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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诗酒趁年华-第3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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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问道:“叶相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叶琛道:“太子英明!殿下可知,这北地旧族,开始合流了?”

六郎与颜神佑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色,对叶琛道:“在旧京的时候就知道啦。”说了唐仪的叔父如何游说,透露出来的旧族合流之事。

叶琛道:“臣惭愧,初时竟没有想到还有这一条,近日方察觉出有些不妥来。”

六郎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丞相不必多虑。担心,解决不了问题。”

叶琛道:“正是,臣想,不如分而治之。有用的,用。没用的,弃。”

六郎道:“甚好。”

说完这些,六郎又殷殷问候郁陶:“昂州他们都托我们给您带好呢。”

郁陶连说不敢,六郎道:“都说是通家之好,您又是我堂兄的外祖父,这有什么不敢的呢?是吧,阿姐?”

颜神佑道:“是呢,您要再客气,那就真没意思啦。”

郁陶道:“不客气不客气,眼下还有一事……北地胡人,有异地。”

颜神佑道:“山郎顶不住?”

郁陶道:“不是东北,是西北。霍郎往雍州去了,陆弧又死了,西北就空了。胡兵逐水草,又没什么城池。东边儿不行,就奔西边儿呗。”

颜神佑骂了一句粗话,问道:“您有什么建议?”

郁陶道:“防守,眼下北方看似稳健,实则暗流汹涌。打天下顺当,安抚未必顺当呢。只能防守,贸然出击,国家承受不了。”

颜神佑道:“您择善守城之将尉,先将北地的缺填平了。伪朝若有大将可用,亦可。”

郁陶道:“好。”

通完了气儿,才去梳洗,有了准备,再见当地官员时就不至于显得什么都不知道了。两位心里,还真是向着六郎的。

不料智者千虑,总算不着有什么突发事件。等六郎梳洗完毕,一副清贵太子的模样出来,刷完了印象分,又与诸员交谈,十分老到有礼,连颜神佑都觉得这样已经圆满完成了接见任务的时候。竟有一当地留任之官员上奏:“请太子祭一祭神。”道是战事太惨,冤魂太多,竟致有鬼魅为祟!

第285章粗暴的处理

子不语怪乱力神。

子还说,敬鬼神而远之。

听起来似乎是正人君子不信鬼神,实则不然。什么天变、地震、旱涝、星相……君子们比别人更关心,甚至于街上出现了什么奇装异服、妇人们变了个发型改了个妆容,他们都要担心是不是要有什么政局动荡。

现在说有鬼魅,那就不得不重视了起来。

鬼魅出现的时间又太巧,六郎一来,闹鬼了!还让他去祭鬼!六郎的脸压不住就沉了下来。无论是真有鬼还是有人弄鬼,都是在打他的脸!祭是不要想的了,不找几个道士捉鬼就算是仁慈了。

叶琛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一看,这出来报丧的还不是别人,正是新任的长公主驸马的哥哥。窦驰自己南下了,族人躲深山里去了。大周来得快,免得他们也变成了山夷,窦驰的家族也顺理成章下山,收回了自己的产业不说,又得了官做。

窦驰的亲哥哥窦驷,根正苗红、态度端正,还有裙带关系,被委以郡守之职。在叶琛看来,如果窦驷在郡守任上做得不错,迁都后估计少不了一个刺史来做一做的。窦驷也没有落了自家的名声,一个郡守还是做得似模似样的。他在前朝就做过这样的工作,现在上手自然是快的。从安抚百姓,到联络旧族,再没什么可以挑剔的了。

叶琛认为,窦驷虽然出身旧族,但是有才干,由自己推荐他做个刺史也不无不可。

哪料到太子才到,窦驷就出现给六郎一个下马威了呢?

叶琛沉着脸问道:“太子新至,汝却说鬼魅之事,是何居心?”

窦驷快要哭了!直接对六郎道:“殿下,不是臣要扫兴,而是此事刻不容缓呀!臣原先不知的,底下人也瞒着臣,直到瞒不住了,才报与臣的。等臣知道了,事情已经不好收拾了。还是借殿下的贵气压一压的好……”

六郎一摆手,阻止了他更多的封建迷信说辞——六郎心里也有点毛,再看下面一些官员,从南方调过来的还好些,本地土著脸上也有点毛毛的样子。六郎深吸一口气:“你是哪里郡守?”看服色是郡守没错的。

窦驷道:“臣是靖阳郡。”

靖阳郡三个字说出来,旁人还不觉得有异,席重的脸就先苦了起来。颜神佑一直没插言,她过来就是要让六郎立个威的,自然不好抢弟弟的风头。她私心里也想看看六郎现在到了什么水平,让他锻炼一下。如果有不足,也好适当的调整。所以她就放任六郎去处理,自己却充当了一个旁观者的角色。

看窦驷像是真心着急,席重就是知道一些内情,而在座的某些人,似乎就是“我就知道会有事儿,看你怎么弄”的得意了。

颜神佑一一记在心里,与叶琛交换了一个眼色。

叶琛心里不是不恼,明明他掌管的时候还是天下太平的,他也跟朝廷汇报“北地一切皆好,静待殿下”。殿下一来,先吃了一记下马威。这不但是跟殿下过不去,还是在打他的脸。饶是叶琛颇具宰相气度,肚里能撑得了船,也被噎得不轻。与颜神佑对上眼,叶琛恨恨地想,这一回不管这杀神要拿谁来立威,我都不拦着了!不但不拦,还要帮着施压!md!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一面心里发狠,一面还分神听窦驷的妖怪奇谈。

原来,北方经过十几年的战乱,大小战场到处都是,大小战役几百场,死的人也是不计其数的。其中一场比较大的就是在靖阳郡这地方,当时死了很多人,战乱时节,哪顾得上掩埋?

伪陈时期,为了做面子工程,倒也兴过掩埋遗骸之议。不过连年征战,又跟西边邻居对掐,内部还争着权,乱七八糟的,做到一半就停了。叶琛接手之后,认真地做着这项工作。又有一些存活下来的人想寻找亲人,打听来打听去的,就有些人跑到靖阳这里来祭一祭。

别看纸算是比较贵的物品,草纸就要便宜一些,而为了祭祀亲人,有些人是宁愿从嘴里省出钱来烧些纸钱的。

一烧二烧,烟雾燎绕。烟雾燎绕之中,就看到影影绰绰,像是有一队队的人马走过的样子,还有风吹孔穴发出的呜呜声,又有战马咆哮嘶吼的声音。

叶琛斥道:“不过是伤心过度,幻听罢了。”

窦驷道:“如果只是这样,下官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那里死人了!”

一死还死了一串子!这个问题就比较严重了。

一开始,下面的人还是想隐瞒的,毕竟此地并入大周时日尚浅,什么人口统计、土地分配一类的工作还没有做完,完全可以不承认死了很多人。这样在政绩簿上就不会记这么一笔,也就不至于被安上个无能的帽子降职丢官了。问题是,少一点人口没问题,如果人都死没了,那就不好办了,对吧?

死人嗖嗖的,一死一片,昨天你看他好好的,今天就看到这人身上长疱,然后挂了。要说是疫病吧,也没见着死人这么快的疫病!必须是诅咒啊!可是祭礼了半天,什么问题也没能解决。县令连当地跳大神的都请了,依旧是没用。眼瞅着瞒不下了,底下人这才告诉窦驷。

窦驷:……我去年买了个表!你特么早点告诉我啊!早说了咱们还有办法,现在闹大了,掩不住了,我也跟着倒霉啊!

他也不敢瞒,更不敢耽搁,只想把这烫手的山芋早点扔出去!见到六郎就说了:“旬月间,已经死了两、三千人,谣言纷纷呐。”具体死了多少人,他也没个数儿了。

六郎听了,眉头紧皱,片刻,又狠狠地展开了,声音有点嘶哑地道:“知道了!尔具本奏来。”然后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让大家继续喝酒。

众人心里惊讶,停顿了片刻,讪讪地互相打起招呼来。叶琛疑心这里面有什么文章故事,他是笃信大周应运而兴的,大周也是兴仁义之师,安抚百姓,能有什么问题呢?一定有人捣鬼!

叶琛拿定了主意,见六郎也稳住了,继续给六郎介绍情况。下面可再也没有什么人似窦驷这般,说有奇怪的事情了。都是说百姓安居乐业,歌颂大周功德,感谢皇帝给他们家分田了,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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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接见结束之后,六郎才召大家来开一个小会。与会的有颜神佑、颜静娴、唐仪、叶琛、郁陶、窦驷,六郎又特地点名席重,让他也留下来。颜神佑便将李五娘也给留了下来。

没了外人,大家的表情就凝重了起来。

六郎先问席重:“席卿可知靖阳情状?”

席重道:“靖阳不靖。”

六郎一挑眉,席重对窦驷一拱手:“敢问窦府君,靖阳当地,是不是淫祀横行,如今又要出什么天师,要人贡献,有许多信徒,又借机敛财的?”

窦驷对他有此一问并不惊讶,席重的名头在北方还是挺响的。舆论认为,他个人做到了忠义两全,又不失大节,关于他的八卦就多了起来,也就有人八到了他的履历,认为他对北方情况既熟,又有智慧。窦驷对席重道:“正是,我正抓着。不过还是让有些人给逃了。”

席重对六郎道:“那便是了。这里面的事情,怕是有人为的。”

颜神佑心头一动:“可是自史九、金井栏时就开始了的?”

席重道:“正是。前朝末年,民不聊生,什么邪教天师的都冒出来的。有烧符水治病的,有传教的,有放粮收买人心借以招兵买马的。才成气候,却又遇到了五逆东进,朝廷大军又围剿,这才掩了下去。可这些人虽没成事,却也没有伏诛。神仙打架,凡人是会遭殃,可神仙也不会专跟凡人过不去。现在压着他们的都没了,大周又御下宽和,遇上这等奇异之事,淫祀就死灰复燃啦。”

六郎道:“死人怎么会这么多?蔓延得又这样快?”

颜神佑心说,医疗卫生条件跟不上,又错过了控制疫情的最佳时间。一个流感都能死几千万人的【1】,何况是不知名的疫症呢?

席重道:“疑难杂症太多,这一回又是耽误了不曾上报。更兼阮梅在时,凡会认草药的,都要被抓去做军医……”没人治病啊!

六郎道:“这么说,是有人装神弄鬼了?”

颜神佑道:“这是自然的。鬼神怎么那么闲呢?有事儿没事儿来逗你玩儿?多半还是人弄鬼!”

六郎下定了决心,对颜神佑道:“阿姐,借兵一用!”他虽然是太子,但是却不掌兵。这就是二把手的尴尬了,看起来明天十分美好,今天地位也很重要,但是说起实权来,还就没有多少。比如说现在,颜神佑虽然不是储君,手上却有兵可以调。六郎却没有这方面的授权了,连叶琛都没有,他要用兵,得跟他姐打商量。

颜神佑道:“你自便。”伸手将虎符给了他。

六郎又对叶琛道:“还请叶丞相征郎中来。”

叶琛领命。

颜神佑也不问六郎要怎么办,就只观察着。六郎当时下令,也不用征玄衣,只用带来的昂州州兵,全副武装了,蒙了头脸,薰了草药,将疫区给围了。有人装神弄鬼,那就掘地三尺,把鬼给找出来!

给老子添乱,带要让老子给你们上贡?发梦还没醒吧?!滚起来,天亮了!

颜神佑与颜静娴相视而笑,唐仪在一边看了,开心不已,跳起来道:“我也要去捉鬼!”

刚才还充满气势的六郎:……

坑爹哦!怎么忘了还有一个会裹乱的?!六郎毫不犹豫地道:“我还有旁的事儿要请您去做呢?”

唐仪郁闷地问:“什么事儿?”

六郎道:“我看方才在座的人里有神色不对的,倒像是知道什么事儿,要看我的笑话一般。劳您给盯着。”

唐仪蔫儿了:“好吧。”

叶琛道:“臣这便去准备。”

颜神佑道:“我跟你一道儿瞧热闹去——你不怕么?”

六郎道:“为政者,当敬畏天地,爱育黎庶,知礼守法。除此而外,有何可怕呢?”才不说一开始心里有点毛呢!

颜神佑笑道:“这才对么,阿爹总算能够放心啦。”

六郎道:“明天我不去,阿姐也不用去。”

“啥?”

六郎道:“还反了他们了!天下已定,出了这么点子小事儿,就要咱们亲自出马,美得他们。”

颜神佑:……md!这画风不对啊!弟,你怎么了?弟,你中二了吗?

叶琛的效率极高,颜神佑的兵马训练有素,靖阳离伪陈旧都并不远。几人决定,第二天一早就赶过去,不用天黑就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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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唐仪抱着宝宝,委委屈屈地跑到六郎跟前儿了。宝宝很无限地拍拍唐仪的狗头,安慰他:“大家都没有去啊,你不要不开心了。”

唐仪抱着他蹭蹭:“好玩的又没有了。”

nonono,好玩的来了!

兵马才集结完毕,六郎梳洗毕,要去给将士送行。军队驻扎在城外五里处,六郎须出城,半路上有书生遮道上书。

六郎:……

默念一百二十遍,他是来安抚民众的,一定要给足大家面子。顺了顺气,六郎命将人带上来。颜神佑骑着个马,身前放着个宝宝,母子俩瞪大了眼睛看这个书生。三十来岁的年纪,留着短须,肤色微黄,穿一身干净的白色布衣。双手捧着一份竹简,头上也没有冠儿。

隔着丈八远,六郎问道:“尔有何事?”

书生不语,将竹简捧到头上,六郎一使眼色,便有侍卫去接了竹简来。

六郎问道:“尔是何人。”

书生不答。

仪仗队让他让开,他也不让。

六郎心下奇怪,想要取竹简来看,被颜神佑给拦住了,递给他一块帕子裹手。六郎满头黑线,心说,难道有毒不成?也乖乖地裹了手,接过来一看,越看越心惊,跳下马来,对书生一礼:“请先生随我回行宫说话。”

颜神佑:“……兵马都整好了,你逗我?”

六郎:“不不不,还请出城说话。”

颜神佑愈发觉得奇怪了,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了?才要问,就听那书生道:“遵命。”

六郎将手里的竹简递给颜神佑,颜神佑抖开一看,一目十行,看完就很想砍人。忍着气,颜神佑问道:“先生会骑马么?”

书生抬头道:“会的。”

颜神佑对后面道:“给他一匹马,领他出城。”

众人不知这姐弟俩这是怎么了,看向那书生的眼神就有点不对了,都在猜这书生是个什么来历,又有什么本事。

等到了城外营地,进了大帐,众人这才知道始末。颜神佑扬扬手里的竹简,六郎点头,颜神佑便将竹简递与叶琛。叶琛越看,神情越是凝重。看完了,传给唐仪,口上却说:“此事非同小事。”

原来,这书生的上书,中心内容有二:一、一些不甘心的旧族在筹划着生些事情,借以辖制朝廷;二、请朝廷一定要坚持下去,拆除坞堡、盐铁官营。

靖阳的事情,里面就有旧族在推波助澜。书生自己是靖阳隔壁郡的人,颇知晓一些内情。那个战场的鬼影什么的,都是人为的。这事儿还要往上倒饬,阮梅败了,他的士卒被整编,都有了还算可以的去处。被拉壮丁的、本来老实本份的人都接了授田,或者继续当兵、或者回家种田。

但是那些个觉得不能打仗了,没了外块、不好抢劫、不好发财的兵痞,心里就不痛快了。本来就是不安份的生事份子,就更讨厌这种稳定的环境了。更有一等人,是阮梅时期的既得利益者,阮梅那会儿也授田、也减租,不过因为执行的问题,很多人损公肥私,借此欺压良善,置办下来了家产。大周兵锋过处,将这些人打回了原形——如何能咽得下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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