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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锦堂春-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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炤宁看看他身后,没人随行,笑微微地问他:“蒋家两个人已经投靠了东宫,我一直在等他们助纣为虐,怎么还没动静?”

太子居然全无火气,唇角微扬,唇畔逸出一抹笑,“别急,就是这几日了。”

“是么?”炤宁道,“多谢殿下告知。”

“我若是你,会自求多福。”

炤宁轻轻一笑,“现在看来,该自求多福的人,似乎是你吧?”她扬了扬眉,定定地凝视着这个厌憎至极的男子,“你猜一猜;我此刻在想什么?”

“说来听听。”

“我在想,”炤宁上前一步,语速缓慢,语气森冷,“待到最后,要用怎样歹毒的手段折磨你。”语毕从容后退,再行一礼,款步走开去。

太子转身望着她的背影,回想着她方才的眼神、语气、言辞。

已是夏日,却有寒意自他骨子里蔓延开来。

没记错的话,前世今生,这是炤宁首次对他放狠话。

她从来不是以言辞威胁人的做派,方才行径,定是因着彻骨的恨意所致。

只是,因何而起?近来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是他要查清楚的首要之事。

第082章 无题

第082章

炤宁回府途中,命人传话给师庭迪,让他到燕王府说几句话。

师庭迪正有满腹疑问想找她要个说法,自然是求之不得,与炤宁先后脚进了燕王府的大门。

二人在花厅落座之后,师庭迪瞧瞧服侍在侧的红蓠、白薇,觉得十分眼熟,心知定是在江南就见过,由此放下顾忌,直言问道:“莫心儿怎么会在东宫?都说她从良之后下落不明,可她居然跑到了太子妃身边,是不是你促成的此事?”

炤宁斜睇他一眼,“什么从良不从良的,她何时堕落过?”

“……也是,除了爱财,倒是仅有的一个清清白白的花魁。”师庭迪理亏地笑了笑,“这话是我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我给你赔礼。你快些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都要急疯了。”

炤宁抿唇一笑,“她想来京城看看花红热闹,便来了。最早是太子先找到了她,想为她更名改姓,让她做侧妃。她不肯,太子妃又欣赏她的才情,便将她接到东宫,闲时两个人常一起谱曲。这些真不关我的事。”

师庭迪稍稍放松了一点儿,“那么,我来到京城的事情,她事先可知情?啊不对,她知情,还是你告诉她的,是不是?”

“嗯。”炤宁点头承认,“我担心她无意间见到你的时候会吓一跳,便先跟她说了一声。只要你不寻我们的麻烦,我们就懒得提你那些事。”

“这就好。你们也只管放心,我只是过来给伍太妃请安,陪老人家一段日子,别的事一概不理。”师庭迪长长地透了口气,摸了摸额头,“方才在路上,吓得我一头冷汗。”

炤宁笑起来,是有一点儿幸灾乐祸的。

师庭迪喝了口茶,开始抱怨:“你说这叫什么世道?你个女孩子家跑到青楼一掷千金、结交花魁就是当地一段佳话,我一个大男人做的也是那些事,怎么就成了罪过?”

“你这是避重就轻,”炤宁道,“我又没有封地,去哪里都无妨,比不得您世子爷啊。”

师庭迪摇头苦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啊,我就是不出封地,涉足风月场合也要偷偷摸摸,被人知道后,罪过也够我喝一壶的。”

炤宁想了想,笑道:“这倒是。”

喝完半盏茶,师庭迪已是完全放松下来,坐姿很慵懒,言语也变得随意亲切:“说起来,我也老大不小了,你要是识得很出色的女孩子,可一定要给我引荐。”

“我认识的女孩子不是名花有主,就是嫁为人妇,帮不到你。”炤宁坦言道,“不是这样也不会帮你。”她又没疯,怎么会把好女孩引荐给一个没事就跑青楼的男子?

“合着我在你眼里根本就要不得?”师庭迪为自己喊冤,“我只是去过青楼,但只是与花魁说说话喝喝酒,我可曾有过荒唐的行径?”

“你倒是想。”他看中的都是如莫心儿一般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始终不能如愿罢了。炤宁毫不留情地奚落他,“也不知道是哪个,想带着心儿回封地,要养在外面呢。”

“你这个坏丫头,怎么总揭我老底呢?”师庭迪气哼哼地瞪了她一眼。

“说点儿正事。”炤宁笑容温和,语气郑重,“要是朝堂中有人害我,你肯不肯出手帮我一把?”

“那是自然。”师庭迪毫不犹豫,“欺负女子的男人,我最是瞧不起,不管是谁,只要能踩他一脚,我都乐意为之。”

“这话实在是动听。”炤宁转身取来几封信,“你拿回去看看,留意落款的日期。你若有心帮我,出事的时候自然清楚该做什么。”

“行,我回去好好儿琢磨琢磨。”师庭迪看看天色,“我得走了,要去楚王府一趟。记得告诉燕王一声,明日晚间我过来蹭饭。”

炤宁笑着应下,回房换了身衣服,喝了杯茶,正要起身去宫里的时候,去后园玩耍了大半晌的吉祥回来了。

她出门的时候,它闷闷地跟在她身侧,也不知是在失落还是生气。

到了二门外,炤宁俯身揉了揉它的头,“听话,回去吧。等我跟昭华公主再熟络一些,就带着你去串门。”

吉祥不搭理她,哼都不哼一声,只是坐在石阶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前爪。

“真是长大了,会甩脸色给我看了。”炤宁揉了揉它背部的毛,狠一狠心,转身上了马车。

吉祥一如以往,慢吞吞地跟在马车后面,待到马车走侧门离开,它坐在门口,安安静静地望着。

过了片刻,它站起身来,抖了抖一身漂亮的毛,忽然变得精神抖擞,随后箭一般的飞跑出门,奔向走远的马车。

侍卫们及时发现了,其中也有身手绝佳脚力奇快的,却没人敢当即拦下吉祥。小家伙可是王爷与王妃的宝贝,它犯错甚至败家都没事,谁因为它犯错惹得它不高兴是绝对不行的。由此,他们由着吉祥撒欢儿地跑,有人随后追上去,禀明原委。

马车停下来,炤宁探出身形。

吉祥到了她近前,喘着气,摇着尾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你啊。”炤宁笑着招一招手,“上来吧。”

吉祥立刻矫捷地跳上马车,高兴得不得了。

“到时你可要乖乖的。”炤宁搂着它,笑容里尽是宠溺,又叮嘱红蓠,“到了棠梨宫,你留心照看着。”

红蓠笑着点头,拍了拍吉祥圆圆的脑袋。

炤宁进到棠梨宫的时候,先让宫女把吉祥跟来的事情告诉昭华公主。她是想着,昭华可是名副其实的娇滴滴的公主,吉祥这样的大狗,恐怕见都没见过几次,要是心里没个准备,被吓到就糟了。

却是没料到,昭华公主笑着迎出门来,看着吉祥的眼神是惊喜的,“这就是吉祥么?真是讨人喜欢。”

炤宁拍拍心口,“你喜欢就好,我方才一直担心你会害怕呢。”

“怎么会。”昭华公主笑着打量吉祥,“早就听说了吉祥的大名,这两日连顾大夫都提起过它,说只是听说却不能见到,有点儿遗憾。”说着侧转身形,对吉祥招一招手,语气柔柔的,“吉祥,快进屋去,我给你好吃的。”

吉祥很是敏感,遇到不喜欢它的人,它就特别认生,有时还会发脾气;遇到打心底喜欢它的人,便会乖乖地,摇摇尾巴算是示好。此刻,它是第二种反应。

炤宁为此笑逐颜开。

落座后,吉祥乖乖地坐在炤宁近前,好奇地看看这儿,看看那儿。

昭华公主唤宫女取来一碟子肉干、一碗清水,亲自送到吉祥跟前,“给你的零嘴儿,好歹吃一点儿?”

吉祥摇了摇尾巴,低头看看食物,随后又仰头看炤宁。

生人给的东西,吉祥是不吃的——这是师庭逸和常洛逼着它养成的好习惯,那时它可是吃了些苦头的。炤宁虽然心疼,但毕竟是让它受益终生的事,自是不曾阻挠。“快吃吧。”她笑着拍一拍它的头。

吉祥开心地享用起来,许是不饿的缘故,吃相居然很斯文。

“像个小孩子,太可爱了。”昭华公主笑着回身落座,又吩咐宫女摆饭,“吉祥吃着,我们也别闲着。”

是精致的六菜一汤,三道清淡的素菜,三道香辣的荤菜,盛放饭菜的都是颜色、形状不同的小巧的碗盘,特别好看,这是真正的色香味俱佳的一餐。“实在是赏心悦目。”她由衷赞道。

“平日都是一个人用饭,没什么胃口。”昭华公主笑着解释道,“闲来无事,叫内务府给我打造了不少这般小巧的碗盘,看着顺眼些,能多吃几口菜。”又开玩笑,“四嫂不觉着是我小气就好。”

炤宁不由笑了,“听听这是什么话。”她想,这样一个细致、精致的女子,如果能成为自己的嫂嫂,该多好。

二人用饭期间,吉祥吃饱了,在室内转了两圈,之后到门口东张西望,又对着红蓠哼哼。

“吉祥是不是想出去玩儿?”昭华公主笑问,见炤宁点头,吩咐一名宫女陪红蓠带着吉祥去小花园转转,随后,又遣了服侍在室内的宫女,“我要跟四嫂说几句悄悄话。”

几名宫女抿嘴笑着退下。

昭华公主也是对身边人分外宽和的人。炤宁找到了彼此的一个相同之处。

昭华公主要跟炤宁说的是顾大夫的事:“今日我细问了她几句,听完由来,真是啼笑皆非。”

炤宁问道:“我听越霖哥说,她已嫁人,有个孩子。那父子两个的情形,你可曾问过她?”

“嗯,她与我说了。”昭华公主娓娓道来:“她夫君是沧州人士,殷实的小商贾。成婚之后,她有三两年不曾行医,到孩子大一点了,才又偶尔出门行医。她是天赋异禀但是很少见的大夫——行医至今,只医治极为少见的疑难杂症。

“这次她离开夫家,是因为身在济南的一个好友病重,当地大夫束手无策,她闻讯连忙赶了过去。友人病情好转之后,她踏上归程,却在途中病倒了,原本不是大病,不走运的是遇到了韩越霖——她急火攻心,病情骤然加剧。

“韩越霖在民间的名声太差太吓人,她起初实在是害怕,担心自己再不能见到夫君和孩子,便屡次要逃。后来,韩越霖叫她给亲人写封报平安的信,又亲自跟她商量,说他们夫妻两个若是愿意,他便将她夫家的人都接来京城扎根,毕竟,她要医治的人不是短时间内就能痊愈的。她明白了原由,给我把脉之后,便心甘情愿地留下来。这两日,韩越霖已派人去接她夫家的人了。”

炤宁听了仍是啼笑皆非,“越霖哥说,他是从顾大夫那里,才知道自己名声有多差。”

昭华公主莞尔一笑。

炤宁吃了几口菜,喝了一口水,问起自己最为记挂的那件事:“昭华,中毒的事,你愿不愿意与我说说经过?”又解释道,“我这不是好奇,是想着多一个人知道,兴许就能早一点儿发现蛛丝马迹,早日给你一个明白的说法。这是为你,也是为了越霖哥。你跟我说完之后,我绝不会告诉第二个人的。”

“那件事,每每想起就窝火不已。”昭华公主道,“我夜间歇下之后,经常半夜因为口渴醒来,喝一杯水再继续睡。出事的那一晚,我心里隐隐地有些不踏实,却又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惴惴不安的,睡得更不安稳,歇下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值夜的宫女循例递给我一杯水。就是那杯水,险些要了我的命。我便是这么轻易地着了那人的道。”

这实在是叫人窝火。原本平平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却有人在你不知不觉间收买了你身边的人,要毒杀你。炤宁给了昭华公主一个安抚的、理解的笑容,“后来,你是怎么怀疑到那人头上的?”

昭华公主道:“出事翌日一早,我宫里的人全部畏罪自尽了,还没人查到头上就那么默契地一同自尽,事情不是太奇怪了么?我反反复复地回忆每一个人在出事之前有无反常之处,一个一个排除,最终怀疑的只有一个玉枝。玉枝专门负责我的膳食,而且,在出事前一段日子,她与一名侍卫接触过。那名侍卫……”说到这儿,她脸色微变,眼神有些恐惧,“那名侍卫,反复回想之后,总觉得很是诡异,并且,我应该在东宫见过他的亲人一次。”

“哦?”炤宁神色凝重,“是怎样的一个人?”

“少年郎的身形、步态,与而立之年的男子的身形、步态是有着不同之处的。”昭华公主语速很缓慢,“那名侍卫,是少年人的身形,可他却有着三四十岁的男子的面容,肤色黝黑,皮肤皱皱巴巴的,很不相称,叫人看着就觉得别扭。而我在东宫见过一次的那个人,与他有着相仿的容貌,只是很年轻。我实在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炤宁轻声问道:“是不是易容呢?”

“要是易容,不该是那种法子,完全可以把容貌改变得与年纪相符。”

“是这样……”炤宁拢了拢眉心,“你等我慢慢琢磨一番。刚听到这些,脑子不灵光。”

“我自然是不心急的,这么久都等过来了。”昭华公主说起此事的后续,“父皇命韩越霖暗中彻查此事之后,我将那个奇怪的人告诉了他,并且告诉了在东宫的那个年轻人的大概样貌,让他对东宫留心。他查了个遍,也没找到我说的那个人——很明显,那个人不是被指派到别处去办别的差事,便是被灭口了。”

炤宁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没事,我们慢慢来,慢慢寻找蛛丝马迹。我不相信,那人能将一件事做的天衣无缝。”

“对,我们都不要心急。”昭华公主反过头来宽慰炤宁,“我能想到的蛛丝马迹,一时间也不能全都跟你说清楚,日后一点点细致的讲给你听。只是要你听,可不是要你陪着我上火。”

炤宁这才笑了,“嗯。我心宽,上火也就一会儿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炤宁把这件事的分量看得很重,以至于当晚入睡之后,做了一个与昭华公主说的事情相关的梦:

梦境中,在她前面,走着一个人,身形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后来,他停下来,慢慢地转过身形。

她看到的面容,是一张满脸皱纹的苍老的脸……

她喘息着从这个噩梦中醒来。

“怎么了?”师庭逸被惊动,立时醒来,将她揽到怀里。

炤宁缓了片刻才平静下来,“没事,做了个有点儿吓人的梦。”

“仅此而已?”他吻了吻她的眉心,“心里有事吧?”

“心里事情可多呢。”炤宁完全清醒冷静下来,“明日一早就要去什刹海的别院住下,我担心自己住得不舒服,还担心吉祥住得不习惯……”

师庭逸抬手掩住她的嘴,“不愿意说就算了,睡觉。”大半夜的,谁要跟她拉家常。

“好啊。”炤宁在黑暗中理亏地笑了笑。

翌日上午,炤宁按照师庭逸的意思,带着吉祥,住到了什刹海的别院。

别院里有葡萄园、苹果园。吉祥很喜欢在林中奔跑嬉戏。

炤宁亦是喜欢的,因为这两个地方,总会勾起她年少时的温馨回忆。

八|九岁的时候,到了秋日,师庭逸就会带她到庄子上的果园里游玩。

她喜欢吃酸甜味道的苹果、葡萄,在果园里一边走一边摘,摘完了就开始吃。

师庭逸总是笑着陪在她身边,帮她用帕子擦干净葡萄,再一颗一颗剥给她吃。

吃苹果的时候,他是不准她随意吃的,一定要给她洗干净,才准她吃。

那时候吃到的苹果、葡萄,在她记忆中,一直都是最好吃的,便是奇珍异果都不能取代那种味道。

现在想想,自己与他,差不多能算是一辈子的缘分——小时候,他是她的四哥;及笄之后,他是她的意中人;如今,他是她的夫君。

想到这些,她心里总是暖融融的,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

什刹海的别院到宫里的路程,与燕王府到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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