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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九州覆-第294章

小说: 九州覆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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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知道,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所以朕旨在仁德治国,想让大祁国力强盛,想让大祁的百姓安居乐业,不再有战争不再有纷争。身为皇朝的掌权者,朕知道自己责任重大,所以朕一直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赴了大殷的后尘。”

“诸位觉得,朕这样想这样做,到底有没有错?”

群臣俯首,“皇上圣明!”

“圣明?”皇帝冷笑一声,“朕自问不比尧舜禹汤,可也能算得上勤勉。但偏偏就是这勤勉二字,让朕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朕百年之后,这大祁皇朝是否能后继有人?是否有新帝能撑起这大祁天下?朕便是为他铺好前程又有什么用?这国祚绵长,到底有多长,谁能预料?”

四下无声,无人敢答应。

“清官难断家务事,朕如今也是栽在了家事之上。寻常人家,儿女与父母闹闹矛盾,不过是争吵几句,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可帝王家呢?你们睁眼看看,这满目苍夷的京城,到处是硝烟弥漫,到处是横尸遍野。这就是朕的儿子,干出来的好事!是朕——没能教育好子女,是朕——未能早早明察,是朕——造成了眼前这一切。”皇帝一番罪己书,让百官齐齐跪地,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如果今日,朕真的躺下了,那么来日史书工笔,朕就是天下罪人。三皇子容景宸,恰恰让朕险些成了这样的天下罪人!”

皇帝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这天下,才平定多少年?朕坐上皇位也不过六年之久,即便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年光景。眼见着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却又让朕亲眼目睹了当年大殷覆灭之景。诸位啊诸位,这是上天示警,居安一定要思危,否则必有大患。万望诸位警醒,以朕为鉴,以身作则。”

“此次事情,朕必当严惩不贷,也给诸位提个醒。三皇子一党,罪无可恕,谁敢求饶,朕必当同罪论处。弑君在前,篡位其后,论罪当诛。朝中蠹虫,当斩不赦。”

“用百姓常说的话来说,朕决不允许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事当从源头查起,当连根拔除!着三司协力合作,不管是谁,一经查出,决不轻饶。”

音落,朝臣高呼,“皇上圣明。”

“朕担不起圣明。”皇帝摆了摆手,“朕昨儿个想了一夜,究其原因,是因为国本未立,以至于根基动摇,酿成今日之祸。是故,今日朕做了个决定。魏道德!”

魏道德躬身行礼,“奴才在!”

“宣旨吧!”皇帝一声叹。

“是!”魏道德接过一旁小太监递上的,早已准备好的圣旨,高声道,“圣旨下,跪听接旨。”

百官齐齐俯身,不敢抬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太子景宸位居高阁,仁义蔑闻,凶德弥著。妄宗庙废社稷,弑君夺位罪无可恕,实难当国之重任,难承江山大业。今废黜皇太子景宸,着三司典查,列其诸罪而于册。后若有奏请皇太子从轻处置者,朕即诛之。钦此!”魏道德深吸一口气,这是废太子诏书。

众臣高呼,“臣等接旨!皇上圣明!”

“朕已决议立四子容盈为皇太子,着学士阁草拟立太子诏书,礼部筹备册立事宜,不得有误!”皇帝一声令下,容盈骇然抬头。

他是答应过馥儿,要夺这天下。守护这天下,不被容景宸夺走。可他真的还没有成为一朝太子,而后君临天下的准备。他对皇帝所表达的意思,一直是拥立容景垣为太子。

怎么会突然变卦?

容盈愣在那里,群臣已经开始向他道贺,“恭喜太子殿下!”

容景垣喜极,双眸噙着泪,“恭喜四哥!”

可在容盈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他抬头望着自己的父亲,突然明白他这个父亲,在最后关头又摆了自己一军。一声苦笑,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沐王景垣,平定有功,即日起册为沐亲王,一应侍奉当以亲王待遇。”皇帝又道。

容景垣行礼,“谢父皇恩典!”

“好了,朕也乏了。有功的该赏。有过的该罚。朕会赏罚分明,对于此次事件的一干人等,绝不偏私,绝不护短。诸位爱卿若有什么异议,也可与朕提出,朕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

便听得魏道德高声道,“有本上奏,无事退朝。”

群臣高呼,“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盈伏跪在地,良久没有起身,最后还是容景垣拽了他起来。

“四哥这是怎么了?”容景垣愣了愣,“如今四哥贵为太子,是件高兴的事儿,怎么反倒不高兴了呢?咱们扳倒了三哥,算是大获全胜啊!”

容盈低头苦笑,“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容景垣眉头微蹙,唇瓣紧抿。

“你赶紧去红坊,她还在等你!”容盈道。

容景垣面色一紧,转身就跑。苏婉受了重伤,这会正需要他。他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这唯一的女人。苏婉对他的心思,他都记在心里。她离开南抚镇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她的好,在想着自己的过失。

很多时候,是因为自己的执迷不悟,而错过太多。

所以这次回来,他真的想好好珍惜,不想再错过任何不该错过的人和事。

毕竟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生!

容盈倒不急着出宫,而是去了御书房。

毕恭毕敬的跪在皇帝跟前,容盈面色微凝,“儿臣参见父皇。”

“朕知道,你一定会来。”皇帝伫立书案前,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起来吧!”

容盈起身,清浅的吐出一口气,“君无戏言,父皇怎能出尔反尔?”

“于文武百官和天下人跟前,朕才是君王。于你,朕只是个父亲。”皇帝笑得凉凉的,“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有错吗?”

容盈面色一紧,皇帝这话几乎是为出尔反尔找了个大台阶,饶是容盈巧舌如簧,到了这会上也是无话可说。

皇帝的意思还不简单:

有错吗?

没错!

我是你老子!

于是,容盈落了下风。

“景睿,朕知道你心里不甘,你本无心皇位。这点朕早就看出来了,知儿莫若父,朕怎么会不还知道你的心思。”皇帝轻叹一声,搁下了御笔,“可是景睿,你看看朕的江山,如今除了你还有谁能挑得起?后宫那些未成年的皇子,他们可行吗?朕不是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除了你还有谁能为朕守住这大祁基业?”

“老二愚鲁冲动,不能文不能武,只能当个闲赋散王,实难挑起朝纲之重。老三为人狠戾,身为君王戾气太重必定不是好事,来日多屠戮多嗜杀,能给百姓带来安居乐业的生活吗?他只能为大祁带来战争,非朕所愿。”

“老五秉性敦厚,忠诚耿直。可身为君王,敦厚与仁德还是有所区别。老五虽然仁义,可身为君王不能太仁义,太意气用事。别人意气用事,也不过是后悔一阵,而君王则会荼毒苍生。是故老五能为忠臣猛将,却难有帝王之才。”

“老四,朕不是偏爱,朕是想来很久。朕也试过成全你,让老三来当这个太子。可你也看到了,老三一上台就开始兄弟阋墙,他容不得你们,来日朕的子嗣必定也会被赶尽杀绝。他要的是唯我独尊,扫除所有的障碍。这对皇室而言,恰恰是一种灾难。”

“大祁建立才六年之久,朕不想看着自己亲手创建的皇朝,就这样成为昙花一现,成为史官笔下那寥寥数字的一笔。”

语罢,皇帝拼命的咳嗽,以帕掩口,免教不雅。

容盈俯首。“父皇一定要保重身子,儿臣——”

他还是不愿。

“你回去好好想想,朕的立太子诏书很快就会下达。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当这个皇帝,至少目前,你给朕把这太子之位端起来。”皇帝冷了腔调。

容盈行礼,“儿臣遵旨!”

终究,容盈什么都没能说,就被赶出了御书房。

姜还是老的辣!

皇帝能推翻前朝能创建大祁,除了行军打仗还得有一身的计谋,光靠拳头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魏道德上前,忙不迭取出怀里的药盒子递上,“皇上——”

轻叹一声,皇帝将染血的帕子丢给魏道德。

惊得魏道德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双手颤抖的接着那染血的帕子,眸中满是泪水,“皇上,去请御医吧?老奴怕——”

“怕什么?”皇帝一声低冷。“不许宣御医,此事不必让外人知道了。若是你敢乱嚼舌头,朕就让你这摇摇晃晃的脑袋,从脖子上卸下来。懂吗?”

魏道德跪在地上抹眼泪,“老奴遵旨。”

“这些时日你也吃了不少苦,朕躺着不能动,你跟老三做戏实在也是辛苦。来日,你若是要离开宫,朕也会应了你。”皇帝笑得有些倦怠。

魏道德泣泪,“老奴一辈子都伺候在皇上身边,除了宫里,老奴也无处可去。皇上,您可别赶老奴走啊!”

皇帝点了点头,“就这点出息!”继而情不自禁的笑了。

容盈揉着眉心出了宫,五月迎上前,“殿下如今是太子了?”

一声长叹,容盈点了头,“推不掉,又不想担着,可偏偏什么法子都没有。”

“那就担着吧!”五月握紧了手中冷剑,“这大祁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

容盈苦笑,“连你都这么说,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心思。”

“殿下,明白是一回事,可是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这大祁终究是要有人扛的,皇上——已经老了。”说最后那一句的时候,五月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暗哑。

皇帝,是不能触及伤,是心里某个黑暗角落的主宰。

容盈无奈的望着五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家吧!”事已至此,谁都没有法子。

五月先是一怔,而后点了头,默不作声的跟在容盈身后。回家?心头微微一暖。回家的感觉真好!心里是感激的。

不过容景垣就没那么幸运,去了红坊才知道,苏婉已经走了。

“她不是受了伤?”容景垣怒目,“你们怎能放她走?如果出了好歹,该如何得了?”

如意凝眉,“婉儿姐姐自己要走,谁能拦得住?至于她为何要走,我想你比我们更清楚。”

容景垣微微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敢问沐王殿下,你是真的担心婉儿姐姐,还是放不下对婉儿姐姐的责任?”如意问。

容景垣蹙眉,“有区别吗?”

“对你而言没有区别,但是对她而言,区别大不相同。”如意深吸一口气,“女人之于男人,很大程度上可有可无。我见过不少男人,把女人当做附属品。或者只是一种生育工具,利益的存在。可女人真正想要的,只是男人的爱,而不是怜惜怜悯。”

“沐王殿下,那时候您一无所有,婉儿姐姐还能追随你前往南抚镇,那只是因为她爱着你,所以不顾一切。可是现在她离开你,也是因为她爱着你。你若是真的动过心,那你现在就去追她。如果你只是出于一种责任,那我奉劝一句,你的出现只会让她更受伤害。”

“还请沐王殿下,想清楚了自己想要的,再去付诸行动。当然,时间不能太久,谁都不可能留在原地等你太久。如意的话如果得罪殿下,还望殿下海涵。”

莫要因为责任而留守。只是因为心里所想,而希望相伴一生。

容景垣站在马边儿上,握紧了马缰没有吭声。

的确,这一路上都是苏婉在帮着自己,不离不弃。他想过,除了自己的母亲,只怕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女人愿意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还会如此的相伴相随。可他也明白,感激不是爱,也不是苏婉想要的。

但是在听闻苏婉离开的那一瞬,他觉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从未想过,在这种情况下,她会突然离开自己。说好的,要等他回来接她。

“她有说过什么吗?”容景垣问。

如意摇头,“她对你本无所求,何来的留言。”

“那她——”容景垣凝眉。

如意深吸一口气,“婉儿姐姐不想连累你,如今你护主有功,必定大受封赏。婉儿姐姐的身份尴尬,而且她的腿——沐王殿下来日必定位居高阁,怎么能留着一个双腿不利于行的女人在身边。难道你要婉儿姐姐看着你成亲立妃,然后也跟在齐王府那样,默不作声的当你的侧妃?如此一来,你跟齐王有什么区别?”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不想连累你,所以也不想要沐王殿下的施舍。殿下若是想不通,那就放手吧!来日想通了,再——”

还不待她说完,容景垣已经翻身上马,“我去找她!”

快马疾驰,叶子蹙眉,“如意姑娘,你说了那么多,你确定他能听进去吗?副统领说过。这沐王就是块木头,一根筋到底,只怕什么都不会明白。女儿家家的小心思,他若是都能懂,也就不至于拖到现在。”

“总得试一试!”如意轻叹,“不能让婉儿姐姐就这样离开。好歹,也得给沐王一次选择的机会。否则,这一对璧人就算是彻底的错过了。一直都是婉儿姐姐在主动,这次也该轮到他。”

没有失去,就不知道珍惜。

总得要疼一次,才明白什么是最珍贵的。

苏婉离开了,其实压根没打算回头,这倔强的性子是谁都没办法改变的。白狐只能尽量放慢行程,一则苏婉的伤不允许马车太过颠簸,二则她在等,等着容景垣的追赶。虽然不知道容景垣会不会追来,好歹也得抱着希望。

只不过白狐不明白。殿下分明知道苏婉要走,为何也不拦着,只说:听之任之。这苏婉当初跟着容景垣,殿下不也支持过吗?怎么到了这会子,殿下反倒不吭声了?

苏婉是清醒的,然则双腿处因为乌素的药,忽火辣辣的疼忽凉飕飕的刺骨。冷热交替,身上的冷汗更是一层接一层的下来。

每行一段路程,马车便要停下来歇一歇。

她知道自己走不远,只是走不远也得走。她并不大度,所以她必须得走。试问皇家子孙,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哪个不是正妃侧妃满后院的?早前她还能鼓起勇气,能生死相随。可是现在,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以后沐王娶妻纳妾,她又会回到最初齐王府的生活。

那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心头苦笑。

终究,做不到林慕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原是此生情深缘浅,一厢情愿的付出罢了!

“姑娘,别走了。”白狐规劝,“沐王殿下不是薄情之人,他对你是有感情的。只不过对于情感之事,沐王生性木讷,但凡灵敏度高一些,他都不会孑然一身到此。姑娘,你得给他时间。”

“白狐,走吧!”苏婉无力的靠在车壁处,双腿疼得厉害。因为敷着药,双腿被木片固定着,压根不能动弹。指尖轻柔的触摸着自己的双腿,苏婉笑得微凉,“我什么都帮不上他,只会连累他。苏家是罪臣。再与他纠缠不清,只会误了他的前程。”

“也许沐王压根不在乎前程。”白狐道。

苏婉苦笑,“走吧!”

她想着,他这辈子也许都想不明白,为何她会走。不过这样也好,沐王如今勤王有功,必定大受封赏。自己身份卑微,已然配不上他。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此作罢!从此他做他的功臣,她远走天涯,再无挂碍。

马蹄声声,那是千里良驹飞驰而来的声音。

她走了一夜,还不如他策马几个时辰,终究天意难违。该是你的,就是你的,避无可避。日行千里,追妻路漫漫。

马车被拦下来的时候,白狐一脸欣喜,“姑娘在里头!”语罢,二话不说停了马车避开,让二人能好好说一说。有些心结,还是得当事人自己来解开。

乍见容景垣的时候,苏婉一激动,微微挪动了双腿,当下疼得脸都青了,五官几近扭曲。

“别乱动!”容景垣蹲在她跟前,不敢触碰她的双腿,面色有些紧张,“知道疼,还敢跑那么远?”他喘着气,因为一路疾驰,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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