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陆涛)-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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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老师,今晚儿上够热的呀。”
“热?好!好。不,热不好。亚男你在做什么呢?”
“亚男能做什么呀?收拾东西,明天准备回家呗。”
“回家?别急,亚男,评委会还没开会呢,是我还没召集他们开会。我正琢磨明天总决赛的人选,亚男。”
“段老,我想去游泳,就是胆儿小,一个人怪害怕的。”
“怕什么?我也正想去泡泡水呢,好,好。”
“段老,这太好了呀,我在哪儿等您?”
“好,好。别老老的,我才五十挂零。”
“您是老前辈呀,又是名人。我见着名人就心慌,上午游泳的时候特别想跟你学学,您在水里的水平都不一般。”
“我不常下水的,亚男姑娘。但今天想和你在一起,是要跟你学学的。”
“段老师,您真客气,在水里我更是小字辈啦。”
“不一定的,亚男,待会儿我们比比高低,谁也别客气。”
“段老师,那我搁下电话就去了啊?”
“好,好,我马上来,亚男。”
她挂上电话,忽地一阵恶心翻上来。
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慢慢地脱光衣服,又换上三点式泳装。在开门的一瞬间,她有过一秒钟的犹豫。转回身来,从容房的酒柜上拿起一小瓶黑方洋酒,一口气喝了下去,呛得流出了眼泪。
37
孟媛从来没有在现场观看过歌手比赛,加上多功能厅安装的全是从美国进口的音响设备,效果特别好,她忽然间对通俗歌曲似乎有了新的理解。在十几位决赛者中,她像所有人一样记住了自信十足、感情激昂的杜良;万分投入、忘我入境的夏雨;还有情泪缠绵、落寞寡欢的赵亚男。这三个人风格不同,歌中所表现的意境也各有所长,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他们在舞台上不是面向所有的人表现什么,而是“一对一”的交流方式。听他们唱歌像是娓娓诉说一个故事,一种情绪,更像个情人或者哥哥弟弟、姐姐妹妹那样只对你——他或她的知心人流露出内心的情感,产生一种特殊的感染力。孟媛所受过的教育而且也在教育别人永远是面对“大家”,这和“一对一”的表现方式有着很大不同。
她惊奇自己的“发现”。明明看不出有多少特点的歌却显出强烈的个性,忽然想起贾戈常说的世界上只有一种“作品”既感人又不会雷同:那就是情书。莫非贾戈要代替她给麦阿贵写一封“情书”么?贾戈到底是什么意思?情书是一个明白人写给另一个明白人的,贾戈对自己明白吗?她禁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评委席上的贾戈。贾戈肯定沉浸在夏雨的《证件的故事》中。她的思绪很快被打断。最初没有听明白夏雨的歌只觉得好笑,当他有节奏地诉说出那么多“证件”时并被这种简单又充实的表现所震惊。在现场观看比赛,无疑勾起了她对艺术的回味,所以她应该是现场观众中最投入的人。可她不喜欢摇滚。贾戈也不喜欢摇滚。贾戈说他害怕一些所谓的“摇滚”,百分之百是把洗脚水往别人身上泼。泼得特别有劲,泼得兴致勃勃。看夏雨的表演才第一次感到中国的摇滚也许正在长大。不该再是个年幼无知的孩子,满脑子没约束,想吃奶就叫,要撒尿就哭。
孟媛有些激动。
回到办公室这种激动仍久久不能平静,真想和贾戈好好交流一下感受。只是又想起了只开了头没写下去的那封信,也是第一次不得不静下心来认真琢磨贾戈的用意。听见门铃声她缓慢地打开门,是徐娟出现在门口。
“嗨——阿娟?”孟媛笑笑,“你跑哪去了?”
“孟主任,”徐娟也轻轻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拉起她的手:“您跟我来。”
“嗨——阿娟,”孟媛从未见到徐娟亲昵地会拉住自己的手,虽不知去干什么还是跟在她身后:“你怎么啦?”
“您别问。”徐娟极轻微地吸了口气,“跟我来。”
“阿娟,”孟媛边跟她走边看着她的脸,“你怎么不高兴?我的生物钟刚过了低潮,嗨——又轮到你了是不?”
“我搞不清自己的生物钟,”徐娟笑着甩了甩长发,“您只要能欢快起来,每个人都高兴。”
“嗨——你别介意,阿娟。”孟媛这回挽住了徐娟的胳膊,说:“这些天不太痛快,你不知道,那家伙来信要跟我离婚。我没想到,阿娟。”
“贾总告诉我了。”徐娟小声说,“您要尽快恢复自己。”
“嗨——这有什么?”孟媛不知在生谁的气:“贾戈对你说了?这家伙,我没事的,阿娟。嗨——我们要去哪儿?”
徐娟没有回答。关于贾戈或孟媛,无论是谁她都不想再想,何况要说?从比赛现场出来后,她的心也是久久不能平静。从得知孟媛将离婚的那一瞬间起,她不想责备贾戈,只是为自己感到难过。贾戈没有错。他不必为与孟媛的结合感到不安,现在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她深信贾戈的苦恼就源自这些,内心里也感激他几次把她拥在怀里而不去那样做。她知道贾戈已经明白她永远不会说出口的心思。对自己他也有爱,爱中饱含着尊敬,尊敬加深了距离。她不希望这样。总统套房大酒店是贾戈除孟媛以外的另一个“情人”,她明白贾戈对所说事业的敬重远远超过对一个女人的珍惜,只是迟早的事。她不愿意看到结局。贾戈只是通过孟媛受聘于李经伦,他和孟媛的关系永远是理不清的。她再留下去只会增加所有人的痛苦,假如有一天孟媛知道贾戈几次和自己在一起,肯定将是一种毁灭。她回到办公室,手有些颤抖地拨通了日本电话。她希望黑田次郎再来北京,然后她去日本。黑田次郎激动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平静地挂上了电话。而后去了餐厅,让服务员把庆贺孟媛生日的大蛋糕送到多功能厅,又重新布置了一下场内气氛。张小芳这机灵鬼似乎看出她的苦笑,非常懂事的要在大堂值一个晚班。
“嗨——阿娟,”孟媛看见徐娟又带她走向多功能厅,“来这儿干嘛?”
徐娟朝孟媛神秘地一笑,然后推开多功能厅的门。孟媛不知怎么回事,灯刷地一下熄灭了。她满脸疑惑地跟着徐娟走进去,只见一束蓝色的镭射灯缓缓亮起,照射着小舞台上一个巨大的蛋糕。她这才猛然明白过来。会场响起“祝你生日快乐”的祝福歌,不禁心头一热。她和徐娟刚走到生日蛋糕前,歌声也落下,厅内的灯亮起,便见坐满了大酒店的员工。范宇从大蛋糕后面走出来,把麦克风递给徐娟。
“今天是孟媛女士的三十岁生日。祝贺你,孟主任。”
会场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孟媛的脸一下显得通红,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徐娟微笑地看着她,实际上心里正涌动着一种酸楚。她知道,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与所有的人在一起,她一定要把这次生日庆贺活动组织好,给每个人都留下一个深刻的回忆。她努力使自己欢快起来,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她的秘密,尤其不能让贾戈发现。
孟媛很快平静下来,脸上浮现出欢愉,感激地看着徐娟,和大家一起鼓起掌来。范宇这时从徐娟手里接过话筒。
“徐娟小姐今天为孟媛女士庆贺三十岁生日活动,还安排了非常有趣的项目。咱们都要遵守规则。坦率地说,大家能在这里工作,能有一个我们非常喜爱的总统套房大酒店,功臣并不是贾总经理——对不起,这是贾总要我说的啊——而是引来资金和项目的孟媛女士!现在,我们请贾戈总经理和总统套房大酒店董事会执行董事、最亲密的合作伙伴孟媛女士跳第一支舞曲,庆贺生日晚会的开始!”
会场爆发了热烈的掌声。贾戈急忙从小舞台下的沙发上站起来,紧摆着手。
“大家静一静。”贾戈向人们说道:“徐娟,你这种开场安排不好。我哪会跳舞?就那么两步走来走去,让别人看着难受。开场舞要我说,该由赵志和徐娟跳一曲,围着孟媛转,大家说好不好?”
“好!”
“这可不行。”徐娟对着话筒大声说,“贾总跑题了,大家就喜欢看你和孟女士跳舞,而且你跳的是老板舞,有风度!”
“娟子得了呗!”马达里突然也从沙发上站起来,显得特别兴奋,一扫了几天前韩茹死去的难过,而且本来就是越人多越爱弄出点风头:“贾戈那跳法太简单了,从天花板上吊块骨头下来连狗都会跳!”
“马大驴先生却有高见。”范宇从徐娟手中抢过话筒,大声喊道。他看不惯马达里人丛中露尖,也只有马达里才敢当众这样说,贾戈却大笑着并不生气,他倒有点冒火儿,想出马达里的洋相:“只是有一点,大驴先生,你怎么裤子都不会穿?反着就来了?”
“他妈的你小点声!”马达里站在那儿不由地赶紧低头看,真以为把裤子穿反了,一边喊:“恶心我呢?反了?哪反了?”
人们哄堂大笑起来。徐娟看见马达里被范宇当众耍了一下,忍不住开心一笑。见她这种自然而然的笑法,最感动的人倒是贾戈。他知道当徐娟听说孟媛离婚以后神情有变,那会儿又闷闷不乐地退场,这个活动倒使人人忘记不快,气氛非常好,自然也有些激动,又站起身走到前面。
“这样吧,”贾戈站在半尺高的小舞台前面,说:“孟媛是我们这儿的舞星,赵志该是洛杉矶来的高手。他们两个组合该是好看的。音乐,响起来!我嘛,该请夸奖我的部长,徐娟小姐,有请——”
“嗨——阿娟和赵志才是好对儿,你瞎掺和什么?”孟媛被热烈的气氛感染的爽快,也想借这机会让赵志和徐娟亲近一下,便使劲瞪了贾戈一眼:“赵志,你过来!”
“孟媛女士,”徐娟拉住她,说:“您的生日让贾总弄的快跑题了。贾总,对不起,请您先坐回原位。刚才范宇先生即兴添了个内容,我看还是按程序开始吧。在开始联欢活动之前,第一个程序是——孟主任您听好啊,今天大家为您的生日每个人都写了一句话,就插在生日蛋糕上面。您要把纸条随意取下,打开后当场念出来,然后您必须找到没有落款的写条人,猜对了,请他跳舞。猜错了,谁写的谁就有权罚您出节目。大家说好不好?”
“好!”
会场的人高声应和着。也有嘁嘁喳喳地议论,因为徐娟让每个人写的时候没说要当场把话念出来,自有人不太自在。
“那么,”徐娟转过身微笑着看着孟媛:“请您开始。”
孟媛不知道会有这场生日晚会,也不知道徐娟安排了这么个节目,倒觉得有趣,转回身走到摆在舞台大托架上的生日蛋糕前,顺手抽出第一张纸条。
“嗨——那我就开始了啊!”孟媛一边展开纸条,一边大声念道:“三十就是三十,让我亲一口,我愿一下老三十。”
不曾想这第一张条就出了新鲜的,全场荡起大笑声,接着就是响亮的掌声。孟媛还未反应过来这会是谁写的,范宇忍不住凑过来。
“这句话就一个人写的出来。”范宇巡视着全场,把声音提得很高,而且用手从左至右地指着,当停到马达里身上时,一道强烈的光束也打了过去,说:“我们大家帮孟媛猜猜,他——是——谁——”
“玩赖玩赖!”马达里不知道孟媛会当场念出来写的话,本来就坐不住地想跑,早被贾戈拽住了衣袖。他用手挡着灯光,气急败坏地说:“徐娟你太坏!坑蒙我了!你没说要念的!”
“有请……”孟媛跑下台去,拉住马达里的衣服,扯到小舞台前的迪斯科舞池中,“谢谢你,我最愿意和马先生跳第一支曲子。”
“不行!”马达里甩不掉孟媛扯住衣服的手,索性站在那儿看着孟媛,说:“反正我也被曝光了!小媛媛,你得真让我亲一口才行!”
又是一阵开心地笑。别人以为孟媛会躲,哪知她反而凑近一步,笑眯眯地盯着马达里看他如何亲法儿。马达里见状自不甘示弱,拉起她的手就在手背上挺文雅地吻了一下。孟媛以为他亲完左手这一下就完了,哪知他只文雅了一秒钟,又忽地拽起她的右手一连三五口地亲起来,还咂巴着嘴故意弄出响,场内的掌声淹没了笑声。
“马先生有福气,”徐娟不想看他的滑稽样,再走一步就是泼皮了,忙说:“他将第一个和孟媛女士跳舞。跳舞总得有个名目,这倒让我想起一部美国著名的奥斯卡金奖影片,大家说,叫什么——”
“与狼共舞!”
“与狼共舞!”
“与狼共舞!”
全场有节奏地齐声喊着,同时还拍着巴掌。马达里这才觉得今天是连连上当,扔开孟媛便想追住徐娟出口气,孟媛一伸手揽住他的腰,音乐骤然响起,让马达里躲不开,又不会跳,刚一抬腿便踩了孟媛的脚,又响起稀里哗啦的掌声,才算把他给哄下去。
“娟子,你等着!”马达里难得一次脸红,悻悻地朝徐娟喊着:“十二月二十四号我不报仇才怪!”
“你瞧我们的驴先生,”范宇站在大蛋糕前又忍不住说:“倒是有心计,只记得徐娟小姐的生日,恐怕连老娘何日所生从不知道的。我们所有的小姐都要留点神啊!”
“范宇!”马达里嬉笑着开口大骂:“你这个小王八蛋!”
“这没有王八蛋,”贾戈倒过脸大声说:“回家找找看!”
会场一阵疯了般的大笑,马达里挠着头皮。
“嘿,贾戈,你可别露出来。”马达里一边坐下一边说:“我生来胆小,见着谁都怕。”
孟媛觉得贾戈还算幽默,也放松地一笑,又取下一张纸条。
“恭喜你三十岁的迷人,祝贺你三十岁的美丽,”孟媛念着,心里一阵欢喜,声音比刚才更动听:“本不该知道你的年龄,知道了,就请收下我对你三十岁的祝福。”
孟媛念完,自然想到这必是赵志所写。于是来到下面的沙发前,在赵志面前弓了一下身,伸出手。赵志站起来,非常有礼貌地回敬了一个礼,然后来到舞池。一首三步舞曲响起,赵志便风度翩翩舞起,孟媛也极为投入地配合,一来一往,一动一式,浑然一体,煞是好看。贾戈不知为什么抬头看了徐娟一眼,才发现徐娟也正扫向自己,见他目光过来赶忙把脸转向另一侧,贾戈不由地叹出口气。
孟媛和赵志的舞确实精彩,场内便有了第一次认真的掌声。孟媛自然也是高兴,一直随赵志走回沙发前,才又返身来到台上,拿下第三张纸条。
“三十岁最大的感触,就是有亲人离去。”孟媛念着,不由地有些茫然,又更仔细地看着,念道:“希望你三十岁的时候亲人平安,祝福你和你的家人。”
场内一下静下来。谁也搞不清这是谁写的又是什么意思?总有些不得体,怎么会庆贺人家生日时写出这些话来?马达里蹭地又从沙发上站起来,终找到报复谁一次的机会似的,还打了个手响。
“这他妈谁写的?”马达里高声喝道:“你三十岁你妈死了是怎么着?”
“坐下!”贾戈回过头来瞪了马达里一眼:“就显你是不是?”
马达里不吭声了。孟媛抬起头,迟疑地望着贾戈。这肯定不会是他写的。她知道贾戈,在这时候一定更得弄出点像样的推理话出来,不管他是否知道要当众念出来。再说,他不希望麦阿贵或谁谁去死,还在写那没写完的“情书”呢!
“嗨——我猜不出来。”孟媛摆了一下手,为了不让大家扫兴,有意地大声笑笑,说:“我就认罚,给大家跳个舞。不过,嗨——阿娟,我穿这身套服怎么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