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八卦-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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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哥笑道:
“要叫我说,你这是拿钱烧的。要是如今还穷得揭不开锅,也不会去找这困扰。”
“别拿我找乐。我是叫你给我解解扣儿。”
“嘛扣儿?有扣他也不在你身上,都在他那帮家伙嘴里,也兴是那红脸相士赚你,也兴是这黑脸的算命先生赚你。他编这套,好叫你信他吧。你这不是把那大包银子给了他吗?”
惹惹听罢,嘴巴楹开笑,可眉头还皱成疙瘩,说道:
“一句话你信不信命吧?”
“依我说,命自然是有。可谁也不知道。你非叫人说,别人就使一套蒙你。世上的事不这样就那样,怎么说也能蒙对一半。蒙错了,你只当受骗,不信,不信就不认真;蒙对了,你就信,愈信愈认真,愈认真愈上当。打个比方,当初你给我看那假金匣子时,说里头有五个金元宝,我一看是四个,你说记错了,可后来才知道原本就是五个,我却不认真,没再追问你,为嘛,你蒙了我,我不信你,也就不认真了。”八哥眯缝小眼边笑边说。
惹惹脸红一阵白一阵冷一阵热一阵薄一阵厚一阵,最后哈哈大笑说:
“你小子真是铁嘴,打个儿,我嘛也不信,就信你了。”
八哥说:
“那好!我有件事正要跟你商量,我打到咱店里治病买药的人身上看出,穷人治病不怕花钱、富人长命不怕花钱。龙老师赶跑蓝眼出大名。咱这前院撂着没用,干嘛不请龙老师来教教气功,这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惹惹称赞他道:“你一肚子净是好主意!”便拿轿子请来龙老师。
龙老师说:
“大少爷赏脸给我,哪能不识抬举。可我有活在先,气功有两样用处,一是伤人,一是养身。前样我不教,后一样的功夫我应了。”
惹惹说:
“只要您肯大架光临,教嘛都成。”
龙老师便在黄家开山收徒教授气功。一时登门拜师,求得养身健身去疾除病者多赛蚂蚁。惹惹才知。天下大事,第一活命。八哥又冒出个主意来说:
“没牌子叫不响,又不能光叫‘气功馆’,总得有个字号,最好使您大名。”
“主意虽好,可我没能耐,出了名还不是虚的,有嘛劲?”惹惹说。
“天下有各式各样的名,当官的有嘛能耐,不也出名?再说又不叫您出气功的名,为的是叫咱气功馆出名。哎,你的大号叫嘛?”
“惹惹。”惹惹笑道。
“这是外号,咱哥们儿二十年,我只知道你外号。大号呢?”
“存真两字。过去使不上,我都快忘了。”
“好,就叫‘存真气功馆’吧。这回拿龙老师名气给您创牌子。您如今是黄家大少爷,不能再使唤惹惹,该换大号啦。”
于是黄家大门上挂起一块大匾,乌黑大漆板,锃亮五个大金宇:存真气功馆。
龙老师隔一天来一趟,日子要双不要单,真能耐不掺假,天天发功,黄家大院成了大气功场,终日阳气回荡。站在院里人人觉得精饱神足刚正清纯意阔气舒劲满力张,尘埃不起,净气入体,脑也清,心也静,目也明,耳也聪,血也畅,打嗝放屁都舒服,连空气也赛点灯发亮。阳旺还需阴足,墙旮旯便潮乎乎长出了绿苔,头年换的黄土接上下边的地气,石润生苔,土润生草,一茬鹅黄嫩绿草芽子拱出地面。那些新栽的花木居然马上生叶开花,技挺叶足花盛香浓,引来蜜蜂蝴蝶满院飞。早晨树头家雀吱吱喳喳踩蛋,夜里房上野猫闹春。多年不见的老鸿喜鹊也在上边飞来飞去找地方搭窝……。
龙老师带一帮弟兄照看铺面,有站里,有跑外;惹惹带灯儿张罗气功馆。灯儿专管斟茶倒水跑杂事。惹惹好穿那件玄黑亮缎马褂,横开襟,一排十三粒铜扣子,这是时髦的十三太保马甲式样。腰带上葫芦寿星坠了许多,赛染料铺门口挂的幌子。龙老师闲时过去说说话,龙老师忙时就站一旁瞧练功教功气功。一天,看得眼馋,对龙老师说:
“我就喜欢能耐人,可我自己没能耐。跟能耐人在一起,总觉得自己矮一截。龙老师能不能也教我两手?”
龙老师说:
“功夫靠时候,时候靠性子,大少爷您受得了?”
“咱嘛没受过,来吧!”惹惹乐呵呵说着,站在练功的人群前头,问道,“开头该嘛样?”
龙老师听罢,叫他拿桩站稳。龙老师一句句教,他一样样做:双手下垂,双腿分开,腿与肩宽,头正腰直,两眼微瞌,舌舔上腭,神意照体,周身融融。眉心想一个“松”字,浑身想一个“放”字;外敬内静,心澄貌净,一念不起,万念皆空。肚子横瞧是老钱,外圆内方,正中钱眼,便是丹田,丹田存气再融意,意与气和,意止气静,以意领气,意动气行……。
惹惹一阵手忙脚乱。先是闭上眼,一片黑,脑晕身晃赛坐船,害怕一头栽倒,想抓不知往哪抓,又怕抓着旁人叫人笑话。稍稍稳住,耳朵听见一片呼气吸气衣裳悉索之声。脑袋愈不要想事儿,愈想事儿,不想事儿叫嘛脑袋?好不容易琢磨到那钱眼那丹田,却觉不出气来,气在鼻子眼里,肚子里哪来的气?肚子有气还不放出屁来?没气没法儿引,哪里又是鼻准中正天庭天印天门腰腧尾闾肾根关元气海朊中廉涌泉……自己哪儿也不是哪儿了。忽觉鼻头发痒扑扑动,赛有人拿鸡毛弹子掸他鼻尖,想笑不敢笑;睁大眼容易,睁小眼难,使劲才把眼睁开一条细缝,竟是一只大蝴蝶落在他鼻头上。黄膀子黑花,一开一合一扇一扇,头上一对打卷的须子,尾巴一对搬成八字的翎子。好家伙!这么稀罕的蝴蝶,别叫它跑了。手随心动,一把抓个正着。大蝴蝶在手里直扑腾。正想悄悄掖在袖子里,不叫龙老师看见。却听龙老师钟赛的声音:“算了吧,大少爷——”他睁开眼,龙老师站在他身前,朝他笑道,“大少爷,和尚经老道经尼姑经洋毛子的洋经,各有各的一套;神仙老虎狗,各有各的活法,你何苦受这份罪呢,自己乐自己的去吧!”
惹惹挑着眼皮,寻思滋味儿,忽然张开大嘴白牙,大笑哈哈哈。
这正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何必眉头皱疙瘩?
圣人皆是绊脚步,跳出石阵无牵挂。
抛船下水浪做床,弃巢上天云为家;
脚随身随心随己,左前右后上中下。
1988年3月8日,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