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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海雀-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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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期终于结束,该走了。   
  对凯茨来说,向艾娜·贾森告别真是件令人伤心的事。她知道自己不只会想念艾娜这个人,还会怀念她的指头。在这5个星期中,凯茨的步伐加大了,膝盖抬得比以前高了,并且成绩也上升了。腰围减少半寸,体重增加1英磅。状态极佳。   
  和克里斯蒂安·格林共进的那顿晚餐是在伊文托餐厅。有关马修·布莱克的情况,也有喜讯传来。据说他虽然还未完全恢复,但已脱离危险。第二天,汤姆·麦金尼斯还从英格兰打电话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在离布赖顿不远的地方,薇娥尼卡正被人悉心地照料着。   
  乌特·菲尔德回来上班时,看上去恢复得还不错。通盘考虑起来,应该说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凯茨现在感觉极好,健康而松弛,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境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平和了,只是一想到马上要离开,觉得有些伤感。她已经和艾娜交换了地址,她知道她们一定会保持联系。   
  在凯茨临走的前一天,克里斯蒂安·格林交给她一个盒子,让她转交给凯文·金的母亲。里面有一些私人物品,几块秒表,一本跑步记录和一些钱。这些东西是收拾金的遗物时漏掉的。凯茨说她愿意帮忙带回去。现在她行驶在通往机场的道路上,又陷入了深思,那些令人伤心的事情——凯文的惨死,马修的意外,以及琼斯的溺水和汉斯的自杀——似乎都已烧成灰装在了这个沉甸甸的小盒子里了。   
  13   
  波音757飞机准备降落到盖特威克时,凯茨醒了过来。她既没看机上放映的电影,也没吃供应的那顿饭,只是喝了点舒适南方加冰和可口可乐。以前坐飞机总觉得不舒服,从来睡不着觉,可这次……邻座的两个中年人也在打盹。凯茨还是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死过,天堂就是没有痛苦的生活的再现。   
  波音757从南安普敦和怀特岛上空越过,还像吊她的胃口似的在布赖顿上空绕了一下——凯茨好像看到自己走时没关公寓的灯——最后还经由克罗利向下滑行。她已提前从阿里希夫打电话叫瓦莱丽到机场接她。从电话里听他好像有点冷淡烦躁,也许是因为在桑塔时,凯茨只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亦或是他已决定在美国工作了。凯茨还是搞不清自己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就连对于瓦莱丽的感觉,也是难以确定,她爱他,为他哭过,可在兰萨洛特时,却几乎没有思念过他。   
  以往凯茨总是以工作为由来为自己的不够投入来开脱。这次得换换借口了。她脑海中浮现出他的脸和他背上结实的肌肉块。这时她突然明白,不同的凯茨有着不同的需求。凯茨是个多面人,是吉基尔,是海德,是海德的男仆,是他的送奶人,是住她隔壁的那个家伙。不知哪个凯茨会和瓦莱丽或别的什么人定下心来过平静的生活,更不知如果他得到其中一个凯茨,其他的凯茨也会跟着留在他身边吗?:   
  凯茨并没有觉得不高兴,只是有点不确定的感觉。她需要把生活中遭遇的的意外作为自己短期目标,这样她的最核心的问题就不那么明显了。她曾经在什么地方读到过,也可能是某个心理学家曾经说过,球迷都有类似的隐藏着的需求。如果星期六有一场精彩的比赛可以关注,那为什么还要关注生活中诸如爱情、贫穷、死亡这些烦恼事呢?   
  她当警察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呢?交给我几个案子,给我一点线索,让我去面对危险。既然我要去面对这些,既然我要和渣滓、反社会分子、疯子打交道,那么就请你原谅我的其他缺点吧,请你原谅我的脆弱吧,否则这些事情可能就得你自己来处理了。   
  人们从小到大不停地追求一个个目标,陷入一张张情网,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遇到挫折时,男人们总是需要通过做爱来发泄,而女人们则需要男人的温存。是不是正是由于人们需要停止思考,暴力才产生的呢?是不是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她才一直没有找到真正正确的人,正确的工作呢?   
  凯茨觉得耳朵胀疼胀疼的。她一边想着,一边擤了擤鼻子,顺便活动活动下巴以缓解飞机的压力。“油和水”,瓦莱丽曾说过他们俩就像油和水一样不相容,她心中暗想。“二者混合就成了乳胶。”乳胶是决不会静止下来的,一旦处于静止状态就会分离成油和水。越搅动,就越粘稠,但油和水总是分离的。   
  这时,随着引擎的巨大轰鸣声,飞机终于降落在英格兰土地上了。其实她并不害怕坐飞机,可又为什么在降落前会有那么重的思想负担呢?也许她会嫁给瓦莱丽。   
  如果他向她求婚的话。   
  机上所有乘客都开始忙乱起来,他们拥挤地终于排成一队,然后静静的等着门开。而凯茨依旧耐心的坐着。前面有个婴儿突然哭了起来,凯茨闭上眼睛,竟然慢慢的睡着了。不过她很快醒了过来。想到眼前的一切,不由心中恼火起来。生活?别再跟我谈什么生活!   
  她所有的行李就是在头顶行李架上的凯文·金的那个小盒子,所以没必要去挤。等到舱门一打开,这些旅客们马上就会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他们会立刻想起当初是什么事情迫使他们不得不借度假来逃避出去。等他们走进机场下客区,他们可以在等候行李的时候再好好沉思一会儿。   
  行李传送带会缓缓移动,把箱子一个个送出来。   
  只有一个。   
  一辆幼儿推车,不知是谁的风帆冲浪船。   
  一辆自行车。   
  就这些破东西有什么好挤的,唔?瓦莱丽会向她求婚吗?她嘴里会不会有难闻的味道?薇娥尼卡·戈达德还好吗?莫伊拉告诉比利了吗?   
  凯茨去桑塔时带了两个箱子,后来因为她买了一些体育用具,所以在那儿又买了一个漂亮的耐克旅行包。第一批传送出来的行李中就有她的这个旅行包。凯茨不由得很恼火,因为这意味着她的另一只箱子肯定要最后一个出来,说不定布满灰尘,上面还有个标签“无人认领”。最后,凯茨终于跟着那些推着手推车的旅客们离开行李厅,当然她是最后一位。大家都很疲劳,直挺挺的像游魂一样飘着走。凯茨突然明白她面临的一切又会像原来一样,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她没有跟大家一起往班车上使劲挤,这没什么必要,也毫无意义。凯茨不慌不忙地推着行李车刚要准备上车,发车时间到了。“嘶”的一声,车门就在她面前关上了。她只好望着车厢里那一张张风尘仆仆的金鱼脸徐徐从她面前晃过。   
  瓦莱丽一定急死了。就要这样。凯茨心中暗暗得意,就是要让他急一急。   
  她是最后一个通过移民局检查的英国人。她晃了晃手中的英国护照,照片上白皙的她一闪而过——瞧!我这是晒黑的。两个穿制服的人堵在另一头。一个正飞快的把一对黑人夫妇的身份证件翻来翻去的检查,另一个在旁边来口踱步。夫妇俩以前也接受过这种检查,所以两人只是静静的等候着。   
  凯茨尽量显出随意的样子,推着行李车走了出来。这容易吗?   
  如果他笑着来接我,那我也要报以微笑,凯茨想。   
  她用了6个星期来为这一刻作好准备。尽管她很累,但她也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爱,面对瓦莱丽的一切,不管即将到来的是冷酷的拒绝,还是信誓旦旦的柔情蜜语,任何可能性她都已想到并考虑过如何应付。她心中有10个计划,20种选择,30个修改方案——万事俱备。凯茨漫不经心的走出来,没精打采的耷拉着头,站着等。很酷!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蓦地,发现瓦莱丽不在!这残酷的事实使凯茨清醒过来。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瓦莱丽不来怎么办?他真的没来!   
  “凯茨!”   
  他跑着冲过来,这可不是海边的慢镜头,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凯茨交叉双臂,噘着嘴,手中紧握着拳头差点就冲他打过去,但瓦莱丽最终及时的站到了她面前。   
  “我被堵在那边过不来,”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好像凯茨很在乎似的,“我已经等了好久。”   
  凯茨盯着他。他满脸歉意,尴尬的笑着。   
  “我知道我本应该早点动身,可是……”他笑了笑,然后换了一种口气。“我想你是不是没坐这次航班,后来……”   
  “放屁!”凯茨说。   
  “对。”他说着,露出开心的笑容。“凯茨,你看上去真漂亮。”   
  “不,一点也不漂亮。”她说道,“而且身上还有怪味。”   
  瓦莱丽很庆幸自己把那辆梅塞德斯车开来了,这样他就能把箱子放在车顶上了。放好之后,他转过身来准备开车,但凯茨却提议先去喝上一杯。两人坐在机场的酒吧里,喝着橙汁聊着天,觉得彼此又重新开始了解。不知为什么,晚上11点钟旁边的书摊竟然还没关门。凯茨微微有些醉意。在机场见了面,找个地方歇歇聊聊之后再走,这样真不错。可以有时间让彼此互相有个再度适应的过程,否则的话直接坐车回去,那么在车里一定会是令人尴尬的沉默。现在他们已经把那些热身的话——你想喝点什么?你想不想尝一块比萨饼?一一讲完了,他们准备开始真正的谈话。凯茨先开了口。   
  “那么,见到我你高兴吗?”   
  “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不许说陈词滥调。”   
  “是你先开始的!”   
  “这是第二句。”   
  “你愿意嫁给我吗?”   
  “第三句。”   
  “我刚才说‘是你先开始的’和‘你生气的时候很可爱’。”   
  “不,你没说。你说的是‘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他歪了歪头,嘴里把那两句话又嘟哝了一遍。“没什么区别。”   
  “有区别。一句说的是我,另一句说的是你。”   
  “上帝!你让我头疼,弗拉德。”   
  “是的。”   
  “什么是的,见鬼!”   
  “是的,我让你头疼,是的,我们要结婚。”   
  “你是认真的吗?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同意我搬到你那个‘猪窝’里住了?”   
  “我可没说住在一起,那是陈词滥调。”   
  “那是常理。”   
  “常理通常是陈词滥调。”   
  “不,陈词滥调这个词已经过时了现在已经没人说了,这词就像你总爱说的见鬼一样。”   
  “再来杯橙汁吧?”   
  “我们已经订婚了,那现在谁来付账?”   
  凯茨正在洗澡,烫烫的洗澡水里呈现出粉红色。泡沫堆积起来,凯茨尽情地放松着。   
  等把行李放进后面的行李箱里,两人坐到车里之后,凯茨才意识到今天瓦莱丽直到现在还没吻过她。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们都已决定结婚了,这个傻家伙竟然还不献一下殷勤。要不是他拿出一个用纸包着的装饰着蝴蝶结的小盒子,她本来有可能当时就回绝他的。看盒子的大小凯茨猜测只可能装一枚戒指。   
  “给你的。”他说。   
  她打开盒子,瓦莱丽还真有点浪漫气息。他用手指封住凯茨的嘴,“咱们回家吧。”   
  两人开着车慢慢地驶回布赖顿。今天恰逢明月当空,金黄色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凯茨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滞不前,今晚我决定嫁给瓦莱丽,应该给这个日子卡上一个邮戳,好永久留住它。又走了10英里,凯茨突然想到,“家在哪儿?”瓦莱丽轻轻地拍了拍茄克衫的口袋,露出把兰色的牙刷,“你的是粉红色的吧?”喔,他真是个通灵性的人,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不,他说,这是常识;真的——她离开了5个星期,走之前她就应该已经把一些事情作好了安排。也许已经准备摆在了床上?   
  他并不是通灵性,这个大间谍!   
  凯茨竭力不去胡思乱想,因为。丝一毫的愉快也会被她内心和外界的乱七八糟的邪念所破坏。不久前,有一次也是她回家,当时她也是坐在这个浴缸里,那是一次错误。她坐在瓦莱丽身后,安慰他,哄他渐渐睡着。然后想到他们俩不会有结果,只好暗自伤心落泪。凯茨使劲甩甩头,那个念头立刻消失了。她觉得很吃惊,还想再试图把它拉回来。看样子拉不回来了。于是凯茨继续洗澡,明天属于工作,今晚属于瓦莱丽。凯茨并非十分渴望与瓦莱丽做那事,可今晚仍然觉得极其冲动。过去的这段日子里发生的那些人的不幸似乎显得她的运气格外的好。想到现在躺在她床上的那个人,那性感的嘴唇,特殊的气味,如果他想的话,那么她也……   
  五点半她就起床了,穿上了运动服。在六点半之前,就已经轻松地沿着埃斯普兰达跑了4英里,然后又跑了1英里后绕回来。她心里清楚如果她愿意的话,还能跑得更长一些,因为她还有的是劲儿。昨晚,她最后在浴缸里泡了10分钟,等她带着自己那散发着甜甜的清香的粉红色的身体回到床上时,瓦莱丽已经睡着了。   
  叫醒他违背凯茨的原则,事实上受到损失的是他自己。早饭时,她会告诉瓦莱丽她原来想干什么,每个细节都告诉他,吊吊他的胃口。要是他后悔自己睡着的话,活该!就该让这个坏家伙受一受。凯茨一边跑着,一边不由地笑了起来。她真的觉得幸福。而他们两人第一次真正从内心拥有对方,性已成为次要的东西。这种感觉对凯茨来说是从未有过的,可她喜欢这种感觉。这就是中年吗?30岁——30岁!马上就要到了吗?她加快步伐又跑了1英里。不!   
  13   
  终于又回到了约翰街!凯茨好奇地四处张望,走廊里回荡着她有力的脚步声,多么熟悉的环境,就好像又穿上那件旧运动服和那双她最钟爱的鞋。她打算再穿6个星期前穿的那身衣服:冰兰色的裤子,白色上衣,一件短茄克,一双爱世克斯跑鞋。晨跑之后,她迅速冲了个澡,穿上这身衣服,轻轻地吻了吻瓦莱丽的额头就离开了。   
  她到得极早——她总是到得很早——于是从餐厅端了一托盘咖啡颤颤微微地穿过弹簧门,从后面的楼梯上来,最后“砰”地把这盘咖啡放在桌子上。她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东西——记事手册的摘录,明信片,还有些是官方信函——让她去医生那儿检查,然后销假。不知是哪个醉鬼剪了一张照片,把凯茨的头粘到一个卡通护士身上,那护士举着一把刺刀正要刺掉一位早已吓得双腿发抖的男病人的阴毛。桌面上有一张涂得乱七八糟的星期日太阳报,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凯茨·弗拉德,拯救布赖顿的姑娘。她敢肯定这是格里夫斯的笔迹。也有点像鲍勃·森特或比利·廷格尔的笔迹,不过凯茨觉得他们俩不会这样做。   
  凯茨正准备再喝一杯咖啡时,小伙子们进来了。这些人一看到凯茨,立刻蜂拥而上,把她从椅子里转过来,这个拧胳膊,那个把她的腿高高举起来。对于这种“污辱”,她已经司空见惯,无可奈何地大笑起来。   
  赶在吃午饭前,凯茨已经去见过医生,她逃过了体格检查就拿到了合格表。现在她又归队了。在市中心有一伙职业商店盗贼,经常作案,凯茨很有可能被派去负责那个案子。商店里有侦探,外面也有一个小分队负责把赃物转移的情景拍摄下来。可事实上他们连这伙职业盗贼偷东西的镜头都没拍到,所以店里的侦探都感到有些疲惫了。目标一离开商店,就有货物不见了。每次总会有混乱,然后一掉包,证据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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