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白话版资治通鉴 :全盘汉化(四八○年--四九四年)-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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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灵,不强迫我改变。”高闾说:“陛下如果不解除丧服,我们做臣属的,却单独解除,岂不显示我们臣属,没有尽到责任。而陛下身穿麻布粗衣,亲自主持朝会,喜哀混杂,我暗中感到疑虑。”拓跋宏说:“太皇太后爱护她的部下,你们悲哀思慕,还不忍心脱下丧服,为什么单独要我对我至亲的人狠心去做!我不敢违抗遗令,只希望把丧服穿满一年,虽然不能完全合乎古礼,也总算比较接近。全国官员自应考察各人的亲疏、贵贱、远近,作为脱下丧服的标准;尽量接近古礼,使它在现代也能推行。”高闾说:“从前,杨王孙赤条条裸体而葬,皇甫谧葬时不用棺木,他们的儿子都确切遵从,没有违背(《汉书·杨王孙传》:西汉王朝七任帝刘彻在位时,杨王孙是千万富翁,要什么东西都可到手。临死时,吩咐他的儿子:“我打算裸葬,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返回当初我的真面目,不可以改变我的志愿。只需要把尸体装到一个布口袋中,入土七尺之后,把布口袋吊出,使我的肌肉跟土壤直接接触。”他的儿子不忍如此,前往问他的朋友祁侯,祁侯跟杨王孙反复辩论,而杨王孙始终坚持,最后,祁侯也被说服,遂裸葬。《晋书·皇甫谧传》:晋王朝皇甫谧,曾写下废除棺木的见解,说:“生前不能保护七尺躯体,死后又何必用棺木把土隔开!衣服弄脏身体,棺木阻挡真元。我断气之后,给我穿上我平时常穿的衣服,用粗糙竹席包住尸体,找一块荒地,挖个坑下葬,竹席之外,就是泥土。如果不能如此,我将永世含冤悲泣。”他的儿子遵行)。而今,陛下亲自接受太皇太后的遗令,却不遵从,所以我们才一再冒犯请求。”李彪说:“‘三年之内,不改变老爹的重大决定,才可以称为大孝。’(《论语》孔丘语)而今,陛下不遵守太皇太后遗令,恐怕会被误解为更改重大决定。”拓跋宏说:“杨王孙、皇甫谧所以那样主张,目的在教训儿女节俭。至于节俭,我正是如此。至于改变老爹重大决定,跟我现在所做的,并不相同。即令有点关联,我宁愿接受后代的讥刺抨击,也不忍心答应各位今天的请求。”文武官员又纷纷进言,说:“春秋两季的皇家祭祀,无论如何,不应停止。”拓跋宏说:“过去皇家祖庙(太庙)的祭祀,一向由主管单位办理。只有我,蒙受太皇太后的教训,才亲自主祭,而今,苍天降罪,人神都失去依靠(指冯太后死亡),皇家祖庙列祖列宗的亡灵,也要停止接受香火。如果我去祭祀,恐怕反而违反他们的旨意。”(依《礼记》规定:守丧三年之中,不可祭祀。)文武百官又说:“古代下葬之后,就脱下丧服,不一定要穿三年。正是两汉王朝治理国家的法度,曹魏帝国、晋帝国推动政治的原则。”拓跋宏说:“下葬之后,就脱下丧服,大抵是到了末世,动乱太多,不得不暂时变通(如晋王朝一任帝司马炎,便在老爹司马昭下葬后三天,即脱下丧服,参考二六六年七月)。两汉王朝的鼎盛,曹魏和晋帝国的兴隆,岂是由于他们的丧礼简单、不仁不孝?平常时候,各位官员每每称赞:当今之世,四海安宁,礼仪、音乐都一天比一天更新,可以媲美伊祁放勋(尧)、姚重华(舜)和夏、商两大王朝。可是,到了今天,却打算强迫我改变主意,使我不能超越曹魏帝国和晋帝国。这种心意,不知道原因何在?”李彪说:“现在虽然政治清明,教化普及,然而,长江以南,有不肯臣服的吴国(南齐帝国),瀚海沙漠以北,有不肯臣服的蛮虏(柔然汗国),所以我们深恐发生意外。”拓跋宏说:“姬伯禽(周王朝所属鲁国第一任国君)身穿丧服,出军作战(周王朝一任王【武王】姬发,于前一一一六年逝世。管国、蔡国、霍国,以及淮河一带蛮夷,起兵反抗中央。姬伯禽身穿丧服,追随老爹周公姬旦从军。参考《史记》);姬欢(春秋时代晋国二十五任国君襄公)用墨汁把白色丧服染黑,击败敌人(前六二八年,晋国二十四任国君文公姬重耳逝世,姬欢继位。前六二七年,秦国突袭郑国,失利,回国途中,姬欢在崤山布下埋伏,秦军覆没)。这种军事行动,连圣贤们也都许可,如果发生紧急情况,即令跳过牵挽灵柩的索带,也不在意,何况脱下麻布丧服!怎么可以在和平的日子,因为臆测紧急情况,而荒废礼教!古人中也有一种君王,虽然脱下丧服,却闭口不言,直到三年期满。如果不允许穿丧服,我只好脱下丧服,改为闭口不言,把国家大事交给宰相。这两件事,请你们选择其一。”游明根说:“闭口不言,国家大事势将停顿,我们体会圣明的心意,请续穿丧服。”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拓跋丕说:“我跟尉元,侍奉过五位皇帝(二任明元帝拓跋嗣、三任太武帝拓跋焘、五任文成帝拓跋濬、六任献文帝拓跋弘、现任帝【七任孝文帝】拓跋宏),我们王朝的规矩,人死之后三个月,一定在西方祭祀善神,在北方祭祀恶神,都要穿平常衣裳。自从四世纪九○年代(一任帝拓跋珪在位)以来,从没有更改。”拓跋宏说:“如果用正道侍奉神仙,用不着祭祀迎接,它自己会来。如果失去仁义,迎接也迎接不到。这种祭祀,早就不应存在(指部落时代遗俗,不合儒家学派礼教),何况在我守丧期间,处于应该闭口不言的地位(古代守丧,三年不说一句话),不可以这么喋喋不休。只是各位坚持我改变心意,竟然成了反复辩论的情况,使人哀伤。”遂放声大哭,文武百官也跟着放声大哭,辞出。
四九○年 庚午(4)
最初,冯太后有点害怕拓跋宏英明敏捷,恐怕对自己不利,打算把他罢黜。严寒之下,将拓跋宏禁闭在一间空房子中,三天不给饮食(要冻死他、饿死他);征召咸阳王拓跋禧(拓跋宏老弟),打算接替。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东阳王拓跋丕,国务院右执行长(尚书右仆射)穆泰,国务院执行官李冲,一再劝阻,才停止这个阴谋。但拓跋宏对冯太后一开头就没有怨恨,而对拓跋丕等却深为感激。穆泰,是穆崇玄孙(穆崇,参考三八五年八月)。
有一次,一个宦官在冯太后跟前抨击拓跋宏,冯太后打拓跋宏数十棍之多,拓跋宏默默忍受,也不辩解。等冯太后逝世,拓跋宏也不追究。
十月二十日,拓跋宏再去祭拜冯太后墓园。
十月二十七日,拓跋宏下诏:“文武百官因为国家大事,日有万端,不断请求我亲自处理政事,但我身怀哀痛思念之情,自己无力做主。侍从中从前主管过机要的,都是有智慧谋略的人,暂时可以交给他们。如果有疑难大事,我自当帮助他们决定。”
10 南齐帝国交州(州政府设龙编【越南河内市东北北宁府】)州长(剌史)、清河郡(侨郡·山东省淄博市南)人房法乘,喜爱读书,经常借口有病,不问州事。于是秘书长(长史)伏登之得以掌握权柄,在人事上大幅调动,更换将领和文职官员,不使房法乘知道。机要军事参议官(录事)房季文报告房法乘,房法乘大发雷霆,逮捕伏登之,下狱,十几天之久。伏登之用厚重的礼物贿赂房法乘的妹夫崔景叔,伏登之才被释放。伏登之率领私人军队袭击州政府,生擒房法乘,说:“你既然有病,就应该好好养病。”把房法乘囚禁到另外一间房子。房法乘枯坐无聊,向伏登之要几本书读,伏登之说:“你需要安静,万一病发了怎么办,岂可看书!”不准给书。遂向中央政府奏报:房法乘心脏病发,没有能力担任工作。
十一月二十一日,中央政府任命伏登之当交州州长。房法乘回京途中,走到南岭,逝世。
十二月十六日,南齐帝萧赜封皇子萧子建当湘东王。
11 最初,南齐帝国一任帝(高帝)萧道成认为南方的钱太少,准备大量铸钱。四八二年,“奉朝请”(特准参加御前会报)孔 上疏,认为:
“食物和货物互相交流,是自然趋势。李悝(战国时代魏国法家学派学者)曾经说:‘粮贵伤民,粮贱伤农。’无论贵贱,所造成的伤害,完全相同。三吴(太湖流域及钱塘江流域),是帝国的根本地区,连年以来,被大水淹没,可是稻米价格并没有上涨。只因为天下钱的数量太少,而不因为粮食的价格太低,这一点,不可不特别注意。
“铸钱的流弊,在于轻重不一,总是不断变化。钱太重,就难以携带;但难以携带,给人们的灾难不大。钱太轻,则大家容易伪造,而容易伪造,给人们的灾祸严重。人们一旦从事伪造,再严厉的法律都无法禁止,由于政府铸钱时,不肯加入充分的铜,使它品质贵重。政府所以爱惜铜,冶炼又不精密,由于他们认为钱是没有用的东西,只要能够作为交换媒介,重量越轻越好,数量越多越好,成本越少越好,从不考虑它的后遗症。
“人民追求利润,就好像水往低处流。而今,引诱人民追求厚利(盗铸),却把追求厚利的人民,用重刑处罚,是鼓励他们犯法,而又把他们置于死地,岂是政府的本意。西汉王朝兴起时(前三世纪九○年代),钱的重量轻,人民伪造的很多。到了前二世纪八○年代,才开始改正弊端,另行铸造五铢钱(参考前一一八年),周边凸出,使人无法磨取铜屑(西汉王朝建立之初,流行“半两钱”“荚钱”【参考前一八六年注】,一面是文字,一面是图案【漫】,人民把图案磨平,用磨下的铜屑,另行铸钱。五铢钱增加凸边,使人无法磨取铜屑),同时工本费太高,不能获利,所以盗铸的人越来越少。这是充分用铜和加强品质的效果。
“君王地位尊贵,不必担心钱没有铜,不必担心工不够精,只要使民间无利可图,则盗铸自然绝迹。刘义隆(南宋帝国三任帝文帝)铸造四铢钱,到了四六五年,钱的重量更轻,虽然周边同样凸起,可是冶炼不够火候,盗铸的风气再起,无法禁止(参考该年【四六五年】九月)。这是不能充分用铜而又冶炼草率的结局。凡是铸钱,轻重如果不能适中,则宁取其重,不取其轻。自从西汉王朝铸五铢钱,直到刘义隆,历时五百年,王朝政府有兴有废,而始终维持‘五铢’不变,可以说明它的轻重恰当,交易方便。
“我们考察,现代钱币,都写‘五铢’,但重量往往不足。自刘义隆铸造四铢钱,又不禁止人民削边、敲凿破坏,遂成灾祸,积弊流传到今天,岂不可悲。晋帝国从不铸造钱币,只用从前旧钱,后来经过盗贼、民变、战争、水灾、火灾等,耗损、失散、埋藏、销铄,每年大量损失,好像一块石头天天去磨,看不见它减少,但终有一天磨完。天下钱币数量怎么能不枯竭!钱币枯竭,则士农工商全都失业,人民怎能生存!
“我愚昧的认为:应该恢复旧有制度,由政府大量铸造钱币,重量五铢,完全遵照西汉王朝的办法。等到政府铸造的钱币,在民间广为流通,就要严厉禁止人民损毁;轻的、小的、残缺的、破碎的、没有凸边的,一律禁止。政府所铸造的钱币,有细小不合规格的,应查明重量,收集在一起,销毁后重铸成标准大钱后发还。这样既可造福穷人,又可堵塞邪恶的人作奸犯科。钱币和货物一旦平衡,价格远近一样,人民安于他的事业,无论市场或道路,将都没有争执,衣着、食物,也将都能提升繁荣。”
四九○年 庚午(5)
萧道成同意,命各州政府大量购买煤炭、黄铜,准备开工铸钱。不巧,萧道成逝世,事情遂被搁置。
本年,益州(州政府成都)总部执行官(行事)刘悛上疏说:“蒙山之下,有‘严道铜山’,是从前铸钱的地方,可以利用。”(严道县【四川省荥经县】铜山,就是西汉王朝五任帝刘恒赏赐给邓通铸钱的铜山。参考前一七五年)南齐帝萧赜批准,派人到蜀地(四川省)铸钱。不久,因开支太大,停止。
自从一任帝萧道成下令整理户籍(参考四八○年二月),到现任帝(二任)萧赜,贬谪到淮河沿岸充军的作奸犯科之辈,怨声载道。本年,萧赜下诏:“四七七年以前的罪犯,准许依照各人志愿恢复户籍。被贬谪到边疆服役的一律释放,各回本乡。以后再犯,严厉处罚。”
长沙王(威王)萧晃(一任帝萧道成子)逝世(年三十一岁)。
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王晏患病,呈请辞职。萧赜打算命西昌侯萧鸾接替王晏的职务,写一张便条,征求王晏的意见。王晏回答说:“萧鸾才干绰绰有余,但不熟悉豪门强族(自从三世纪曹魏帝国以来,任命官员,只看门第出身),恐怕不适合担任这项工作。”萧赜才停止。
12 南齐帝国政府任命百济王国(首都熊津【朝鲜半岛公州城】)国王牟大(二十四任东城王)当镇东大将军,封百济王。
13 高车王(新疆吐鲁番市北)阿伏至罗及太子阿伏穷奇,派使节前往北魏帝国,请求代替皇帝出征讨伐蠕蠕(音rú【如】。北魏对柔然既无力消灭征服,又无法阻止南侵,咬牙切齿之余,于五世纪中叶,采“精神胜利法”,三任太武帝拓跋焘下令把“柔然”改为“蠕蠕”,形容柔然人愚蠢无知,状如蛆虫。所以《魏书》无“柔然”而只有“蠕蠕”,司马光使之还原,但偶有遗漏,以致《资治通鉴》上称谓亦偶有不一致之处)。北魏帝拓跋宏赏赐给他们绣花袄裤罩甲和各种颜色绸缎一百匹。
四九一年 辛未(1)
1 春季,正月八日,南齐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皇帝(二任武帝)萧赜(本年五十二岁)前往首都南郊祭祀天神。
2 正月二十四日(原文“丁卯”,据《北史·魏高祖纪》改),北魏帝国(首都平城【山西省大同市】)皇帝(七任孝文帝)拓跋宏(本年二十五岁)在皇信堂东室(皇信东厅)开始处理国事(自冯太后逝世【去年【四九○年】九月十八日】,迄今四个月左右)。
3 南齐帝萧赜下诏规定皇家祖庙四季的祭品:萧承之(一任帝萧道成的老爹·谥号宣皇帝)牌位前供奉发面饼、鸭肉稀粥。陈道正(一任帝萧道成的娘亲·谥号孝皇后)牌位前供奉嫩笋、鸭蛋。一任帝(高帝)萧道成牌位前供奉肉酱、酸菜汤。萧道成正妻(昭皇后)刘智容牌位前供奉清茶、散子(类似麻花)、烤鱼;都是他们生前喜爱吃的食物。
萧赜做梦,梦见老爹萧道成对他说:“宋国(南宋帝国)那些皇帝,常挤到皇家祖庙里向我讨饭,你可以另找一个地方祭祀我。”萧赜遂命豫章王萧嶷的正妻庾女士,于春夏秋冬四季,在清溪故宅(萧家故居)祭祀祖父母、父母。祭祀时用的肉和穿衣服,都用家人间的礼节。
司马光曰:
从前,屈到最喜爱吃菱角,他的儿子屈建却从祭桌上把菱角撤除;只因认为不可以因私人的嗜好破坏礼教。(《国语》:屈到喜爱吃菱角,病重时,特别吩咐:“祭祀我的时候,一定要用菱角。”屈到死后,家人准备供上菱角,屈到的儿子屈建反对,说:“国君的祭品用牛,国务官【大夫】的祭品用羊,普通官员【士】的祭品用猪狗,平民的祭品用鱼。其他肉酱肉干之类,则不分等级。不应有特别的食物,也不应有奢侈的东西,不可以因私人的嗜好,破坏礼教。”)何况,儿子当皇帝,却用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