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第2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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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落都没插上话。
这位老爷子是族长的同辈,在家中行二,他名字里有个振字,族长称呼他为“振二哥”。
他们只论辈分,不论年纪。
辈分都是祖上一代代传上来的。
“我听玄清大师说过,水是兴旺之物,庄子上绕水,兴家、旺财,咱们自从修建了这水渠,收成的确是好了。”振二哥说道。
“可不是嘛!”六爷爷吐了口烟圈,接话道。
其他长辈要么不说话了,要么附和着振二哥和六爷爷,都觉得他们的水渠没有问题。
族长使劲咳了咳,却阴沉了脸。
玄女是他请来的,这一个个不给面子的反驳,难道是倚老卖老?
众人瞧着族长的脸色,亦想起族长的心思,气氛顿时就尴尬了。
大家都不说话。
陆落原本听不懂土话的,她在镇上生活了几个月,不知是她天赋好,还是肚子里的龙蛊起了作用,她现在几乎能听个七八成。
这些长辈说什么,她都听明白了。
陆落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
等众人终于平静,陆落才开口。
她心平气和对众人道:“水利万物,亦毁运气。”
她看了眼众人,见众人都在认真听,陆落继续往下道:“绕村的水,想要它兴旺族人,利用运气,首先要符合四点。
其一,水要当元当运。就是说,七运中要东方或者南方见水。只有这两处见水,水才助财助兴旺。贵庄是西面见水,大不妥!
二则,水要深,浅水对运气无益,反而会破坏格局。贵庄的水渠太浅了,藏不住财,没有益处。
第三,水要清澈。此处的水都是地表流水,泥沙浑浊。水清才能兴旺,浑浊容易助赌、色。”
陆落说到这里,几个原先神色不虞的老者,突然转过来脸,正色看着陆落,眼底添了几分慎重。
特别是那位老振二哥,更是讶然。
陆落说助“赌”“色”,一下子就击中了这些长辈们的心思,他们放下了手中的旱烟袋,吃惊看着陆落。
“还有四,水要静,静水才是吉兆,此处的水太过于湍急,在风水上说,好运全部留不住。”陆落道。
众人听了,心中有了七八分的相信。
陆落分析,的确和他们庄子上的情况差不多。
原来修个水渠,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吗?
众人心下发寒。
顿了下,陆落最后总结道:“所以,此处水是大患,它将河边变成了无情水。无情水会影响庄子,容易出现赌、色,甚是人伦丑态或悲剧。”
族长心头大震,已经在陆落是万分的信服。
他和玄女见面,从头到尾都没有来得及说庄子上的情况,而陆落已经分析出来了。
庄子上这几年的倒霉事,的确离不开:赌、色和人伦丑态这三样。
从前也不会如此的。
常发丑事,老人家们都会说:“坏了风水”。
族长也相信。
他只是听闻玄女厉害,就请了她。如今看来,他们庄子是真的“坏了风水”,而不是随口的话。
“族长,不如请玄女先休息,我们商量商量再说?”其中一个白衫老者,看上去最儒雅,对族长道。
他不想族长贸然答应什么,准备商量一下再说。
陆落就站起身,道:“我也有些累了,你们先忙,我去喝口茶。”
族长就忙喊了自己的儿媳妇,让她带着陆落出去。
族长的儿媳妇把陆落带到了她自己的院子。
他们都分家了,不和族长住一起,这个儿媳妇是二儿媳妇,住在族长家后面的一栋独立院子里。
院子也是竹楼,一间稍微窄小的门房,对面是厨房,进了穿堂就是天井,天井里养了腊梅,如今还开着花,幽香四溢。
族长的二儿媳妇请陆落坐,然后端了茶给陆落,就和陆落闲聊。
她说了几句土话,又斟酌着怎么说官话。
“不妨事的,我能听得懂你的话。”陆落笑道,“我说官话,你也能听得懂吧?”
她点点头。
见陆落能听懂,她胆子就慢慢大了些,少了腼腆,和陆落聊起来。
“我娘家姓何,我小名叫慧娘,公婆和庄子上的人,也是叫我慧娘。”她介绍自己。
陆落也告诉她:“我在家中行五,你叫我五娘。”
她这么说着,慧娘还是恭敬称呼她为玄女。
她们一个用官话,一个用土话,都能听懂,聊开了话题,还蛮开心的。
慧娘告诉了陆落很多事。
同时,陆落也发现慧娘这竹楼,有点不同寻常。
第041章人伦
陆落察觉出慧娘的院子有点静,静得太过于异常。
顿了下她才明白:慧娘没有孩子。
慧娘二十六岁,家中应该有几个五六岁的小家伙跑来跑去,喧嚣热闹的。
注意到了这点,陆落却没说。
慧娘有点害羞,熟了之后也挺能聊的。
陆落了解之后,才知道慧娘是从黎平镇附近嫁过来的,她甚至知道金老爷和金俦。
“那个金老爷,可坏了!”慧娘说,“他喜欢小男孩儿,恶心!”
陆落笑了笑:“他已经死了。”
“啊?”慧娘吃惊,同时也心中一喜,笑道,“老天爷都看着呢,玄女你信不信?”
陆落不信,老天爷是最不长眼的。
她敷衍着笑了下。
慧娘说完了金老爷,又跟陆落说起,为何族长要请术士来改风水。
“我嫁过来八年了。”慧娘说道,“庄子上一直都挺好的,大家都本分。是从三年前开始,这庄子就有点不太对劲。”
慧娘还说:“有人说过,河不能乱修,会毁了风水,可是他们不愿意听,怕祖坟受淹,非要修。”
“是啊,任何动土都是大事。”陆落道。
陆落只知道他们庄子上有人伦惨绝,还有赌,色,却不知具体是哪些事,她问起了慧娘。
慧娘没什么心机,常年住在庄子上,难得有个人聊得来,很单纯的告诉了陆落。
“西头的五三,他在县城做了两年的小伙计,被东家辞退了,回到了庄子上。”慧娘道。
五三是人名。
古时文化不通,很多男人的父母没文化,就用他们的出生日月,作为他们的名字。
比如朱元璋本名叫朱重八。
叫这种名字,都说明家中非常穷,穷到孩子出生时,拿不出几文钱去请先生取个贱名。
秋五三家中贫寒,很早父母就去世了,族中养育了他和他哥哥,结果这对兄弟长大了,越发好吃懒做。
族长就做主,让他们兄弟去城里碰碰运气,甚至托了人情,将秋五三安排在一家米铺做小伙计。
可是秋五三手脚不干净,掌柜的看着秋族长,忍了几次。
而后,这货居然跟小伙计们赌博,常赌到深更半夜,耽误掌柜的生意,掌柜的忍无可忍,就辞退了他。
他无处可去,回到了庄子上。
秋五三回来之后,无处消遣,又不愿意下地,就蛊惑了一帮老少爷们跟着他赌钱。
他们偷偷摸摸的。
半个月之后,族长才知道。
族长处罚了所有参赌的,可是庄子上年轻的小伙子们,心气已经被带坏了。
赌是有瘾的,起来就难灭了。
族长是恨极了的,将秋五三赶出庄子。
可庄子不是个围墙,出去还是能悄悄回来的。
族长只有一双眼睛,而庄子上两百来户。
大家都背着族长赌。
庄子上乌烟瘴气。
很多人家都受不了,配合村长抓赌,至今三年了,赌博之风压了下去,不过还是有的。
为了防止死灰复燃,族长从未放弃过严查。
“赌博的确是一桩害人害己之事。”陆落道。
慧娘点点头:“可不是嘛!”
很多时候,赌博是其他犯罪的开端,有了赌瘾,人就少了些善念。
原本善良朴质的人们,因赌瘾开了头,后面偷鸡摸狗,成了惯例。
这庄子名声就不太好。
“这三年,我们庄子上退了四门亲事。人家姑娘听说庄子上的小伙子好赌,都不愿意嫁进来。
别说族长,就去其他人,也愁得不轻,现在抓到赌的,不管大小都是一顿死打,饶是如此,还是有人乐意去赌。”慧娘道。
这件事,的确对秋家庄影响很大。
土里刨食的人们,多一个赌博的,就少也一个干活的。
“风水的确不好。”陆落道,“是风水助涨了这些恶劣风俗。”
除了赌博,他们庄子上也有其他丢人现眼的事。
有些传了出去,有些自家隐瞒下来。
慧娘捡了两桩传出去的,告诉陆落。
“……一开始兴赌的时候,我公公尚未留心到。那些人在易生家中聚赌,有人赌有人看,围得团团满满的,闹到了深夜。
易生的妹子,定好了人家,还没有嫁呢,夜里自己出来撒尿,被人按在草堆上给糟蹋了,至今还不知是谁,黑灯瞎火的。”慧娘道。
慧娘说到这里,脸有点抽搐,她气得不轻。
那姑娘叫四儿。
易生是年轻的小伙子,他娘早走了,他爹又聋又瞎,是他妹妹一手操持家务。
出事之后,他妹妹四儿被退了亲,如今躲在家中不见人,已然是半疯了。
易生则是个孬种,受不起庄子上的指指点点,自己跑了,不知去向。
族长用自家的米粮救济四儿。
陆落咬了下唇,心头一口怒焰沸腾,气血不稳。
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慧娘也默哀了半晌。
一句可怜,无法概括这样的悲剧,陆落最害怕听到这些充满人性恶毒的事。
慧娘沉默片刻,跟陆落说起了另一件事。
是一桩人伦丑事。
慧娘说:“这件事,大家听很生气。”
陆落应了声,让她继续往下说。
“慕老六,他快六十岁的人了,趁着他最小的侄儿外出办事,哄了他侄儿媳妇,两个人同吃同睡,后来闹出来了。”慧娘道,“真是丢尽了我们秋家庄的脸!”
陆落听到这里,感觉秋家庄的声誉太恶劣了。
十里八乡,估计都靠这些闲言碎语嚼舌根。
娱乐匮乏的年代,一点小事就满城风雨,何况这么大的事?
陆落猜测,秋家庄估计是娶不到外庄的媳妇,也嫁不出去闺女,族长才急了的。
这些丑闻,也的确是这三年来闹出来的。
从前未必没有,其他庄子也未必干净,可人家没闹得人尽皆知。
“现在,你们庄子上是不是娶媳妇、嫁闺女都很难?”陆落直接问。
慧娘连忙点头,道:“正是,人家一听是姓秋的,立马就不要了,也不管小伙子姑娘如何,家世如何……”
这就很严重了。
名声堆砌起来不容易,毁了却是一朝一夕的。
族长很头疼,才愿意花二十两请玄女。
第042章子嗣
陆落曾也是持有科学观的三好少年,现在三观已完全颠覆。
不管是赌博还是丑闻,多少有点一念之间,不是深思熟虑,思前想后的,它带着冲动性。
有时候,就是那个“一念之差”,叫人跌入万丈深渊。
风水,会影响那个念头。
陆落便觉得,秋族长把她请来,责任重大!
秋家庄已声名狼藉,只是陆落和白老叔不知情罢了。
饶是如此声誉扫地,秋家庄那些长辈,还是考虑这、考虑那,更在乎自己的脸面和声望。
“人都是自私的,很少有人能从全局考虑。”陆落想。
她深感棘手。
慧娘聊了几句,起身重新给陆落煮了茶。
是杏仁茶。
在偏僻的南疆山村,茶叶算是奢侈之物。
陆落很喜欢杏仁茶,连连喝了好几口。
“慧娘,你说你成亲八年了,怎么没瞧见孩子?”陆落问。
慧娘脸色一黯,端着茶盏的手有点发抖。
陆落猜得不错,她果然还没有生育。
“我命不好。”慧娘低声道,“我们乡下有人情,这要是城里,只怕早把我休了。”
她进门八年无所出。
这是慧娘心中之痛,为此她吃了很多草药,各色偏方,如今还在吃着,不见成效。
陆落刚来不久,一下子就击中了慧娘痛心的事,慧娘情绪低落。
陆落看了看她的面相,发现她命中有子。
“她命中有子,不知她丈夫如何。”陆落心想,“若是她丈夫也命中有子,就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他们夫妻的子孙位了。”
陆落见过很多半调子的风水师,或者自己摆风水位的,为了招财,把一些招财用的风水物……比如密底算盘、捞钱手、元宝风车、聚宝盆、貔貅等,正好不差摆在东北向的艮位,也就是子孙位。
招财之物摆在艮位,最损子嗣。
当然,子孙位除了被招财之物压住,还会受到其他影响。
“……二少爷今天出门了吗?”陆落问慧娘。
慧娘打起精神,笑道:“我们乡下不称少爷的,您叫二郎便是了。他回来了,方才在公公的大堂,您没见着他?”
陆落是没注意。
方才大堂好几个人。
陆落顿了下,没说什么,想给秋二郎相个面再说。
假如是秋二郎命中无子,那么告诉慧娘并不是她命不好,其他人大概会觉得慧娘诬陷丈夫,慧娘心中也生不平。
世道对女人太过于残酷,陆落不是救世主。
救不了她,唯一的善良就是不打破她的生活,让她继续过下去。
所以,陆落衡量了下,什么也没说。
慧娘又起身,给陆落煮了碗茶。
终于,正堂有人来请陆落。
来者便是秋二郎,慧娘的丈夫。
陆落扫了他一眼,就把他的面相看清楚的。她飞快的一眼,没有引起秋二郎和慧娘的留心。
“秋二郎命中子嗣繁茂,如此看来,的确是什么东西,压住了他们家的子孙位。”陆落心想。
等她处理点庄子上的风水河,再帮帮慧娘,就看在她帮自己洗裙子的份上。
陆落想着,到了秋族长的中堂。
诸位长辈仍在。
坐下之后,陆落没说什么抱怨之言,秋族长隐瞒她之事,陆落也没提。
她原本就是来解决问题的。
“玄女,我们商量了一番,那条河是要填掉的。”族长道,“不知还有什么风水忌讳?”
陆落道:“与其填掉,不如引到南向,南向见水主财旺丁。
只是要留心,河要平坦安静;河不必太宽,却一定要深,水要清澈,以后每隔几年也要疏导淤泥。”
秋族长想了想,感觉此事颇非人力。
已经是开春了,很快就要到春种的农忙。
重塑一条河,至少需要三四个月,族长沉吟了下,预感会很困难。
最终,他还是答应了。
正如陆落所料,他们已经声名狼藉,需得力挽狂澜,累点不算什么。
族长发话了,谁还敢偷懒?
“玄女,您再给我们看个日子。”秋族长道。
那个红皮六爷爷,始终不高兴,议论此事时,他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陆落也没在意他,正事要紧。
掐指算了算,后天凌晨寅时初,就是个好日子。
“来得及,我立马叫人通知各家各户。”秋族长道。
当天晚上,陆落住在慧娘家的隔壁厢房。
她累了一整天,到头便睡了。
翌日,慧娘早早给她烧了洗脸水,她的裙子也在暖炉上烘了一夜,已经干了。
慧娘叠得整整齐齐送进来。
陆落宾至如归。
她换了自己的衣裳,吃了慧娘煮好的早膳,见她丈夫已经出去了,问慧娘说:“你家掌柜的下地去了?”
陆落有时候不知如何称呼对方的男人,用词叫人啼笑皆非。
慧娘从来不喊自家男人为“掌柜的”,城里倒是有这种说法。
她也笑了。
“不,他今天不下地,读书去了。他每个月要抽出八天的功夫读书识字,明天要挑河要忙碌,所以今天去念书了。”慧娘笑道,“他跟着三叔读些书,认得几个字呢。”
秋三叔早年在县城学里做个小厮,却偷偷认字,夫子见他刻苦,就许他旁听。
他认识很多字,也参加过科考,可惜连个童生也没中。
不过,这在大字不识的乡间,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学问“大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