑就这么被抓了壮丁,问一句:“那叶先生呢?”

颜肃之道:“安置在驿馆里了。”

颜神佑小声问道:“他果然那么有能耐?”

接话的是霍亥:“世人所知,只是管中窥豹而已。”

颜神佑便不多说话了,跟着一道往驿馆里去。昂州百姓觉得稀罕,这一大堆大人物出行,这是有什么事了呢?都悄悄围观,还有跟着往驿馆去瞧热闹的。

驿馆里静悄悄,叶琛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相反,还好茶好饭管着,新衣服新鞋子赔着。叶琛正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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