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无泪[梁凤仪]-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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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之,在谣言未获澄清之前你不必跟这岛上的任何人大交道,甚至最好回到香港去,这对你最有利。”
“什么谣言?”
竞之追问,果然事有跷蹊。
“看在已死的朋友分上,让我知道。是不是为了我设计让杨慕天入狱一事令你们震栗与反感?”
佐丹听罢,忍不住笑,甚至大笑,戒备反而松宽了。他说:
“竞之,当然不是为了这件事。事发之后,我们当中甚至有人鼓掌,希望请你回菲岛来,把你的故事拍成电影,自任女主角。亲上银幕现身说法,一定卖座。”
佐丹毕竟有着军人的豪气,越说越兴奋。
无疑,他内心对这眼前的美人,仍有一番故旧的情谊在,铁汉柔情,反而心软。
“那是为了什么?”竞之问。
佐丹当即抿着嘴,把双手插在袋内,没有答。
“上将,求你告诉我。”
这么软语一声,佐丹也不期然地叹息起来。
“你把半数以上的资产调动至美国去,原因何在?”
“赵善鸿的遗愿。”
“就这么简单?”
“复杂的谣言,至今我本人仍未听到。”
“我们有消息,你跟前朝政权搭上了关系,要加盟她的一边,积极搞回朝活动,趁马氏回乡安葬,簇拥她回国当政。鼓吹复辟的富商之中,你榜上有名,这是替她在纽约上庭辩证的美国亲信传出来的。”
庄竞之恍然大悟,难怪人人有如惊弓之鸟,忙不迭地跟她保持距离,划清界线,实行疏远。政治威势凌驾商业权贵之上,没有人愿意冒这个恶险。
“如果这个传言并不属实,你要设法澄清。因为这对你在菲岛的声望大有影响。”佐丹说。
“传言的确虚构。然,澄清与否,非我当前要务,我甚至不须要知道消息从何而来。只一点,佐丹,帮我帮到底,告诉我是不是在我入狱之后才有这个传言的?”
“距今约三个月左右的事。”
“谢谢!”
庄竞之起身告辞。
“竞之,你有什么打算?”
“你们的思疑终于有日会成为过去,不劳一朝一夕,对我有信心的朋友,我永远感谢。”
庄竞之火速赶回大宅去,以长途电话把正在纽约度假的陆佐程找着。经过这些年来的合作,他们宾主之间已经建立了颇深厚的友谊。当年赵善鸿并没有透过任何下属找到了总部在伦敦的国际侦探社,帮忙调查杨慕天的一切,,当庄竞之接手,也没有劳驾他人,一向直接跟陆佐程接触。这其间的关键,竞之是明白的。不要泄露这手上的一个调查隐秘的人物与线路,在很多事情上会有利。
“佐程,请立即销假?”
“你这命令是犯劳工条例的!我已有一年辛勤工作,每星期上班七天的纪录了,必须休息。”
“我负责赔偿。”
“究竟什么事?”
“杨慕天的事,我要继续调查他的势力网络。”
“他仍在狱中。”
“已急不及待地布下天罗地网了。”
“真的?”
“我估计。”
“这样子下去,连我都休想考虑退休了。你和他的恩怨累赘过清代女子的缠脚布,没完没了?”
“已是人在江湖,不能自拔。”
“要调查什么资料?”
“他是否串通流亡美国的菲岛前政权人物身边的一些亲信,造我的谣,使我在菲岛的人际关系受到干扰?”
“好,尽快回复你。”
庄竞之叹一口气。
这是釜底抽薪的一招。
她和杨慕天同等聪明,都知道以后要比赛、要较量、需要调动的资金、人情,将是全面性的。
庄竞之赶快在出狱后。立即展开笼络,加强援引实力。
然,杨慕天比她更快,在她未出狱前,已部署兼行动,破坏她的后勤补给,裁减她王朝以外的一切势力。
以后,此等谣言所产生的阻力,可能会有不妥的副作用,对竞之起意想不到的制肘功能。
杨慕天显然在悉心为她制造障碍赛,使她逃走不易,好让他有足够时间赶上。
果然,陆佐程实至名归,不愧是国际侦探社内一员猛将,他很快就回复竞之,说:
“你的揣测非但正确,且谣言的威力在美国也发生了同样作用。”
这是可以理解的菲岛政治的控制权在汤姆叔叔的手上,人尽皆知。若不是汤姆叔叔撑的腰,当今菲岛女总统不能荣登宝座,是美国要把旧人剔下来的,当然对站在她一边企图回国有所作为的一总人视作敌人对待。谣言在庄竞之的大本营美国,比在菲岛更具震撼力。
日后庄竞之不论向银行或其他行业提出辅助要求,也必落空,人人投鼠忌器,无谓因小失大,无端惹祸。
陆佐程说:
“杨慕天花了一千万美元,同时给予菲律宾旧日掌权人的亲信,与替她缴纳庞大法律费用的美国名人雷尼手下,制造了一些对你不利的证据。听说美国第一银行在讨论应如何处理你名下的存款,恐防有可大可小的牵连。”
“谢谢你。请继续在我可以随时找到你的情况下度假。”
“庄小姐,”陆佐程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期期艾艾地说:“我们相交一场,恕我直言。凡事称心足矣,不要再纠缠下去,恩怨无有已时,任何一方面都不会有赢局出现。”
“多谢你,佐程,真心感谢。”
听了陆氏的报告与劝慰,竞之整个人的疲累,有点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停远去。却又不由自主地照着心意相反的方向随风飘荡。
竞之有点无神无绪,嘱司机把她开到金紫琴的邸宅去。
回菲岛之初,只跟金紫琴匆匆见过一面。
竞之想趁这喘息且感慨的时间,躲到金紫琴的住处去,不需要对方额外的呵护,只要让她静静地、安全地在亲人身边休憩一会,就已经很好了。
金紫琴看见竞之那倦容,叹息一声,也不再说话,只陪坐在一旁。
良久,金紫琴才说:
“你这又何必呢?”
语气竟有责难之意,竞之起初不以为然,只以为金紫琴肉刺她的疲累奔波而已。
她在那贵妃沙发上微微转过身来,看到了金紫琴满眼含怨带怒,一反常态,不禁有点奇怪,说:
“琴姐,你恼我吗?”
“做人要适可而止,十清而一浊,终归是徒劳而无功的。你之有今日,固然是你聪明勤奋、斗志坚强所致。纵使是时也命也,是必要得理不饶人,也非大将之风,更不必向不是你对手的人下手,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且欠风度,有坏江湖声誉。”
竞之又再度迷惘,解了一个谜又遇上另一个谜,使她完全置身于重重莫名的困扰之内。
“琴姐,我不明白你的话。”
“我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不,琴姐,我真的不明白。你还在怪我对杨慕天过分?”
“对杨慕天是否过分,无人有资格批评。你前半生的日子,肯定不是人过的。然,对其他牵连在内的人,何必非要一网打尽不可。我是个江湖中人,你别把我迫到为难的地步去才好。”
“琴姐!”庄竞之整个的跳起来,心急如焚,“请把话说清楚一点!”
“你是个恩要报,仇要报的人,还有什么话好说了?总不能强你改变作风吧!已经忍不住下了毒手的,也叫没法子的事,其余就请放生好了。至于小芸,你俩自有见面解释解决的机会。这么多年相处了,我是手背是肉,手心也是肉,叫我怎好做中间人?”
庄竞之苍白着脸,她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怎么会扯到阮小芸的身上去。
自从赵善鸿去世后,竞之有极宽松的自由度,她托了陆佐程,在继续调查杨慕天的同时,把阮小芸一并寻了出来。
有恩报恩,她把小芸送到美国去,攻读英文,并让她在长岛定居。这个曾劝勉她,把金紫琴的地址电话告诉她,以祈当日的庄竞之能有一线生机的小知己与小恩人,终于重过意想不到的新生活。
现仍居长岛的小芸,跟庄竞之会有什么过意不去,忽然要张罗解释了?
金紫琴瞪着眼看庄竞之的表情,咬着牙说:
“你别对我说,小芸父亲与蛇头道友九等的锒铛入狱,跟你完全无关。你是大仇得报,连下仇恨都记在心上决不放过了,难怪小芸伤心。”
庄竞之扑过去,抱住了金紫琴的腿,猛地摇撼她,说:
“琴姐,琴姐,你信我,你信我,我并没有这样的。如果我要做,怎么要等到这最近才动手,我的力量在多年前已经足够。”
金紫琴忽尔无动于衷,说:
“竞之,你是个读过书的人,当然听过曾参杀人的故事。无可否认,小芸与我的信心都动摇。道友九与老阮的突然被捕入狱,控以贩卖毒品与人口之罪,是不是你的所为,虽无从证实,但,江湖上的人却心里有数。”
“为什么要思疑我?”
“小芸在长途电话中告诉我,她父亲夤夜被警察拘捕时,在杂差房听到他们说:‘你真算倒霉,姓庄那女人你都敢惹,早晚束手就擒。’”
“天!”竞之轻喊。
“竞之,你抵菲律宾这些天来,谣言四播。阿标等成班手足跑来我跟前求饶,说你要在对付了杨慕天之后,以严厉的手段整治他们。竞之,我是跟他们一路出身的人,当年自他们手上救了你,恩怨自应一笔勾销,如果你连这一口气都咽不下去而要发泄,以目前你拥有的权势,无人能左右你。然,若阿标他们有什么不测,你以后别来我家走动,别叫我琴姐。江湖上的一些规矩是要遵守的,事必要赶尽杀绝,何苦来哉!我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被怪我不言之在先?”
“杨慕天!”庄竞之在心内叫喊,“你竟在我一脚踏出监狱之后,就开始把我重重围困!”
庄竞之于翌日一早,嘱咐古元佑把那个预定要举行的晚宴取消,并准备即时回港。
她要到监狱去跟杨慕天讲数。
在往机场之前,庄竞之紧握着古元佑的手,说:
“这儿的事,重托你了。”
“在我能力控制的范围之内,一定为你效劳!”古元佑这么说。
航机飞抵香港,庄竞之一跳上座驾,就接到挂至汽车电话来的美国长途电话,是纽约办公室打来的:
“庄小姐,你可否回纽约来一趟?”
“什么事?你是谁?”
“我是若翰。”若翰怀德是麦基约克的副手。
“麦基呢?”
“他,没有上班两天了。”
“为什么?”
“庄小姐,近这星期,美国股市狂升不已,麦基一直抛空出货,直至前天,道琼斯指数再上升至百多点,他就没有再上班了。”
庄竞之呆住了。
她挂断电话,嘱司机开车到监狱去。同时把电话再接到邓炯同律师事务所去,庄竞之嘱咐:
“请代我设法安排,跟狱中的杨慕天见一面,只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无论如何取个特别人情办妥它,我明天一早要飞到美国,没有多余时间。”
邓炯同答应着。果然,庄竞之得以顺利地在监狱的囚犯探望室内见到了杨慕天。
穿着囚衣的杨慕天,依然高大威猛,他那俊秀的五官与浑身的肌肉骨骼都挺拔顽强,有一种骄人的架势。一双粗眉大眼,炯炯有神,看牢庄竞之,竟清清楚楚地说了这句话:“你仍然艳绝人寰!”
整个探望室,光秃秃,只摆着一桌两椅,却在这一刻充满着既兴奋有恐惧、既陶醉有迷惑的气氛。令人呼吸急促、心脏狂跃。两个世纪末绝色绝艺高人的恩、怨、情、仇、爱、恨,,刹那间迸发着,像两度电光碰触。擦出目眩心荡的光芒来;又像雷电交加,冲击大地,漫山遍野的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焰,竭力将两颗矛盾至极的心融烧成灰烬。
杨慕天坐了下来,面对着庄竞之。
二人凝望,不发一言。
良久。
庄竞之问:“你部署了多久了?”
“从你入狱的那一天开始。”
居然直认不讳,益显枭雄气概。
庄竞之宛然一笑,妩媚足以匹敌对方的豪迈。
的确各有千秋,半斤八两。
“你的时间控制得极准。”竞之说。
“对,十面埋伏,伺机出击。竞之,从今而后,你的王国,将被我的形形式式游击战骚扰过够,你会发觉身边亲近的人,逐个逐个的疏远你、离开你、误会你,于是你会觉得彷徨,对所有人都信心顿失,每分每秒都觉得会有不愉快的事故发生。”杨慕天俯身向前说,“竞之,我不会放过你。我大部分的财产既已丧失在你手上,要毁灭你的基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然,善用我余下来之所有,绝对足够形成一股强劲的干扰力量,教你不得安宁。”
庄竞之表面固然不动声色,然,心上实在已经发毛。杨慕天果然聪敏狠绝。以他手上还拥有的资产论,买她身边各个亲信、制造各种不利于她的谣传、实行各式破坏她声望的行动,仍是绰绰有余。
永远消灭不了的干扰,是一种不可忽视的精神压力。有如安居于华宅之内,突然飞进一只苍蝇来,在头上不住的团团转动,是非常非常讨厌与烦躁的一回事。
杨慕天瞪着庄竞之,依然风度翩翩,款款而谈,继续说:
“多谢你披荆斩棘,排除万难地重现我的身边,向我报复。这个行动,对我发挥了两重意义。其一证实你盖世聪明、魅力四射,实在有不可多得、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一个几乎在个方面无懈可击的女人,如此死心塌地、把整个人生的目标负托在自己身上,尤其令我感动。我发觉,我非爱你不可。其二,竞之,我和你,此生此世,已证实不可分离,纠缠至殁。你明白吗?”
竞之的声音从来都美妙,即使在盛怒时,仍然控制得非常好听。她说:
“杨慕天,我后悔打蛇没有打在七英寸之上,当日对你刀下留情,让你依然有本钱与我为难。”
“不,竞之,对我,你绝对没有本事作斩草除根之举。你舍不得,真的,就这么简单,你舍不得。”
庄竞之心头颤动、眼里闪着泪光。
“竞之,不要否认了,你无非是通过报复的漂亮潇洒精密壮烈行动,去向我再一次证明你的魅力。你所期待的依然是跟我杨慕天化干戈为玉帛,双宿双栖。”
“杨慕天!”庄竞之恼羞成怒,站了起来。
“别冲动,回去平心静气地想一想,就知道我的分析极有道理。我爱你,真的,从以前直至现在,非但无时或缺,且跟你一样日益不能自拔。故而,我会追随不舍,亦步亦趋,一直在你身边,长年大月的滋扰个够。总有一天,你忍无可忍,跟我携手共创将来。”
“杨慕天,你的估计与计划如果正确,那么,你将比从前更富有,更具威势,真正的财色兼收,你是太聪明了。”
“对啊!竞之,我有信心,这一仗,我会赢,因为你爱我,是你的死门,我爱你,更是你的致命伤。只要我迫着你自觉走投无路,不堪刺激,就会平息干戈,投怀送抱。”
庄竞之那张宛如出水芙蓉的美丽脸庞,忽然青红不定。历年来几许风雨,仍能屹立不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她,已禁奈不住既羞且愤的激动情绪,言语从牙缝隙中发泄出来:
“杨慕天,我此来并非求和求饶,你等着瞧。”
说罢转身就走。
杨慕天大笑,开怀地大笑起来。
他简直是信心十足。天下间最坏的浪子,被父母毒打惩戒完之后,依样会互相抱头痛哭,重聚天伦。为什么?因为潜藏于骨肉之间的亲情挚爱太深,无法可以分离。
他跟庄竞之就是如此,天生他俩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