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魂萦梦牵-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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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塞,“你……你为何要这么像个死人?!”
因为他的确是一个死人啊。他不能明了她的愤怒,不能明了她为何总是要求
他做些分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若是寻常人见到殷氏、知道殷氏的等待,他们会为她难过、替她心酸、为她
抱不平或者为她觉得不值,不管是何种反应,那都是感受;但钟重没有,钟重
对任何人、任何鬼都是无情的,好像那是一种物品,只是一张桌子或者椅子。
珍珠气得哭了,她恼恨钟重的态度,恼恨他如此的冷淡。多少年了?她跟钟
重已经在一起多少年了她早就记不清楚,可他依旧是如此的冷淡冷漠。
“珍珠……”
“你不用说了!”这次珍珠主动打断了他,她咬牙瞪着他怒道,“你要说‘
生是如此、死是如此,万般到头皆是空’对吧?有原灵也好,没有原灵也好,
都没有分别,是不是?”
钟重叹息一声,他的确是想说这些话。
“既然是这样,那你早就已经悟透了!既然已经大彻大悟了,为何还不成仙?
你为何还在这里?”
“……”
因为成不成仙又有什么关系呢?成了仙反而不如现在自在,成了仙就不能跟
你在一起了——钟重心底蓦地一惊!这确确实实是他心里的想法,但他从未…
…从未有过这种奇特的想法。
“我宁愿你成仙了……”看着毫无反应的钟重,珍珠忍不住摇头。她好沮丧,
但无人能了解她的沮丧,你怎能希望一只虫子明了女人的心思?
看着钟重,珍珠忍不住又说了一次:“我真的宁愿你成仙了……”
然后他们就不会相遇,更无须绑在一起五百年。
★ 寒寒 ★城郊密林阴风惨惨。附近的乱葬岗闹鬼之说由来已久,近日更是绘声
绘影传得沸沸扬扬。官道上许多行人远远地便瞧见了乱葬岗上鬼影幢幢,鬼哭
神号、幽光闪烁,入夜之后生人不宜。
城里几个月来十分不平静,突然暴毙的人数藏涨上升。他们死相奇惨,死前
突然发狂,像是厉鬼缠身一般,群医束手无策。
有人说那些死去的人都曾到过乱葬岗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也有人说那是乱
葬岗冤死的鬼魂出来找寻替身所致,连当地的县官也多次请来寺庙高僧作法驱
魔,但奇异的死亡事件却依然没有停止。
不远处的官道已经毫无人迹了。自从乱葬岗闹鬼之说传扬开来,入夜之后官
道上的行人绝迹,谁都不敢冒险路经此地,就算偶有赶路的旅人,也总是行色
匆匆,不敢稍加驻足。
今夜的风特别大,密林里传出阵阵凄凉哭声。那是鬼哭。
不是一只鬼,而是一群鬼。
深夜里狂风大作,密林深处传出阵阵鬼哭,其中还有奇异的铃声叮叮当当地
脆响着,招魂铃声在深夜中听来特别锐利刺耳。
“道士?”
穿过了密林,树林最深处摆着偌大祭坛,一名身穿黄袍的中年男子正喃喃自
语地作着法。
“是术士。”钟重低哑地回答。
珍珠蹙起了眉。那道士身边聚集了一大群鬼魂,那些幽灵们全都哭着,有些
龇牙咧嘴地怒视着道士,有些则是哀愁幽怨,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全都受制于道
士无法离开。
“放开我!”
远远传来男魂咆哮呼喊的声音,珍珠与钟重转向声音来处,赫然看到两名鬼
差押解着一名男魂过来。
“鬼差?怎么会?他们怎么会听道士的话?”
钟重指着那两名鬼差的身体,沙哑地开口:“那是假的。”
是了,是假的,那两名鬼差身上所穿的华丽服饰虽然与冥界的鬼差神似,但
颜色却太过鲜艳明亮;冥界的鬼差手持三叉戢,而他们却是拿着刀子;最明显
的地方是鬼差胸前都有个字,冥界鬼差所写的是“冥”,而这两个却是写着
“令”。
“这是用法术驱鬼假扮的?”珍珠骇然失笑,没想到连“鬼差”都能假扮!
“放开我!广德洋!你不得好死!”男魂咆哮着被驱赶过来,他的双手双脚
全上了铁锁。
“嘿嘿!”道士笑着眯起了眼睛。“你来得正好,本王缺少一个书记师爷,
你要是肯乖乖听话,本鬼王不会亏待你的。”
“放开我!”男魂怒吼,“我的妻子就快临盆了!你快快放我回去!”
“放你回去?本王不是说了么?本王缺少一个书记师爷,你回去了,谁来当
本王的师爷?”
“广德洋!你害死那么多人,你不是人!放开我!放我走!”男魂吼着,到
最后已经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已回天乏术,但他多么不甘心,竟
死在这道士的手上!当初是他……是他到京城里请来这位法术高深的道爷作法
事超渡乱葬岗的亡灵,可万万没想到却一手促成了自己的死亡。
“嗯?”名为广德洋的道士突然转头往密林深处看去,微微蹙起眉——这次
来的鬼魂与过去不同,他闻得到那气息,这两只鬼法力可高得很哪!若是能收
为已用……嘿嘿嘿!他可就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鬼王”了。
他法袍微动,背对着密林,咒语悄悄地驱动了,围绕在法坛四周的鬼魂们受
到法术驱动,开始急速往密林前去。
钟重与珍珠大惊,他们身边层层叠叠,竟然全是朝他们伸长了手臂的鬼魂。
“钟重!”珍珠惊吓地大喊,那些鬼魂们七手八脚地抓着她,她根本动弹不
得。
钟重斗蓬翻飞,扑向珍珠,他的手掌发出红光。所到之处无不哀号。
“原来是冥界狩魂使!”广德洋大喜。要是能降服一个货真价实的狩魂使,
他才是真真实实的鬼王啊。
“快把他们抓起来!”他驱动符文命令道。
群鬼嘶吼着再度扑上来。钟重蹙起了眉,这些鬼魂全受制于道士,他们本身
并无过错,若是他出手打伤了他们,珍珠不免要埋怨他;可若是不出手,总不
能眼睁睁看着珍珠落入广德洋手里,这……
“怎么办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珍珠吓坏了!她虽是冥界中人,见过
的鬼不计其数,但是被鬼魂如此攻击却还是头一遭。这几百年来从来都是她跟
钟重追着鬼跑,可从来都没有被鬼追的经验呀。
“这些鬼魂被下了咒语,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我知道!然后呢?现在该怎么办?!”珍珠推开再度欺进她身边的鬼爪,
瑟缩在钟重身旁,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打散他们,再收拾广德洋。”
“不行!”她大叫。
钟重低头带着笑意望着她:“为什么我早就觉得你会这么说?”
珍珠抬头,她似乎看见了钟重的真面目,似乎真的看见他在笑,她心头猛地
一惊——那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多少年前她也曾经有过。那一夜她过
十四岁生辰,那一夜她第一次见到威武王——她没有心了,但她为何还是觉得
自己的心在狂跳?为何还是觉得脸颊发烫——“南无波耶波罗密……”钟重的
手按住了她的额,快速地念了一串咒语。
一股不寻常的暖流在她额间流动,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了起来,某种奇异
的光芒从她额间散发出来笼罩了她的身体。
“呀!”围绕在珍珠身边的鬼魂们尖叫着退去。那光,那光刺伤了他们。
另一边的广德洋大吃一惊,那女鬼身上竟然散发着神光!
“乖乖在这里等我。”钟重微笑着这么告诉她。
珍珠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愣愣地望着钟重,那隐藏在斗蓬之中的脸面,
那抹她几乎真的可以看见的笑容——钟重的手掌朝天翻起,密林之上顿时乌云
密布,一道明亮的闪电划破天际,朝他手掌直劈而下。
这是珍珠第一次看到钟重用武器,他的武器是一把闪电。
“好强!好强啊!”广德洋狂喜地咆哮着,“本王要定你了!你将是本王的
护法!你将是本王的最佳护法!”
这家伙疯了,竟然真的以为自己是鬼王,真的以为他可以降服狩魂使钟重?
珍珠望着那面目狰狞的人间道士,却发现情况不大对……那道士身后怎么有
一团忽隐忽现的魔影?那影子是一抹好深好深的黑色,黑色缓缓地流动着,形
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那漩涡她曾经见过——就在冥界与魔界交会之处,那是
来自阿修罗邪恶深渊的魔影!?
“钟重!小心啊!他入魔了!”
来不及了,只见广德洋口中念念有词,他身后飞窜出一条黑色巨蟒,那像是
一团烟雾又像是一团黑火,缭绕盘旋而上,黑色火焰尽头便是蟒蛇火红色的眼
睛跟血盆大口。
★ 寒寒 ★黑蟒与钟重猛烈无比地缠斗了起来。黑蟒似烟似雾,动作却又极为敏
捷,它时而化成一阵黑烟,时而具体成形,凌厉的攻势看得珍珠惊愕不已!她
跟在钟重身边几百年了,从没见过如此凶蛮敌手。
“小……小心……”她又想叫,又不敢叫,怕打扰钟重临阵对敌失去专注,
可是每每看着黑蟒嘶吼着往钟重直冲、盘绕,看着黑蟒黑色巨口吞噬了钟重,
她却又忍不住会尖叫惶恐。
钟重的斗篷在夜风中飞舞着,他手上的蓝色闪电闪耀着银蓝色光芒,他的姿
态高傲冷静,当他俯视着黑蟒,珍珠几乎可以清晰地见到钟重脸上那一抹带着
冷笑的鄙夷。
钟重可以的,他是纵横在人间与冥界的狩魂使,他比所有的狩魂使修练得都
要久,他甚至有赋予“护灵印”的高深惨行,这小小的黑蟒又能奈他何?
“你真是太珍贵了……”
蓦地,珍珠从钟重的战斗中回过神来,惊愕地发现广德洋正以一种贪婪的眼
光注视着她。
“半神半鬼?你是半神半鬼对吧?看看你,你有神光加持,本王从没见过你
这种鬼,你太珍贵、太珍贵啊!”
那贪婪狰狞的面具令珍珠胆寒!她恐吓地倒退了几步,直觉想开口向钟重求
救,但一开口却又立刻忍了下来——她不能这么没用!就算懦弱如她也看得出
来钟重正面临紧要开头,这时候叫钟重来救她就是要钟重受伤,甚至付出更大
代价。
这只不过是个道士!
珍珠鼓足了勇气,努力做出凶恶的表情瞪着广德洋:“放肆!吾乃冥界狩魂
使,不是什么半神半鬼!”
“狩魂使?哈哈哈哈!‘那个’才是狩魂使。你,不是。”广德洋回头看了
一眼,得意洋洋地说道:“不过他很快的就会变成本王专属的狩魂使;而你,
也很快的会变成本王的收集品。本王会好好疼惜你,像你这样的鬼魂是本王生
平仅见,本王绝不会亏待你。”
这道士竟然“收集”鬼魂?珍珠望着自己四周的鬼魂们,他们全是他的收集
品吗?
他费尽心思折磨死他们,然后禁锢他们,为的只是“收集”?!
“你这变态。”她喃喃自语地说着,不由得又倒退了两步。
“来吧,本王知道普通对付鬼魂的东西对你无效,这是本王特地为你准备的
‘神仙盅’。这很罕见啊,用无数妖魔的鲜血练成的。”
那是一个小小的黑金色圆瓮,圆瓮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血红色的咒文,而圆瓮
周身散发着跟广德洋身上一模一样的黑气。珍珠直觉地知道如果那圆瓮上方的
小盖子被打开,自己就会被吸进去。
广德洋贪婪的笑容凝视着她,正伸手想打开那圆瓮——蓦地,他突然双眼大
睁,一道银蓝色闪电穿透了他的身体,他张大了口想呼喊,却没能力喊出声来。
他无力地缓缓跪倒,手上的“神仙盅”滚到了地面,然后圆瓮上的盖子掉了。
“呀!”强光闪烁了珍珠的眼,一股强大的吸力让她站不住身子,她使劲抓
住身边随便什么物事,却发现她握住的正是钟重的手。
强光中黑蟒张大了口直扑而来,钟重背对着黑蟒,根本不知道危机已经临头。
珍珠尖叫着,同时抵抗那强大吸力,又想扯开钟重的手让他能够保护自己——
钟重身上的斗蓬在风中翻了开来,他猛然回身单手抵住了黑蟒狂暴的大嘴,神
仙盅的强光闪烁之中,黑蟒被塞进了那圆瓮之中。
黑蟒凄厉的嘶吼几乎震破珍珠的耳膜,那惨叫声有股令人心神俱裂的痛苦感。
霎时间狂风大作,就在珍珠觉得自己再也支撑不下去的同时,神仙盅被盖上,
一切全都静止了。
静止了。
珍珠喘息着大睁双眼,她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是,她是死人,死人
当然不会“活着”。
“你没事吧?”钟重的身子挡在她面前,他身上的斗篷全碎了,一丝丝灵气
正从他身上四处飞散着,伤成这样,却问她是否没事?
见她不说话,钟重忧心地抬起头来。
第一次,见到了钟重的脸。
那是一张很普通、很平凡的脸,看上去不特别英俊,也不特别丑陋。她原本
以为钟重有一张长得像虫子一样的脸,但事实证明她想得太滑稽了,钟重长得
并不像虫子,他有着男人阳刚的五官跟一双深邃无底的眸子。
“怎么?你伤到哪里?”钟重蹙起眉,忧心地在她身上察看,“快告诉我你
伤在哪里?”
“我没受伤,倒是你……你身上全是伤。”珍珠颤抖着说道,勉强一笑,眼
光定在钟重身上竟然无法移开。
有了面目的钟重突然不再是“一只虫子”、“一个狩魂使”,而是真真实实
的钟重了。她不知怎么搞的竟心神大乱,顿时有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我没事。”
钟重终于松口气,翻身躺在地上,望着不远处广德洋所搭的祭坛,不由得笑
了笑:“没想到这老道入了魔道竟有如此功力,本使倒是小觑了他,险些栽在
他手上。”
“是因为他入了魔道才会这么坏,也许……也许他本来没这么坏。”
钟重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一笑震动了伤口,疼得他忍不住咬牙。
“这有什么好笑的?不要乱动!”珍珠埋怨地嚷道,“你受伤不轻啊!”
望着珍珠,他依然忍不住笑;都已经过了几百年了,她所见过的恶人、恶鬼
还会少吗?但只有她,只有她一直都还是这么天真、这么善良。她相信人间没
有真正的恶人,她相信冥界没有真正的恶鬼,她比谁都相信因果。
因为她是如此如此的相信,几百年不变的相信着,这份心终于打动了他。他,
原本是什么都不信的。
“歇息一下吧。”珍珠嘟喽着扶着他靠着一株大树,看着他被扯得稀烂的斗
蓬,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这个笨蛋在最紧要的关头竟然舍身救她,真不知道
这只虫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钟重没答话,他凝望着珍珠的脸孔,心里汹涌而出的是连他自己也不明了的
温柔。他希望此时此刻能再有一件斗蓬掩盖住自己,那便能藏住那些长久以来
掩埋的心事,但又希望从此不要再穿斗蓬,那么也许……也许……
“他们走了。”珍珠望着离去的鬼魂们,发觉自己不敢直视钟重的眼光。
“嗯……”
鬼魂们渐渐散去,不久之后就会有鬼差来接引他们了,他们缓缓地朝钟重与
珍珠行礼,感激他们解放了受缚的灵魂。
只有一个人还没离开,那是因为他身上的铁链伽锁还没解开。
也因为钟重跟珍珠本来就是来抓他的。
他是个秀才,在省城之中小有名气;他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已经被恶道广德洋
害死,但是鬼差却四处找不到他,因为他一直忍痛躲在家里的神宠之中,也因
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