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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如果可以这样爱-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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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客一说起老本行就满脸兴奋,又要我给广播剧配音。这次他导的是小仲马的《茶花女》。我只能推辞:“你知道我早就不干这个了,而且我现在的样子还配得了什么音,老是咳嗽,说话都很吃力。”

  “没事,茶花女也是病着的,正好不用装病了。”冯客说。

  一旁的阿庆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下:“臭小子,什么意思,你巴不得考儿病吗?”

  冯客摸着脑袋连连叫冤:“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考儿,我心地如此善良,老天作证,我的岳父老子作证,我怎么会巴不得你病呢?”

  他的岳父老子就坐旁边呢,也对着他的脑袋一下:“臭小子,别什么事都把我拉上,你要是杀人放火,欺负我家麦子,是不是也要我作证啊?”

  我呵呵笑了起来。阿庆、文华他们也笑。

  “岳父大人,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冯客还是死性不改,喜欢跟老崔开涮,“自从你家麦子嫁给我,是我饱受摧残啊,在外面我是导演,回到家里就成了长工。”

  老崔说:“这很正常,麦子受她妈的教导这么多年,没把你当奴隶就不错了。”

 
 
 
  冯客很诧异:“麦子不是您教导的吗?她是您的女儿呀。”

  老崔回答:“小子,我的遭遇比你好不到哪里去,在外面我是台长,回到家就成了杨白劳……”

  我们笑得东倒西歪,老崔又说:“怕老婆是美德,男人嘛,爱老婆才会怕老婆,你这么怕麦子我很欣慰啊,证明你爱她嘛。”

  冯客两眼一翻,当即作晕倒状。

  吃完饭,他还是一再地邀请我给他的广播剧配音,“考儿,没你的加入,这部剧还有什么魅力可言,”他的态度非常诚恳,一本正经地说,“况且工作中的女人才是健康美丽的,你现在整天荒着,胡思乱想也会想出毛病,我保证,这部剧一录完,你立马又会恢复往日神采,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我咯咯地笑得直喘气。

  阿庆说:“死猴子,你什么时候也让我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啊?”

  冯客说:“阿庆,我的大姐,从现在开始我叫你小妹好不好?”

  “臭小子!”阿庆扑过去就要掐死他。

  从阿庆家出来,已是深夜,回湘北是不可能了,我准备到碧潭花园去过一夜,可是上了冯客的车,我却对他说出了“彼岸春天”的名字,一说出口,我的心就一阵撕裂的痛。那里已经没有我的住所,我去干什么?下了车,跟冯客和麦子道别,我忽然觉得很不适,摸摸额头,又是滚烫的,吃饭的时候就咳个不停,现在更咳得接不上气,难不成我真要死在长沙?

  在这寒冷的冬夜,风雨交加,小区内行人稀少,我头重脚轻地朝湖边走去,步履艰难,心里的念头却是那么强烈。到了湖边,被我卖掉的莫愁居并没有灯光,可能是主人趁着黄金假期出去旅行了,旁边的近水楼台倒是亮着灯,祁树礼从美国回来了?不可能吧。但我无暇理会,径直朝在水一方走去,一步步,越接近就越渺茫,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悲伤,就在眼前了,湖还是那个湖,湖边那栋黑漆漆的房子,却跟鬼屋一样的,在这风雨交加的晚上显得格外阴冷凄凉。

  再也没有了温暖的灯光。

  再也没有了动人的琴声。

  再也没有了隔岸深情的对望。

  我用他走前留给我的钥匙打开门,一股近似坟墓的潮气和霉味迎面扑来,我摸索着开了灯,霎时亮如白昼,房间内一切如旧,客厅长长的桌台上依然摆着蜡烛、红酒和餐具,不过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面目,全部蒙上厚厚的尘土,那些原本艳丽芬芳的鲜花和桌中央那个巨大的蛋糕也已腐烂殆尽,只剩黑黑的一堆污物。至于地毯和墙上的挂钟、名画也都不是原来的样子,还有沙发和墙角的那架钢琴更是被厚厚的尘埃覆盖。我走到钢琴边,揭开琴盖,琴键倒还显出白色,随便按了一下,“嘣”的一声闷响响彻房间,仿佛一记重锤,击得我五脏俱碎,泪如雨下—

  这钢琴啊,如同他的爱,原本从高音到低音都有的,婉转缠绵,惊心动魄。可是现在,一切都远去了,这架钢琴没了主人,再也奏不出绝世的音乐,如同我们可怜的爱情,失去生存的土壤就只能隔海相望,从一开始就被世俗所不容,我们都想为对方好,以为彼此奉献毫无保留就能让爱继续,可是结果呢,命运阴差阳错,人生处处布满陷阱,我们最终逃脱不了劳燕分飞,正如同肖邦的那首曲子,离别就是宿命,一切的努力仿佛只是为了更彻底的钻进命运精心安排的圈套。我逃不出这圈套,他也逃不出。绕了一大圈,我们还是不属于彼此,守在他身边的不是我,守在我身边也不会是他……

  我搬来张凳子坐到钢琴边,忽然很想演奏,弹的还是那首《昨日重现》。可是我知道,昨日是不可能重现的,爱却可以依附着思念继续蔓延,如果他在异国能感应到我的琴声,会原谅我吗?这么一想我又咳嗽起来,手也是僵的,弹得很不好,一首曲子弹了几遍都没弹完,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突然,我感觉客厅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朝我走近,我没有停下的念头,却不敢回头,咳嗽着继续演奏。

  “考儿,是你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不用回头就知道他是谁了。

 
 
 
  “考儿,考儿……”他轻声唤着我的名字,一双大手放在了我的肩头,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在发抖,“真的是你吗?考儿,回过头看看,是我啊……”

  如他所愿,我回过了头—祁树礼巨人般站在我面前,理着平头,目光焦灼,神情还是那么的威严,而我瘦骨嶙峋的样子可能也吓到了他,让他几乎倒退一步。“考儿,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他伸出手触摸我的脸,我躲开了,他显得异常激动,“老天,这是谁的罪过?考儿,我的考儿……”

  “不要看我的样子,我现在过得很好,你走吧。”

  我冷漠地转过脸,继续弹琴。可是我的手指完全僵住了,视线模糊,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胸口剧烈地疼痛起来。

  祁树礼赶紧拍我的背部,很着急,“你病了,天这么冷,怎么上这来?”

  “不要你管!”我甩开他的手。

  “考儿!”他叫起来,不由分说就拽起我,“你起来,咳得这么厉害,我送你去医院……”

  “不,你放手,让我待在这里!”我挣扎着,突然就哭了起来,撕心的绝望哭声,凄厉如厉鬼,把沉闷空落的房间搅得似一艘风吹浪掀的船。而我是如此的依恋这里,仿佛空气中还弥漫着他的气息,这里有他的影子,我看不到他的人,至少让我感觉他的影子,感觉他真实地存在过,虽然他对我而言,只能是触不到的恋人!

  “考儿,你怎么了,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祁树礼试图稳定我的情绪,扶住我摇晃的身子。我抓住他的臂膀哀求着说:“让我待在这里,求你让我待在这里,不然我会死的……”

  “他已经走了,你干吗还这样!”他吼了起来。

  “我……知道他走了,不用你告诉我他走了……”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快呼吸不上来了,祁树礼扶我到满是尘埃的沙发上坐下,拍我的背,我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泪流满面地看着他说,“我知道什么都挽回不了了,什么都不属于我了,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我的心每时每刻都痛得要命,没有办法,我救不了自己,太想他,想得心里越发地痛……告诉我该怎么办,我可以很正常地生活,满怀希望地生活,给家人带来欣慰和快乐,可是我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没有了他,我哪来的希望,哪来的力量,我现在每活一天,每呼吸一口空气,都是因为我心里渺茫的希望,我希望有一天可以见到他,哪怕是在天堂,或在地狱……”

  我越说越语无伦次,祁树礼仰起头,把我的伤心像空气中的氧气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定定地看着我,摇摇头说:“考儿啊,谁也救不了你,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就像我,跟你的感觉一样,在美国的这一年多里,没有一天不想你,但是我们都必须冷静克制地对待感情,正如我的心里也有希望,希望有一天你能接纳我,爱上我,可是可能吗?你会吗?你不接受怎么办呢?是不是我也跟你一样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做人不应该这个样子的,考儿……”

  “我知道,所以我才活着的……”我咳嗽着说。

  “你这个样子也叫活着?”祁树礼上下打量我。

  “不然要我怎么样呢,马上投入新的恋情,或者马上嫁人?”

  “是个好主意。”他点点头。又补充一句:“可以考虑我。”

  我别过脸,没有力气理他。

  “考儿,你会弹钢琴了?”他笑了笑,想打破沉闷。

  “是的,学了一年多了。”

  “很辛苦吧。”

  “还好。”

  “让我看看你的手。”

  说着他就拿起我的手仔细端详起来,指头厚厚的茧子让他颇为惊讶。“很刻苦啊,”他温柔亲切地看着我说,“想成第二个钢琴家?”

  “不关你的事。”

  “怎么还是这个德性?”

  “我就是这个德性。”

  “我也是这个德性。”

  “你走,我要单独待会儿。”

 “我怕你死在这里。”

  “我想死在这里。”

  “你生病了。”

 
 
 
  “我是生病了。”

  玛格丽特问阿尔芒:“您也生病了吗?”

  阿尔芒:“我没有病,可是您呢,您还觉得不舒服吗?”

  玛格丽特:“还有一点儿,这种情况我现在已经习惯了。”

  (可怜的玛格丽特又咳嗽了几声)

  阿尔芒:“您这是在自杀,夫人,我要做您的朋友,您的亲人,我要劝您不要这样糟蹋自己。”

  玛格丽特:“啊!您实在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您看其他人是否还关心我,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这种病是无药可治的……啊,您在哭!您怎么啦?”

  阿尔芒:“您一定以为我有点痴,可是我非常难过。”

  玛格丽特:“您心肠真好!可是像我这样的姑娘,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医生说的话我只能装着相信,我对他们还能怎么样呢?”

  阿尔芒:“请听我说,眼下我最关心的就是您,这种心情自从见到您以来就有了,请看在上天的分上,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吧,别再像您现在这样地生活了吧!”

  玛格丽特:“如果我保重自己的身体,我反而会死去,现在支撑我的,就是我现在过的这种充满狂热的生活,您用不着过分看重我,因为我是分文不值的,我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第三个星期之后就谁也不来看我了。”

  阿尔芒:“我对您来说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会像一个兄弟一样来照顾您,不离开您,我会治好您的病,等您身体复原之后,只要您喜欢,再恢复您现在这种生活也行;但是我可以肯定,您一定会喜欢过清静生活的,这会使您更加幸福,会使您永远这样美丽……”

  玛格丽特:“您这样想是因为您酒后伤感吧?”

  阿尔芒:“请听我对您说,玛格丽特,您曾经生了两个月的病,在这两个月里面,我每天都来打听您的病情。”

  “这倒不假,但是为什么您不上楼来呢?”

  “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认识您。”

  “跟我这样一个姑娘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总会有点儿不好意思,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这么说,您真的会来照顾我吗?”

  “是的。”

  “您每天都留在我身边吗?”

  “是的。”

  “甚至每天晚上也一样吗?”

  “任何时间都一样,只要您不讨厌我。”

  “您把这叫做什么?”

  “忠诚。”

  “这种忠诚是从哪儿来的呢?”

  “来自一种我对您无法克制的同情。”

  “这样说来您爱上我了吗?您干脆就这样说,不是更简单吗?”

  “这是可能的,但是,即使我有一天要对您说,那也不是在今天。”

  “您最好还是永远也别对我讲的好。”

  “为什么?”

  “因为这样表白只能有两种结果。”

  “哪两种?”

  “或者是我拒绝您,那您就会怨恨我;或者是我接受您,那您就有了一个多愁善感的情妇,一个神经质的女人,一个有病的女人,一个忧郁的女人,一个快乐的时候比痛苦还要悲伤的女人,一个吐血的、一年要花费十万法郎的女人,对公爵这样一个有钱的老头儿来说是可以的,但是对您这样一个年轻人来说是很麻烦的……”

  (说着玛格丽特又咳嗽了起来)

  “停!”

  冯客在玻璃墙外做了个停的手势,一个健步冲了进来,“太好了,你们配得太好了!”他真像只猴子似的,兴奋得手舞足蹈,外面的阿庆、老崔还有其他电台同事也都不约而同鼓起了掌。

  而我摘下耳麦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其实刚才录的时候我就是忍着的,玛格丽特的话仿佛就是我心灵的对白。一边给阿尔芒配音的文华给了我一个深情的拥抱,冯客也拥抱我,阿庆他们也都进来了,大家抱在一起久久不能言语。

  “考儿,回来吧,你属于录音室。”老崔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回来吧,考儿,我们需要你!”阿庆也说。

  我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捂着脸泣不成声。

  祁树礼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冷冷地站在玻璃墙外注视着里面,一动不动,表情模糊。他是极不情愿我参与这项工作的,但又拗不过我,只得对电台约法三章,每次录音的时间不能超过三个小时,两次录音之间的间隔不得少于四个小时,为了监督我们,偶尔他还会来探班。今天他大概也是来探班的。

 
 
 
  “你还是跟我住彼岸春天吧。”在车上他又提及这个问题。在长沙录制广播剧的这段时间我一直住在碧潭花园。

  “我想一个人住。”我冷冷地说。

  “那房子也不是你的啊?”

  “彼岸春天的房子就是我的吗?”

  “本来是你的,谁知道你这么败家给卖了呢?”

  “我是很败家,小心你会被我败得破产。”

  他冷冷地笑:“你以为你真是茶花女?”

  到了公寓,我自顾上楼,他跟在后面。我霸道地拦在电梯门口,直接下逐客令:“你干吗跟着我?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想跟你多待会儿不行吗?”他自己按开了电梯。进了房间,他又自己开了电视,自己到冰箱里找饮料喝,好像这是他的家似的。坐到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摆了个很舒服的姿势边看电视边喝饮料。见我还站着气鼓鼓的,他过来拉我,“都录了一天的音了,你不累吗?坐下休息会儿吧,别累病了又进医院。”

  我在他身边坐下。

  他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给拿下了。

  “你就是这个样子!”他很懊恼,不满地说,“跟人家拥抱那么大方,我抱抱你不可以吗?”

  “不可以!”

  “真拿你没办法。”

  “我想回电台工作。”我转移话题。

  “不行!”他眼睛都没眨。

  “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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