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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九州覆-第3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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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过后,孟行舟的辞呈也算是彻底批准。

皇帝暂时还没有委任正当的丞相人选,由学士阁暂时处理朝中事务。

不过这些,都跟孟行舟没有什么关系了。他早就知道皇帝会批准,所以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行囊。要带走的东西很少,除了怀里这簪子,就是一些随行细软。别的,他什么都不留恋。

二十多年前来京城的时候。他一无所有。

二十多年后离开京城的时候,他抛却所有。

这么一想,有些悲从中来。

为她而来,她死而归。

娘子,咱们回家。

孟行舟头也不回的进了马车,马车徐徐而去。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孟麟是自己一手教导的,所以孟行舟走得时候也算放心。

倒是孟麟,没了娘,这会爹也走了,一下子整个家都不成家。

丞相府的匾额已经被取了下来,如今换上了孟府二字。昔日的荣耀,随着父亲的离开,渐渐的归于黯淡。所幸这些东西,孟麟从未在乎过。

去了沐亲王府。把东西还给容景垣,孟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父亲的离开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无法弥补的伤害。虽然他知道,父亲是该走的,可——这么多年从未跟父亲长久分离,如今还真的有些受不住。

这辈子,也就这么两个亲人。

好在,还有容景垣。

容景垣心里也伤感,他的母亲没死,可这会又要走了,彻底的离开京城。也许以后还能见面,但是见面的机会不会太多。

孟麟在府中等着,有些心事还得兄弟两个说说才能舒坦。

容景垣自然亲自把东西送去红坊,此刻徐慧就在红坊里等着。马车已经备下,随时准备离开。

“母妃一路顺风,到了记得来个信。”容景垣将簪盒递给徐慧。

徐慧点头,见着簪盒的时候有些欣喜转而黯然。指尖轻柔的抚过上头的纹路,小心翼翼的捏在手中,“你自己好好的。”

可是打开簪盒的那一瞬,徐慧眉头微蹙,“景垣,这个簪盒和簪子是宫里拿出来的吗?可曾经过谁人之手?”

容景垣一愣,这都能看出来?却是装傻充愣道,“不曾经过他人之手,是我让初心亲自拿出来。怎么了?母妃是觉得哪里不妥?”

徐慧冷了面色,“这不是我的簪子,这簪子被人调换了。”

不过是一枚不值钱的银簪子,还有谁会费心思去调换?去做一枚一模一样的簪子?容景垣有些不太相信,这东西除了初心就是自己,剩下的便是在孟麟那里收了一会。孟麟什么东西没有。还能稀罕他这枚银簪子?说出去,容景垣自己都不信。

容景垣接过簪子放在手中细细的看着,“母妃哪里瞧出不一样?”他觉得没啥改变,不就是簪子吗?长得好像都差不多模样。这女人的物件,他还真的不太懂。

“这海棠花的花瓣早前被我弄断过,后来是宫里的师父修好的。因为宫里的技术好,所以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是我自己知道哪个位置修补过。可是这支簪子却什么都没有,足见是个仿制品,绝对不是我原来的那枚簪子。景垣,到底是谁动过我的簪子?”徐慧面色黑沉。

这是她唯一的念想,若是就这样被人调换,她岂能甘心。

容景垣挑眉,这孟麟搞什么名堂,竟然连一枚银簪子都不放过。按理说实在不应该啊!这孟麟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难处?还是说,他知道这枚簪子的来处,所以悄悄私藏了?

私藏?

容景垣凝眉,“母妃能暂缓行程吗?我去问问府了的人,看看是谁动了母妃的东西。”

没有拿到簪子,徐慧自然不肯离开,“我跟你一道回去,你尽快给我结果。”

马不停蹄,容景垣带着徐慧回了沐亲王府。徐慧坐在马车里,也不敢进府门,只等着容景垣的调查结果。

“这个你怎么解释?”容景垣问,直接将簪盒和银簪子丢在桌案上。

孟麟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簪子是个赝品,虽然做得一模一样,材质都差不离,可到底不是我原来的那枚簪子。孟麟,你我朋友一场,可谓生死兄弟,为何要这么做?你若是真的遇见了难处,你可以告诉我。”容景垣坐了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要私藏我娘的簪子?还是说,你知道这簪子的出处?”

“谁告诉你,这簪子是假的?我拿到手就是这个东西,你觉得我会落魄至此,要偷你的簪子?”孟麟蹙眉,心里却有些疑惑。容景垣出去是送簪子?这簪子送给谁?是谁如此火眼金睛,分明做得丝毫不差,为何还能被看出来?

除了这簪子的主人,约莫不会有人瞧出真假吧?

便是自己的父亲,对着簪子虽然熟悉。可也不至于熟悉到能辨真假的地步。做得这般精致,可谓是真假难辨,按理说容景垣这样的行伍之人,的确不该认得出来。

容景垣蹙眉,“你别管是谁告诉我这簪子是假的,总归一句话,把真的簪子还给我。”

“你当初给我的,就是这个。”孟麟一口咬定。

容景垣急了,自己母亲还在门外等着离开,耽搁下去怕是会出事。毕竟徐慧的身份,是个尴尬的问题,僵持下去万一被外人知道,势必会来杀身之祸。

“孟麟,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快些还给我,否则出了什么事,可就后悔莫及了。”容景垣面色凝重,“快点还给我。”

“这就是原来的簪子,你为何要听信他人之言,反倒来怀疑我?我孟麟穷到要偷你这枚簪子?我说过,你这簪子不值钱,我没必要私藏。”孟麟也动了气,咻的站起身来。

虽然的确是自己私藏了,但是当着容景垣的面,他必须得做出若无其事,而且有些气恼的模样。

容景垣捏着手中的簪子,“难道是有人偷了你的簪子?你是不是把簪子交给过谁?所以被人换了也不知道?”

孟麟眸色微沉,换了自然是知道的,本来就是自己以假乱真。

“你先回答我,如何知道这簪子的真伪?”孟麟道。心里却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容景垣有些犹豫,没有吭声。

“你说过,这簪子是你母亲的遗物,你也不知道来自何处。”孟麟抬头审视着容景垣,“所以你不可能自己看出来这簪子是真是假。既然是你母亲的遗物,想必,只有你母亲徐婕妤才能辨别此物的真假。”

音落,容景垣深吸一口气,而后长长吐出。

“你母亲,是不是还活着?”孟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容景垣望着手中的簪子,“我只问你一句,这簪子是不是在你手里?”

“如果我说是,那你肯回答我吗?”孟麟凝眸,面色格外郑重。

容景垣犹豫了,母亲的事情是最大的机密,如果透露出来,万一被人探得,那自己与母亲都会有杀身之祸。可孟麟是自己的好友,同龄人中除了容盈这个四哥,只有孟麟才是真心对自己的。

“徐婕妤,是不是还活着?”孟麟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内心,有多么激动难耐。如果徐慧还活着,也就是说,他还有机会见到自己的母亲。即便不能喊一声娘,若能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是。”容景垣点头,“把簪子还我吧!”

孟麟极力遏制着内心的悸动,“她在哪?”

“她快要走了,就在府门外头的马车里等着。你把簪子还我,我不想让母亲一直在外头等着,你该知道这有多危险。”容景垣盯着有些异样的孟麟,“你、你怎么了?”

“这簪子是真的,你若是不相信,我亲自去跟你母亲说。”孟麟哽咽了一下,朝着容景垣伸手,“你不信我吗?你我可是生死兄弟。”

容景垣倒不是不信,毕竟孟麟这人虽然做事有些不着调,可他品性不坏。但是现在的孟麟,眼底放着光,让容景垣有些心生疑惑,实在不明白这小子到底安了什么心。

母亲的安危事关重大,自然不能儿戏。

可是——容景垣半信半疑的将簪子递给孟麟,他不知道这簪子对于母亲到底有什么重大意义,以至于母亲如此不依不饶不肯离开。但是如果孟麟能让母亲赶紧离开京城,试一试也无妨。

孟麟接过容景垣的簪子,“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和婕妤娘娘。”

“不要耽搁太久,她必须尽快离开京城。”容景垣叮嘱。

孟麟颔首,“我知道。”而后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得转身离开。

在沐亲王府的外头,孟麟真的见到了一辆马车。他整颗心都在颤抖,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不知道该如何鼓起勇气才能走过去。

他等了二十多年,想了二十多年,只是为了见这个女人一面。他知道容景垣的母亲不得圣宠,如今却明白为何她不得圣宠。因为她不爱皇帝,她爱着记忆里的余九。

徐慧由女子卫队的人,亲自护送出京,是故见到孟麟靠近,车前的两名女子当下拦住了他。最后还是容景垣抬步上前,两名女子这才放了孟麟过去。

眼见着孟麟进了马车,容景垣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不知道孟麟会跟自己的母亲说些什么,如果母亲还是执念这枚簪子的事情,只怕这一趟是出不了京城的。

徐慧在车里坐着,焦灼的等着容景垣的消息,却没想到等来了孟麟。徐慧当下愣住,一时间不明所以,不知道这孟麟到底进来想干什么。这容景垣与孟麟私交深厚,徐慧是知道的,孟麟还三番四次在暗地里帮着容景垣,所以容景垣肯把秘密告诉孟麟,徐慧并不觉得惊讶。

她惊讶的是,孟麟进来做什么?只是为了见一见她?她一个不得宠的深宫婕妤。有什么可看的?

可孟麟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徐慧跟前,连磕三个响头。

这下,可把徐慧彻底惊着。

这孩子是怎么了?难不成是中邪?可看上去好像神智清楚,并不像中邪!

“你这是干什么?”徐慧急忙去搀孟麟,“我当不起你这样的大礼。”却见孟麟的手中握着那簪盒,心下愣住,“你是来替景垣送簪子的?这簪子不是我原来的簪子,你不必再哄我,拿不到原来的簪子,我是不会离开京城的。那东西,比我的命更重要,我绝对不能弄丢。”

“比命更重要?”孟麟红着眼睛,盯着眼前的徐慧。

徐慧郑重其事的点头,“对。”

“这簪子,就是您原来那枚。”孟麟双手递呈,“娘娘可看清楚了吗?”

“我看得很清楚,这绝对不是我原来的簪子。”徐慧极为肯定,“那簪子伴着我二十多年,到底是什么模样,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是仿制品,即便做了旧,但我还是能认出来。谁都骗不了我的眼睛!”

孟麟哽咽着,“娘娘能认得二十多年前的簪子,那娘娘是否认得,二十多年前的故人呢?”

☆、第259章 终于成亲了 为钻石过10200加更

徐慧本就是聪明人,听得孟麟这么一说,当下凝眉仔细审视眼前的孟麟。早就听容景垣提起过,孟麟此人极为聪明,所以——徐慧心道,他是不是拿着把柄,打算威胁自己?

可面上,徐慧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什么故人不故人的,如今我已是故去之人。既然孟公子如此言语,想必也是知道我这簪子的去处。还望孟公子行个方便,能把簪子还给我,徐慧这厢感激不尽。”徐慧不紧不慢的说着。

孟麟知道,徐慧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那一刻他真的想喊一声娘。

可他喊不出口,这么多年都没有母亲在身边,突然见到活生生的娘,你让他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境?是激动得颤抖还是哭着喊着,要认娘?

他怕吓着徐慧,可话不出口,徐慧就会离开京城,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她了。

“这簪子是余九送的,是不是?”孟麟哽咽着问。

徐慧的眉睫陡然扬起,这事除了告诉林慕白,她可是连容景垣都没有透露分毫。这孟麟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隔墙有耳?她是绝对相信林慕白的为人,所以林慕白是不可能把秘密告诉孟麟的。

“你不必紧张,这事儿没人知道。”孟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如此慌乱过。

即便那日乾云宫垮塌,他都未见得这般紧张,这般手足无措,言不由心。

“你到底想干什么?”徐慧一脸的防备,“我告诉你,如果你想借此威胁我,或者威胁景垣,只怕你打错了主意,我是不会让任何人威胁景垣的。”

孟麟知道,她会错了意。

可也明白,大概是自己说错了话。

他紧张!

他是知道的,父亲早年名叫余九,其余的是父亲后来告诉他的。可话到了嘴边,全然变了样子。他颤抖着握住手中的银簪,“这就是你那枚银簪,是真的。”

“孟公子如果没别的事,还是赶紧让景垣过来见我吧!这簪子绝对不是原来的那一枚,我自己的东西,烧成灰我都记得。”对于孟麟提及了余九,徐慧心里是害怕的。毕竟这件事一旦抖落出来,必定会有人死。事到如今,她只想离开京城。只想回到自己来时的地方。

孟麟慢慢的跪了下去,“婕妤娘娘真当想知道那枚簪子的去处吗?”他盯着徐慧微微躲避的眼睛,“簪子在余九手中,娘娘可以亲自去要。”

眉睫陡然扬起,徐慧身子绷紧,“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是全然没往那处去想,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害怕而又愤怒。

“婕妤娘娘还记得余九和余九的儿子吗?”孟麟颤抖着。

徐慧瞪大眸自,愣是没敢吭声。

“那年中秋,娘娘是准备和余九离开皇宫,私奔逃离。可谁知命运弄人,娘娘遇见了魏王。娘娘可知道后来余九去了哪儿吗?”孟麟极力的压抑着自己,“他一直守在宫门外,却再也等不到自己的娘子。后来听说自己的娘子有了身孕,怀上了魏王的孩子,余九做了一个决定。”

“他想靠她近一些再近一些,所以他去找了魏王,毛遂自荐成为魏王的幕僚。因为余九知道,大殷帝君暴虐,早已激起民愤。大殷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让别的藩王占据了皇朝,他的心爱的女子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为了保全她,他甘愿寄人篱下,改名换姓。”

“一道宫墙,一个在里头,一个在外头,锦书难寄。余九独自一人把孩子抚养长大,此生未曾娶妻。在他的枕头底下,唯有一柄木梳。偌大的丞相府里,没有半点女人的痕迹。因为他想护着她,也想护住自己,他一直在等她回家。”

徐慧泪如雨下。“你怎么知道这些?你认识余九吗?你可认得他?他现在在哪?你说、你说丞相府?你把话说清楚,余九到底在哪?”

“他改名换姓,成了大祁朝的开国功臣,为皇帝谋略天下,当了一朝丞相。他不是别人,正是家父孟行舟!”孟麟哭出声来,“一梦黄粱卿不归,纵然逆水亦行舟。”

徐慧泣不成声,死死捂着自己的口鼻,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免得惊了外头的人。她怎么都没想到,原来一直以来,他们父子离自己那么近那么近。他改名换姓,就是怕连累她,就是担心她万一露了马脚,会招致杀身之祸。

他一直忍着不去看她不去见她不去打听她的消息,他一直在等着她回家。

“你是我儿子?”徐慧哭成了泪人,“余九在哪?”

“他以为你死了,心灰意冷辞去了官职,说是要落叶归根。他刚走没多久,如果你们的脚程够快,应该能赶上他。”孟麟快速拭泪。

“他走了?”徐慧手足无措,分离了二十多年,突然间找到了,这种心情谁都没办法体会。她激动,她无措,她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

“爹说,他守住了承诺却没守住你,所以这京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他本就是为你而来,如今你都不在了,他留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是故他已经回去了,回家乡去。”孟麟将银簪子递上,“那枚簪子在我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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