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木鸟 2006年第12期-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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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刘洪书的初步交代看出,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杀人、放哨者分工明确,组织严密,手段残忍,针对性很强。
局长张喜群和刑侦大队的技术骨干分析后,决定以故意杀人案立案,定性为恶势力案件,对这宗案件实行内线和外线同时侦查,双管齐下。
“散打冠军”
排名老二的廖建伟被带上被告席的时候,人们看到他的脚是一跛一拐。因长期吸毒而消瘦得几乎没有肌肉的脸上似乎看不出什么表情。或许,廖建伟这一生,注定只能带着一副残疾的身子走进另一个世界。
被押进法庭以后,廖建伟便不停地朝旁听席上观望,或许,他希望看到的是他的儿子或者女儿,然而,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他什么也看不清。
想起自己39年来走过的历程,站在被告席上的廖建伟此时才真正是悔恨交加。
他出生在新化县西河镇上江村,一母同胞兄弟姐妹五个,廖建伟排行老三,大哥廖建新是村干部。廖建伟虽然生得并不高大健壮,倒也身板灵巧。他自幼不爱读书识字,一心只想成为练武奇才,所以初中毕业,便怎么也不肯再上学了。
廖建伟练武未能成为奇才,不过在当地还是小有名气。1992年冬,西河镇鹅塘乡举办散打擂台赛,大家撺掇着他前往参赛。当时,廖建伟还有几分怯场,但经不住大家的怂恿,走上台去。在散打60公斤级中一举夺魁,在拳术套路项目里也取得不错的成绩,从此声名鹊起。第二年,廖建伟又代表西河镇在新化县城参加散打比赛,也取得了很好的名次,从此,方圆数十里,都知道有一个武艺不错的廖建伟。
刚出道时的廖建伟也算是热血青年。那一次赶集,看到一位60多岁的老大娘急得在地上打滚,一打听,原来是她卖小猪崽的钱被三个当地的“烂仔”给抢走了。廖建伟一听,二话不说,紧走几步,一顿拳脚,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三个抢钱的小青年打趴在地,他们乖乖地交出了钱并跪地喊着大哥求饶。廖建伟扶起大娘,把抢回来的钱交到大娘手头的时候,大娘千恩万谢直喊廖建伟恩人,围观的群众都竖起大拇指。廖建伟的名声在当地也就越发响亮。
但是,不久后,廖建伟便染上了毒瘾,经济上开始吃紧,靠正当的收入已经无法满足他的正常开支。从1993年开始,廖建伟便开始伙同他人前往广东等地开赌场、组织妇女卖淫,赚取昧心钱。1996年,因为放高利贷对方没有及时归还贷款而非法拘禁了他人,公安机关前往解救时,廖建伟公开与警察对峙,被公安机关依法逮捕。因为廖建伟的哥哥是村主任,经他多次出面,花钱了灾,才没有得到打击处理。廖建伟逃脱了法律的惩罚,不仅没有收敛,反而不思悔改变本加厉,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尤其是和刘俊勇相识相交后,更是横行乡里,成了西河一带的乡村“毒瘤”。
可有道是一物降一物,他怎么也不曾料到,被称为“西河一霸”无人敢惹的他也会阴沟里翻船。
2004年6月17日,廖建伟和把兄弟刘永华一起到沙江村去放高利贷。
“前边路口有埋伏,你们当心点。陈月华扬言要放你们的血,还是别往前边去了。”有好心人向廖建伟通报消息。
“有埋伏?放我们的血?真他妈吃了豹子胆了!”在西河一带生活了几十年,廖建伟还从没有碰到过对手。
“翻天了!有谁敢动我们一根汗毛,叫他脑袋搬家。”五大三粗的刘永华当然也不相信在西河镇的地盘上还会有人敢同他刘永华和廖建伟较劲。
可是,当他们大摇大摆走到街的尽头时,10余人手持砍刀竟然挡住了去路。
“你们的人打伤了我的手下,得给医药费!”拦在路口的领头人叫陈月华,也是西河一带喜欢没事找事的烂仔,但在廖建伟和刘永华的眼里,还是小菜一碟,没把他排上号。
刘永华想起了陈月华所提的那档子事了。2004年初,陈月华与刘永华两伙势力火并,自己的手下将陈月华的手下打伤,结下怨恨。陈月华得知刘永华要来沙江村,特堵在路口向刘永华索要医药费。
“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廖建伟本身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但刘永华是他的铁哥们儿,刘永华的事情,也就是他廖建伟的事情!
“那好,没有钱就送上命来。”为首的陈月华挥刀便砍,五六把刀齐齐发力,可怜廖建伟因长期吸毒,身子骨早已掏空,加上心理上毫无准备,而对方是有备而来,岂是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廖建伟的腿上和头部被砍14刀,晕死过去;刘永华的头上也被砍9刀,不省人事。
当天,二人被抬到医院抢救,事后经鉴定,廖建伟被砍成重伤,十级伤残,刘永华也被砍成轻伤。
在西河镇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竟受到如此“礼遇”,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我要杀了陈月华,要报复所有砍我的人。”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廖建伟伤口一痛就大喊大叫。
“仇是一定要报的,而且我要亲自动手报这个仇才解恨。”刘永华更是咬牙切齿。
可陈月华砍杀廖建伟、刘永华后,自知于法律于私仇都难逃其咎,便逃之夭夭。
找不到陈月华,廖建伟和刘永华便把复仇的目标对准了当时也在现场出现过的陈月华的哥哥陈新华,于是,他们策划了6月30日血洗沙江村的惨案。
案发后,廖建伟、刘永华得知陈新华命丧黄泉,知道大事不好,便走为上了。
“至孝”外甥女
此时此刻,廖建伟坐在被告席上,尽管一再被制止,仍不时地回头张望。他的身后,站着他的妻子刘小平、妻妹刘伟平、哥哥廖建新等5名亲人,他们都是因为资助他逃跑而受牵连的。也许,只有到这个时候,他才深深地悔恨,是自己连累了亲人。
当他的目光与妻子刘小平相遇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眶里流下了两行泪水。结婚10多年来,他几乎没有在家里待过几天,但这个女人,却是任劳任怨地守着这个家,孝敬公婆,养育两个孩子,无怨无悔。可此时此刻,没有跟他享过一天清福的女人,却要陪着他在监狱里度过一段漫长的日子。
他想擦拭眼里的泪水,但他的手被铐着,只好将头深深地埋在胸前。
也许只有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原谅和理解了曾经资助他逃亡长达8个月之久最后却“出卖”了他的外甥女王林(化名)。
2004年7月1日,当得知陈新华被砍身亡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廖建伟叫老婆刘小平喊人将他抬出了家门,躲到新化县一个亲戚家里,住了整整一个月。眼看着公安机关追捕得紧,又逃到了冷水江她的姨妹家中住了一段时间。
8月中旬廖建伟见风声越来越紧,决定一个人独闯广东。
“姐姐,在家乡我是再没办法待下去了,被公安局抓住了,我就是死路一条。你们是我的亲人,总不能眼看着我去死吧。”
当廖建伟突然出现在家住深圳的外甥女王林家时,正在给王林看孩子的廖建伟的姐姐吓了一大跳,对是不是收留廖建伟,姐姐还在犹豫,毕竟,这是女儿的家,要连累她的亲生女儿。
“舅舅,你犯再大的罪,也是我的亲人。你只管在我这里住下来,能够住多久就住多久,你不要再回去了,你的两个孩子,我会资助他们读书上学。”年龄不大却处事十分老练的王林倒十分爽快,廖建伟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廖建伟躲在外甥女王林在市场附近买的一套房子里,外甥女隔三差五派民工给他送点吃的和生活用品,他便再没有和家里的其他人发生过任何联系。他既担心公安机关的追捕,又因为腿伤一直未愈,不能随便出来走动,孤独寂寞,加上对亲人的思念,使他感受到逃亡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
2004年10月,他的父亲因他的事气病交加,不久去世。廖建伟十分悲痛。从小,父亲一直对他寄予厚望,这些年,自己由于吸毒成瘾,身无分文,父亲默默无言地支撑起他的那个家,给他抚养两个孩子,相信他会有自立自强的一天。当他杀人潜逃后,父亲又气又病,终于卧床不起。他知道这个消息后,很想回家见父亲最后一面,甚至冲动地想回家投案自首,但他终归不敢,他害怕失去自由后的日子会很难受。那天,他一个人在房子里痛哭了整整一个上午。
就这样,廖建伟惶惶不安地度过了将近8个月的时间。2005年5月12日晚上,廖建伟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昏昏沉沉地睡去。睡梦里,他感觉到自己在一间四面高墙的空房子里,一个劲地想往外面飞。他飞啊飞啊,不管他怎么飞,就好比孙悟空飞不出如来佛的掌心,他终于飞得精疲力竭,从空中掉了下来。醒了,一看,自己还躺在床上,浑身直冒冷汗……
廖建伟坐在床沿上,点了一支劣质的烟,抽了几口,便听到房门有钥匙开锁的声音,他知道是外甥女王林给他送吃的东西来了。
“舅舅,对不起!”身材瘦小的外甥女王林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在廖建伟的脚下。
“什么事?快起来说。”廖建伟刚刚平息的心跳又加快了,再一次吓出一身冷汗,他知道,自他从家乡逃到深圳,在这长达8个月的时间里,外甥女一直耐心地照顾着他,让他千万不要自投罗网。今天,她如此惊慌失措,昨晚上的梦境,已经多少预示着他的结局了。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你去投案自首吧!”王林泪流满面,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
廖建伟自然不曾料到,他的行踪,已早在公安机关的掌控之中。
2005年5月初,团伙成员廖建伟的哥哥廖建新落网,廖建新提供了一个重要情况,那就是廖建伟离家后先到了他的姨妹刘伟平家,然后从刘伟平家逃跑的。
为了不惊动刘伟平的家人,被誉为“湘中名捕”的“全国我最喜爱的十大人民警察”、娄底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吴干呈带领民警化装成买地板的老板,找到在冷水江市经营建材的刘伟平,谎称看中了一款红色地板,要刘伟平带他们去已经使用过的家庭看效果。刘伟平信以为真,途中,刘伟平被带至当地公安局。
但刘伟平称,自从廖建伟离开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但她知道廖建伟的妻子、她的姐姐刘小平的电话,愿意配合公安机关找到正在深圳的刘小平,争取戴罪立功。
吴干呈率追捕组成员伍侣伦、周建飞等一干人马带着刘伟平找到了正在深圳打工的刘小平。刘小平失口否认见到过廖建伟,也不承认和廖建伟有过任何联系。
眼看线索就要中断。
此时,追捕组民警了解到,廖建伟的儿子原来在新化重点中学的重点班读书,不仅是班长,而且成绩总排在第一。自从廖建伟出事后,成绩下降,女儿也辍学在家。民警决定让刘伟平出面,用亲情感化刘小平。
刘伟平一头跪在她的姐姐刘小平面前,声泪俱下:“姐姐,如果你知道姐夫在哪里,就告诉他们吧,逃,总不是一个办法,终归有到案的一天。为了两个外甥的前途,我相信姐夫不会怪你的。”
面对着妹妹的长跪不起,刘小平泪流满面。
良久,刘小平终于操起了电话,拨通了廖建伟的外甥女王林的电话,王林告诉刘小平:“舅舅到过我这里,但现在不在这里了。他不能回去投案,回去是死路一条。”
获取这一重要证据后,专案组民警立即找到王林,她很坦诚地告诉办案民警:“曾经在我这里租了一间房子,住了几个月后走了,现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王林能说会道,养尊处优,对民警的问话不屑一顾。对自己的违法犯罪行为认识不到严重性,认为只要有钱,到时候就能用钱消灾,因此,极不配合。
当天晚上,根据王林有窝藏廖建伟的嫌疑,决定将王林留置在当地派出所。
5月的广东,天气已经十分炎热,连续四天四晚没有合眼的民警沉沉睡去,但新化县刑侦大队副大队长伍侣伦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忍受着蚊叮虫咬,一直陪着王林在留置室聊天。
王林是考取大学后从新化大山走进都市的女孩,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也有一个很好的家庭,更兼生育了一对非常可爱的双胞胎孩子,一旦被逮捕,其家庭、孩子、前程将受到极大的损失。伍侣伦抓住了王林外表高傲内心却脆弱的特点,深入浅出地分析利弊:“你不说,我们同样也能抓住廖建伟,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到那时候,鸡飞蛋打,把你全家人都赔进去,多划不来。”
伍侣伦的每一句话都切中要害,语重心长。王林开始矛盾、焦躁。凌晨三点,王林终于试探性地说:“如果我帮你们抓到了廖建伟,还会逮捕我吗?”
“相信政府会考虑你的立功情节,公安机关已经关注你了,如果你继续包庇,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我舅舅原来住在那里,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在情与法的较量中,王林权衡利弊,终于理智战胜了情感,愿意亲自带办案民警前往抓捕。
5月13日清晨,王林带领民警前去抓捕廖建伟,可事到临头,她又犹豫了,耍了一个花招,将民警带到一个无人居住的地方,被细心的吴干呈识破。王林又心生一计,说她愿意去劝说廖建伟投案自首,但不许民警和她一起去。十分警惕的吴干呈偷偷尾随其后。王林七拐八转跑到深圳龙岗区一新建的物流中心工地,用钥匙打开房门。
“你出卖了我!你口口声声说是亲人,关键的时候,你却把我卖了。”廖建伟面对跪在地上的王林怒吼,“我现在就离开这里,就是死我也不会去投案自首!”
此时,门被“砰”的一声踢开,身材矫健的吴干呈冲了进来,将廖建伟一把扭住,紧跟其后的吴智斌、伍侣伦等人一拥而上,将廖建伟双手反铐。
王林悲哀地跪在地上哭着:“舅舅,我也是没办法,对不起——”
廖建伟冷漠地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外甥女王林,就被民警押解着离开了他躲藏了长达8个月的出租屋。
一对老搭档
从新化县特意赶来参加庭审的县公安局局长张建成(原政委)坐在旁听席上,此时此刻,却与一般的听众不同。作为一名警察,作为这起案件的直接指挥官之一,看到自己亲手抓捕的歹徒被送上审判席的时候,他的心情是何等快意,又是何等复杂。
当他的目光与被害人陈历平不期而遇时,一年前他刚刚接触这一案件时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
2004年9月20日,张建成作为娄底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一名办案能手下派到新化县,担任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他报到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参加公安部的大接访活动,开门接访的第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沙江村命案中的死者陈新华的父亲陈历平。
陈历平见面就先捋起衣袖,手臂上的伤疤清晰可见,接着又从包里掏出几张陈新华血肉模糊的尸体照片,声泪俱下地控诉半天。此后,每次开会或者省市有领导来新化,总可以看到陈历平那单薄而疲惫地奔走的身影。
转眼到了中秋佳节。
“建成,中秋节我们不回家,到一些社情复杂的地方去了解一下民情。”局长张喜群与张建成一样都不是新化本地人,家属都在外地。
“我也正有此意。西河镇陈历平已经来过多次,我也向办案民警调查过,这起案件确实很复杂,我想亲自到现场看一看。”
“行,这起案件中的20多名犯罪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