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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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苑。
两人刚至内室,慎言就在她身后跪下。宫人见势不对,皆悄悄退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刘诩讶然。
“皇上……主上……”慎言急切间,又开不了口。
“为今日朝上众臣为瑞氏请封一事?”刘诩心里早有计议,温言道。
慎言愣了愣,“呃?不是。”
刘诩也怔了下,看慎言清朗眉目,不由笑着叹息,“卿心底无私,是朕想窄了。”
慎言明白过来,垂目,“今天朝上的事,的确是臣失察了。”兴许也有瑞氏在其中的运作。慎言还不能确定,的确是失察了。
“呵呵,朕早说过,你不必事事都往身上揽错。群臣上本,乃份内之责。若你连这个都能掌控,卿也可真称得上只手遮天了。”刘诩笑着挑他下巴。
慎言抬地目光看她。
刘诩握住他手,顺势将人揽过来。
慎言一直很注意在朝中的势力平衡。在行宫由他推举上来的官员,多在六司任职,自组阁后,朝中新旧交替,许多年轻有为的臣子,皆是经正常途径层层斟选的,慎言竟再无插手了。
刘诩叹道,“其实观今日之事,才能见群臣的真心。卿果然是我大齐难得一相。”
“主上……”慎言有些哽。
刘诩揽住他,两人互相偎依了一会儿。
满室寂静,唯有彼此温暖的心跳声。
“主上,”慎言先打破宁静,“臣是有一事要与您说……”
“说吧,到底何事?”刘诩放开他。
慎言理了下思路,先呈上一份快报。
刘诩狐疑接过,“什么?”
“西北快报。”慎言看她神色,沉吟道。
“宛平?”刘诩惊起。
未料刘诩这么大反应,慎言吓了一跳。想是同为女子,特别关心生子之事吧。他忙解释,“无大事。早产。三日前诞下男婴,母子平安。”
“喔。”刘诩放下心,坐下细看快报,皱眉道,“不是秋天才生的吗?早着两个月呢。”
“嗯。已经派人查下去了。”慎言点头。
“急着见朕就为了这个?”刘诩看他。
慎言手心里攥着另份密报,垂头良久,“……是为了天雨。”
“天雨?天雨怎么了?”刘诩早派尚天雨去了西北。宛平身子月份渐大,西北事务却日渐繁杂,尚天雨可协助处理政事,又有尚昆坐镇,再不怕有人在西北生事。
“郡主早产,一度甚为凶险。天雨就候在产房外,听得里面传出消息说血行不足,力竭了,恐怕要一尸两命,他一急,就……”
刘诩惊愕,拿过慎言手中密报,展开一目十行。
三日前。
西北郡守府里,一片慌乱。
宛平已经生了一天一夜,仍不见孩子露头。人已经是没了力气。
“使劲,水流干就生不下来了。”房里产婆嘶声叫着,宛平已经是奄奄一息。
“爷……爷爷……”她哑着嗓子叫人,却哪有人应。老王和他爷爷远在东南,只因早产,也不及赶来呀。
尚天雨闻讯赶来时,正在这关头。
“大人。”众人见是尚天雨,皆分开条路。
尚天雨几步走到产房前,却也是不得进去。在外面急得团团围,里面宛平的声音越来越低。
“使劲,看见头了……”产婆的声都破了。宛平却是一点劲也使不出来。
刘诩把快报合上,手脚冰凉。宛平生子的艰难,从密报上她不难想见。
“当时情况实是凶兆险,天雨无他法,才……”慎言担心地握着刘诩的冰冷的手。
产房里面生死一线,尚天雨也顾不得了。他扯一条长巾蒙在眼睛上,在众人惊呼声中,一头闯进去。几步到床前,摸索到宛平手腕,扣住脉门……他是尚昆谪传弟子,正统昆山一脉。纯正内劲,从宛平脉门缓缓注入。
宛平不是习武人,所以气脉很弱。尚天雨不敢冒进,一点点输内力给她。就这样,宛平攒了些力气,又使劲生,没力气了,尚天雨输内力给她。直耗到天明,方把孩子生了下来。
“天雨现在人呢?”刚得知宛平母子平安而放下的心,又悬起来。刘诩皱眉问。
“人已经被他师父禁在昆山派禁地里了。”慎言试探着加了一句,“尚老侠反应很快。产房里里外外的人,一共二十余名,也一并都禁了……”
刘诩眉皱很紧。
慎言看她神色,心内愈加焦灼,“主上,估计两个时辰后……从西北发出来的急报,就会抵京了……”
刘诩明白慎言的意思。教引宫人是由皇上下旨,中宫下派,位属钦使。有越级上报的权利。这份急报,入京,得先送礼监司,再抄录两份,一份给皇上,一份给中宫。这就说明,急报一到,尚天雨的事再无回转余地了。
细究起来,人命大于天,何况宛平和那孩子对于西北的重要性。尚天雨顾全的是人命,是大局,实是没错的。可不妙的就在于他贵侍的身份。
刘诩起身,在室内来回踱步。
慎言目光追着她,咬唇。
“西北密报两个时辰后就到了?”
“是,属下的人一直跟着……”慎言低声禀。
刘诩瞅了他一眼。慎言垂目。中宫的权限,慎言确实不好插手。但他确实派了人跟下来了,如果中宫知道了,恐生嫌隙。
“宣中宫来吧。”刘诩揉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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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急召中宫,却是宣到竹苑。
吉祥心里一路嘀咕,犯着别扭,却也得赶着给户锦换衣服。
陛下女官急道,“大人紧着些吧,别叫陛下等。”
户锦挡开吉祥在他身上忙活的手,自己敛了衣襟,“行了,走吧。”
竹苑。
户锦还从未踏足过这里。进了院子,满眼都是细竹的葱郁绿色,清新又素雅。他心中点头,知道这里的主人便如这竹般,挺秀、超群。
有宫人引他入内。直接进了内室。
户锦隔着纱幔,影绰看见两个人,不由垂目屏息。
“参见陛下。”他停住步子。
“锦卿来了,进来吧。”里面传出刘诩声音。
户锦抬目又看了看纱幔,“……是。”
刘诩展目看向门口,她的中宫从外间进来。刚才应该是在沐浴,一身的湿气,发梢还滴着水。
“参见中宫大人。”慎言侍立一旁,撩衣跪下。
户锦将慎言扶起来,“大人多礼了。”
“劳你跑一趟。”刘诩示意宫人给户锦绞绞头发。
户锦摆手,“无妨。陛下有急事?”
刘诩按了按眉心。
“慎言讲吧。”
户锦怔了下,看向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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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
四五嘟着嘴,絮絮叨叨。
这一个月,被人截走陛下的事,已经不止一回了。中宫的事,他们无权置喙,但慎言品级还低于云扬,怎敢公然在御水河前截人。
“四五,还能不能让我吃完饭?”云扬无奈。
“哎……”四五不好再说。从到了临渊,云扬便一直不太爱吃东西。能让他吃上几口的,也只有借陛下的名了。云扬最是不愿给人添乱的,一提到陛下关切嘱咐过的,他便是没胃口,也得硬吃下去。
“多吃点。若是知道您用少了,皇上不得还当是您真的心里不痛快了。”四五又反口。
云扬笑着掷下筷子,“哎,咱们四五的这张嘴呀……”
日头已经沉到御水河另一侧去了。七八月份,河面上的潮意夹着白日间的闷热,将小岛团团笼住。
云扬起身,本是为了迎驾穿的四层的常服,已经湿透了。
“换一身吧。”
“不用。”云扬摆手,“沐浴吧。”估计是急事,刘诩今夜不会来了。
偌大的浴室,有着水面一样宽广的汤池。自从第一回侍寝同浴,以后他再未用过。云扬独自走进来,空旷的室内,水声更显大了些。
他闭上眼睛,空气里,似乎还能感受到刘诩的气息。心中有了这样的念头,体内的血煞一下子蓬勃地昂扬起来,云扬难受地皱起眉。
想到入夜,云扬有些打怵。这些日子,血煞养得太娇了吧,空一夜,便觉难受?
云扬站在池边,深吸口气,试着从缓台慢慢走进水里,走了一半,便转头放弃。没有刘诩在水中向他招手,他再没勇气走进去。
他裸着身子,坐在池边台子上。室内冷热适宜,他却把全身缩成一团,双臂紧紧抱着膝,把脸埋在臂间。
他全身心地,不可控制地,思念着刘诩。思念着她温暖的怀抱,思念她温存的抚慰,暖心的笑意,甚至,思念她每夜的恶趣味。
血煞,在他体内,正施加着越来越强悍的影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一日日地正在沦陷。
在临渊,他要忍受的,还有巨大的孤独和寂寞。
只有在刘诩来了,真真切切地面对着,他才能感受自己还鲜活着。每夜,他们俩很默契地全身心投入,倾情的释放着心中的苦涩和如山般的压力。
云扬似乎睡着了。坐了许久,他缓缓咬唇,伸手,自己将身下繁复锁阳,一层层解下。四五解时,他垂目看过两回,便记住了。
云扬的确聪慧。繁复的锁扣,解错一环,便会锁死。但他,就这么缓缓解开了。
最后一扣脱开,云扬全身都震了下。他握着一截长长的银丝,心中天人交战仍在继续。
在这里停留太久了。云扬咬着唇,跪坐起来。全身绷得很紧,手都有些颤抖。
借着水声,他艰难地探手覆住身下,开始,低低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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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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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苑。
户锦锁着眉,听完慎言的叙述。
室内沉静。
“卿认为此事该当如何发落?”刘诩问。
户锦沉吟了下,“臣觉得就此事来说,尚侍君居大功。”
他一开口,慎言就松下口气。
刘诩挑眉看他,“卿何以如此看法?”
户锦抬起清朗目光,掷地有声,“因为,他……救了人家母子两条性命。”
刘诩怔了怔。在户锦眼中,人的性命尤为重要。他浴火重生过一回,如此裁度这个事件,倒是户锦风格。而自己贵为一国之君,有时反倒将权势、纵横看得更重些。她不由感慨地点了点面前两人,“瞧你们一个两个的……同你们比,倒是朕的心胸窄喽。”
“臣侍不敢。”两人一齐垂头。
“密令西北尚老侠,将天雨悄悄带回来。宛平那里,先纳个侍君吧,便只说当日产房陪侍的,是她的人。那二十余人……”刘诩沉吟道,“查清他们每人底细,逐个掌控。即下封口令,众口一词,只说是宛平郡主自己的夫侍就好了。”
她下了命令,顿了下,目光逡巡过户锦和慎言,“慎言着手去办。”
“是。”慎言提衣跪下,“臣代天雨谢恩。”
这恩,是该谢了。
户锦心内也很起伏。他撩衣摆,在慎言身旁跪下,“臣方才说话冲了些。尚侍君所为……也不能说一点错儿也没有。陛下能容,臣亦代他谢恩。”
刘诩感叹笑道,“到底肯为朕着想一二了。”闯了产房的是她夫侍,平常人家的家主犹不能容,何况帝王。
户锦和慎言皆窘迫地垂头。
“即刻去办吧。”刘诩摆摆手,“须知众口烁金,这事可大可小,若是由天雨而牵连到宛平,牵连到新出生的小世子,恐西北局势又会不稳。”不独是为了救下天雨,更是为了朝堂大计,西北的长治久安。
“是。”两人凛然。
两人跪安,忙着办差去了。
连升上来侍候。
刘诩揉揉眉心,自语道,“这个臭小子,没一天消停。”
连升垂目。这话中宠溺之意,溢于言表。纵使尚天雨闯了祸,看来皇帝陛下并未真恼了他。
“摆驾临渊阁吧。”
“是。”连升躬身。
圣驾出了竹苑。
夜晚的圆月正升上梢头。今夜虽很热,但皎洁的月色,仿佛送了清凉入心间。刘诩弯起唇角,觉得步子也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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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
游舫缓缓驶近岸边,临渊阁灯火一如既往地,明亮而温暖。
刘诩挥退跟着的人,自己走了进去。
“陛下。”四五跑出来迎驾。
刘诩四下张了张,没看见云扬,“扬儿呢。用过晚膳没?现在做什么呢?”
“回陛下,云大人用了晚膳,刚才自己在大浴房里,刚沐过浴,已经歇下了。”
“喔?”刘诩回眸看了看夜空,是晚了些。
刘诩踏着月色,走进卧房。
垂幔重重,烛光摇动。
素手掀开纱幛,不由怔了下。
榻上,并没有人。
她怔了片刻,倏地转回头,“四五何在?”
“在。”四五跑进来。
“人呢?”
“啊?”四五狐疑,跑过来,床上床下仔细看了一遍,摊手道,“陛下,大人真的是躺下了。奴才亲手给拉的帐子。”
刘诩领先出了内室。临渊阁并不大,三层建筑,除卧房,书房,茶室,也就是正堂大些。刘诩站在堂上,心里才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一共十八名暗卫,已经在厅里跪了一片。刘诩只看他们表情,就知道什么话都不用问了。
“陛下,奴才们全数去找了。您先坐下歇会。”四五劝慰。
“这阁里,四面环水,无船怎么离开……”刘诩凝眉思索,轻声自语。
四五吓了一跳。兴许大人睡不着,悄悄出去散散步也未可知,怎么就往离岛上想去了?
已有暗卫飞奔而去。
后岛。
云扬只披了件单衣,坐在高高的树枝上。遥望天际。
手心里,还残留着恼人的温度。他的心中,却空成一片。
云扬不敢回顾方才浴池的一幕。情事上,他唯一的经验,便是刘诩的抚慰。每一次的缠绵,纵使刘诩花样翻新,他也愿意配合,并且很愉悦。可那样的纵情,到底是自己需要,还是血煞需要?
沦陷。
一个词清晰地楔进他内心最薄弱之处。无论是谁需要,在这事之后,他一步跨过最后一道界限,完全地,沦陷。
面对这样的自己,他无措,自责,无法自赎。
御水河送来的潮湿的风,拂过他的面颊。云扬的脸颊也全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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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夜色。有灯火从临渊阁里一齐燃起。
云扬虽离得远,但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那片灯火正向四面八方散开,火点移动速度很快,数量众多。
云扬诧异了一下,忽地从树梢立起。
“糟了。”他如大鹏鸟般从高树上跃下,急急地向临渊阁掠去。
奔近。有许多人焦急的面庞出现在眼前。圣上的整幅仪驾就停在宫门前。四五又哭又笑地跪倒在地上,“我的主子呀,您可回了。”
云扬步子不停,一溜烟,跑进宫门。
“云侍君回来了,云侍君回来了……”有宫人一迭声地往里报。
刘诩手颤,跌了茶盏。
云扬裹着风,从门外面跑进来。扑通跪在眼前。
“哪里去了?”刘诩一步上前,扯住他手腕。
云扬不防,被带着膝行几步,在地上拖出两道淡淡的血迹。
不过两人俱都绷紧身子,谁也没留意。
“在……在后岛……”云扬仰目看着刘诩,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身后,有暗卫跟进来禀,“后岛没有岛外的人。有根高枝折了,想是云侍君方才从上面跃下,刮折的。”
“睡不着,在……岛后散步来着,云扬知错。臣侍迟归,请陛下责罚。”云扬咬唇低声。
“……你们退下吧。”刘诩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劲,把一屋子的人都挥退了。
众人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