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陆涛)-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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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要赞助就来个彻底。中国人什么都缺就不缺时间,让咱们的人也尽量放松些,大家一起高兴高兴,机会也是难得。就是对记者们要提防着点,伺候不好,正面攻不上就会侧面攻,没准到大堂外面的公共厕所找毛病去呢。叶子君虽没来,记者里面肯定有她的哥们儿一类的。”
“我知道了,贾总。”
“你再和餐饮部仔细研究一下。天气热,又是天南地北的来客,尽量都照顾到。”
贾戈说完,自己先走出了餐饮部,也来到大堂。张小芳远远见他走来,早早地站起身子,笑容可掬地望着他。
“贾总,您说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小芳?”
“我也弄不清是记者还是什么人物,老拉我到音乐喷池那去照像。”
“随你自己吧。我们小芳漂亮,也是一种美的传播嘛。”
贾戈笑着说,抬头见一个瘦巴老头从大走廊走出来,满脸不悦的样子,好像全世界就他不快活。范宇看见贾戈注意到他,凑到跟前声音压的很低。
“这位是评委会主任段汝清。早上马达里去接的他,不知怎么把这老头给惹着了,我还没顾上问呢。”
范宇说完以为贾戈会生气,不料贾戈却笑了笑,径直迎了段汝清走过去。贾戈知道段汝清,段汝清原本也认识贾戈。几年前贾戈做记者最火的时候,段汝清最怕他。贾戈采访文艺界常常报忧不报喜,加上那时段汝清削尖了脑袋凡有歌手大奖赛就往评委会里钻,生怕贾戈拎住他什么东西给曝了光,因而一直对贾戈表面上热乎三成,心里倒畏惧七分,敬而远之。他也知道贾戈早已下海,而且就是这里的总经理,组委会设进来反正迟早要见面的,看见贾戈迎面而来,也笑盈盈地迎上。
“段大师?哪路神仙把您请来了?”
“不敢不敢,贾大主任。不,贾大经理。”
“几年不见,都好?在何处发财?”
“按你司机的说法,我该在流氓协会供职。”
“怎么了,段老?”
“中华流行歌曲协会,你那司机非给我们简称‘中华流协’,还说时代果然发展了,连流氓都有了自己的协会。还要给我推荐一个汤泡饭来当副会长……”
“汤泡饭?”
“记不得叫什么,忘了是汤泡饭还是汤泡水。对不住了大经理,‘中华流协’主办这次活动,怕要让总统套房受辱呢。”
“段老大度些。回头我让他给您赔个不是。您老尽可照他屁股踹几脚,他是我们这儿的驴,马大驴。”
“总统套房也有驴的?”
“哈哈哈……”
“嘿嘿嘿……”
“哈哈哈……”
“嘿嘿嘿……”
贾戈和段汝清的一通傻笑,把远远的孟媛弄得好一阵糊涂,还只以为是在笑她呢,倒未生气。总统套房多少日来难得一笑,接待记者采访和各路歌手云集,本是贾戈的看家菜,如鱼儿进了池塘,老马窜进森林,浑身上下透着轻松,好不快活。
“嗨——实在对不起啊,”孟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位女歌手,忙说:“你叫什么?”
“我叫亚男,姓赵。”女歌手虽然说得认真,语调却是娇声娇气,细细地,轻轻地,声音从嘴里飘出来一般,像顽童玩纸飞机那样在空中忽忽悠悠飘乎不定。“太吓人了。怎么把我安排在一个留长发的男士房间?让人不好意思……”
“嗨——是我搞乱了,”孟媛听不得这种声音,只觉得大堂的中央空调开得太大一般,赶紧说:“给你调到117房间。哎——实在对不起啊,赶紧去吧?”
赵亚男接过电子钥匙卡,步子也是轻飘飘地,把那股刺鼻的浓香也带了走,孟媛才能大大透出一口气来。
“嗨——我光看名字,还以为就是先生了呢,”孟媛朝赵志笑笑,“我来帮忙倒是给你添乱了。”
“别这么说,”赵志微微一笑,道:“这小姐倒是又帅气又傲气,还酸气。大陆很多歌手都这么自命不凡吧?”
“是,跟你差不多。”孟媛点头应道,“嗨——你可没酸气啊,前两气都有的。”
“孟媛真会开玩笑,”赵志没有介意,而且自这次回来关系跟孟媛一下亲近了许多,直唤其名,倒也让孟媛高兴。“我是那样吗?这话对徐娟才合适。”
“嗨——你看我!”孟媛似乎想起什么,麻利地把手上的报到通知单放在桌上,“我怎么搞的?该和徐娟换换地方,”
“孟主任,”赵志明白了她的意思:“你别走。”
孟媛早已离开长桌,迈着快步走向大堂副理处。徐娟刚从餐饮部出来,尚未坐定,见孟媛风风火火走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站起身。
“孟主任?”
“嗨——阿娟,去那边。我帮不上赵志的忙。”
徐娟也听明白了孟媛的意思。
这让她忽地一阵不悦,没有说话。
“您二位在,”张小芳站起身,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我去帮赵经理。”
“嗨——小芳,你给我回来!”
34
赵亚男在进京决赛歌手中抵达的比较早。她是乘早班飞机从成都起飞,错进118房间时还不到十点。因为自己的名字时常出过偏差,她不介意差点被安排到那个头上套着假长发的男人房间。她走进117房间时服务员正把时装箱从隔壁搬进来,便从精致的小坤包中取出一张10元钱递过去,被服务员微笑着拒绝了。她先有些奇怪,不知这地方是不收小费还是给的太少?尚未想明白门已被轻轻关上。她不再琢磨这些,仔细打量了一下房间,要比一般的五星级宾馆大许多,设施也是一流的。她想不到“星彩杯”大奖赛会提供如此高档的地方,心里有些感动,更确信参加这次竞争是对的。这说明“星彩音像公司?势力不凡,若能拼得第一,出人头地的日子不会很远。
她走到窗前,正好能看见不远处的游泳池。好些人正围观着一个瘦巴老头谈笑。她知道那人是谁。报纸上登着他的照片。参加决赛的人向首席评委兼评委会主任献媚应在情理之中。她也想尽快和评委们熟悉一下,便反锁上门,从时装箱里取出三点式泳装。她脱下衣服——或者说不能叫脱,她的衣服本就是一块质地柔软的布,这块布是“裹”而非“穿”在身上。她把手伸到腋下拉开暗扣,解下腰间的时装裙带,布就滑落至地,然后小心地换上三点式泳装。泳装也很柔软,舒适而巧妙的贴在身上。红色的,并非耀眼使人上火的红色,上面有许多蓝白相间的点和线。她的乳房不大不小,臀部不高不低,恰到好处的圆。她想了一下是再穿上“布”还是披上浴衣,又看了窗外一眼,把她的“时装”叠好,从衣橱里取出一件淡蓝色的浴衣。她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重新描了一下眉。嘴是一个很重要的部位,涂上珠光口红,细致地画了唇线。又从化妆盒里取出一小瓶梦巴黎香水,在胸前喷了一下,趁它没有挥发的时候,用食指沾了沾,抹到耳后、脖子,然后戴上墨镜,换上脱鞋,走出房间,来到游泳池。
她没有向人多的那边靠去。她知道该怎样显露出自己,在一把太阳椅前坐下。她要留给评委们一点时间,不是发现此间独处的自己,而是注意,在注意中引起足够的重视。与年轻的小伙子相反,对成熟——或者说年龄上成熟的男人不能往上凑。要有一点距离才有引力,正如一个全裸的女人不一定能刺激情欲高旺的情人,要学会掩饰。掩饰的结果是挑逗,凑上去的结果只能听见男人们打哈哈,心里未必欢喜,游泳池边的服务员首先发现了她,举着有各种饮品的托盘走过来,那一边的视线便随着服务员的移动而移动。她取下一杯橙汁,放在白色的小桌上,没有把脸扭向那边,但足以从墨镜中看到一张张大小不等的白脸正朝向自己。
她知道自己已被注意。从报纸上的名单中,她知道所有参加总决赛的人没有一个在全国有响亮的知名度。甭说响亮,没有一个被人颂传过——哪怕是丑闻。或许像她一样,只是一方地域的“名人”。她是芙蓉城里颇有影响的歌手,参加过无数次形形色色的比赛。家中小客厅已摆不下的五花八门的奖杯、奖章和证书,可没有一个够级别的,星光不足。也只能是歌手,职业的。离歌星还差一级,离著名歌星还差两级,离歌坛巨星差三级,离歌唱家差四级,离歌唱艺术家差五级。级级都是鬼门关,每过一关都必有自己不堪回首的苦与乐。她至少参加过三次真正全国性的歌手大赛,至少有一次可以超越优秀奖。她和三等奖获得者只差零点一分,和二等奖只差零点五分。这微妙地相差不仅仅是数字。数字是没有情感的。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走不出四川芙蓉国在于她太重视自己的歌喉而忽略了别的。这“别的”她从各类小报上得知,原本不信。有一次她也上了小报,说她和一个在莫斯科开了两家饺子馆的成都款爷有一腿。她根本不认识那个款爷,对他会不会捏饺子一无所知,于是就更不信小报的胡言。那款爷有一天拿着小报来芙蓉歌厅找她,她才想起原来就是这位每晚必到、每歌必献鲜花的人。他有充分的理由和证据非要和她有一腿,既然彼此的名声都被玷污,他的未婚妻跑到湖南去投汨罗江,那一腿便一定该有。他说的时候哭了,男人也会哭的,莫斯科不相信眼泪。他不止一次跑回成都在她面前不止一次地哭,说不上是哪一天她真和他有了情投意合。小报原来是造爱的温床。
她属于自由歌手,天生一副川姐的妩媚,她拥有一批天天看得见的属于自己的歌迷,无论她每天轮场到哪家歌厅,都会给大街上的出租车带来笔笔生意,竟有一大拨人陪着她。这才让她懂得什么叫众星捧月——歌迷们原本才是星,她是月。星和月总是同时出现。还有两年来那位款爷只要在成都逢场必到。她和他同居并非因为他掌声最响,使她惊讶不已的原来他是一位诗人。是一位讲究实际的诗人,用中国字组合的诗远不如用莫斯科面捏成饺子对人类更有贡献。可他还是为她写了诗——或者说是为她作了一首词,尽管有点苦涩,《何必说再见》。她开始越来越爱他,一首《何必说再见》竟反过来完全变成了她对他的心诉。他不仅不反对而且支持她成为一颗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空都瞧得见的星。既是希望也是祝福。她开始为不使他失望而参加一次一次的比赛。他不仅长得英俊而且人也正派,连莫斯科小姐是否穿高跟鞋都不知道。或许是个故事,又何必追究故事的真实?真实的故事就一定美吗?他早于她五天到京,坐火车去了莫斯科,把她的护照悄悄办好,放进她准备随时启程的时装箱里。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要么被星彩公司纳入旗下,要么赴莫斯科去做饺子馆的老板娘。两者都行,但只能取其之一。
她呷了一口橙汁。她把橙汁从小白桌上拿起又放回去的过程一定有魅力,那老头下水,正往这边游。她知道女人贵在一个软字。她的声音是软软的,像她的身子一样。她缓慢地站起来,把浴衣脱下,她要跳进去,不管这水热还是凉。下水非易非难。这次比赛是三龙并驾,星彩、报社,还有协会。给首席评委一个良好印象,对取胜是关键的第一步。所有人都明白,走出来的歌星比没走出来的人只一步之差。这一步非常小。她的《何必说再见》激荡过她所有去过的地方,令人抽泣的喝彩,在于她是用心去演唱。不会用心去唱的歌人只能是一瞬间的闪烁。嗓子对于歌者仅仅是基础,绝非关键。她深信《何必说再见》敢跟任何人一决高低,她必须走向成功。
她知道该怎么做。瘦巴老头把瘦尖的头挣扎出水面,使劲地盯着站在池边的她时,她知道她做的结果能给她带来什么。
征服的办法是视而不见。对这首席评委原本不必用心去征服。赵亚男一个漂亮的舒展姿式,跃入水中,溅起一片浪花……
十一点三十分。
大堂中走进来三男两女。走在中间的,一副硕大的墨镜罩住了他几乎半个脸,那件名牌衬衫更显得雪白,镀金扣子闪闪发光。他没有系领带,也没扣住最上面的三个扣子,露出一小片胸毛。左右各有两人,两男两女,拿着大哥大,收起太阳伞,抱着公文箱,挎着尼康机,不知道没看见还是没想看门口的长条桌,直奔大堂副理处走来。张小芳看出这五个人故意把自己弄得气度不凡,步子迈得一个比一个大。不是被人吃就是要吃人的样子,五副墨镜的十个黑窟窿不知让人肃然起敬还是顿时生厌,张小芳不由地站起身。
“小姐,”一个公鸭嗓的人快上了几步,远远地就朝张小芳大声问:“冠军住什么地方?”
“对不起,”张小芳好一阵糊涂,比赛还没开始“冠军”倒出来了?她笑了笑,用手指着她们刚通过的地方,说:“请到那边去办手续。”
“小姐,你很可爱。”中间的人伸出手,“我叫杜良。听说过吗?”
“没有。”张小芳不容抗拒地和这个杜良握了手,“对不起。”
“你很快就会听说的。”杜良话音未落,转身就朝回走,“像我的餐厅一样名震四海!”
“你爱听笑话吗?”公鸭嗓大声问:“笑话,知道吗?”
“知道。”张小芳也犯了调皮,讽刺地说:“有时候看笑话比听笑话更有意思。”
“深刻。”公鸭嗓点点头:“欢迎你光临笑话餐厅。”
“谢谢。”张小芳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原来这些人是火爆京城的“笑话餐厅”的人,还需要到这里来拉拢客源吗?“你们是来参赛的?”
“我们老板。”公鸭嗓说:“我的嗓子只能唱劲歌,星彩公司不喜欢劲歌,这次我就不参加了。回头见。”
公鸭嗓也转身离去。手续办得很快。杜良被安排到116房间。他们依然大步流星地走进大走廊,到了房间门口,杜良看着房号就乐了。
“好,顺。要要顺。”杜良说着,进了门,摘下墨镜,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转回头对拿着大哥大的人说:“要天津,问问他们送活虾的车是不是翻沟儿里了?怎么还不到?”
“好。”捧着大哥大的小姐翘着小拇指,把涂得红红的手指按向号码键:“天津吗?”
“真废话!”公鸭嗓不悦,抢过大哥大:“天津大了,找市长还是修鞋的?别跟这儿气杜总了。”
“总统套房还真名不虚传。”杜良巡视了一圈,对这地方给予了首肯:“住。不错。就看餐厅怎么样?肯定没劲。哎,该吃饭了。走,瞧瞧。”
他带着随从人员,稀里哗啦地又走出房间,没有进大餐厅。不需要组委会请,也不想见他们,现在见面不知说什么。近乎让别人生疑,疏远了让评委介意,林木森这小子也这么说。林木森当了他的“经纪人”。什么他妈的“经纪人”,就是把他给他的钱通过他的手花出去。七个评委他要了八个红包。先不去管他。关键是要拿下冠军。他要让他的“笑话餐厅”更上一层楼,不是北京,不是全国,成为全世界第一。全世界迄今为止只有他一家过耳不忘的“笑话餐厅”。
这要感谢一个人。这个人他终生感谢,要是女的恨不得嫁给他。
这个人便是赫赫有名的“京东大嘴。”
这是北京野马广告公司总策划人的雅号。人们不知道或记不住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叫“京东大嘴”。“京东大嘴”在京城广告界不是一匹野马,整个一头雄师。
第一次听到“京东大嘴”时,杜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