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张脸-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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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可仍没有任何的反映,我从心眼儿里鄙视罗伯特,依旧向往常一样继续我的工作和生活,每天夜里,孤独守着偌大的空旷的房子,寂寞的度过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罗伯特开始在凌晨一两点偶尔打个电话回来,几乎每次都是在一两点钟的时候。我知道那是他们刚刚“考试”完了,罗伯特心里对我怀着一点愧疚,他来了中国很多年了,许多时候,说话做事,许多地方也像中国男人。
每次电话都很短,而且都说中文,他一定担心小芳听不懂我们说什么。
“你睡了么?”通常这是第一句话。
“没有。”
“你现在做什么?”
“做工作,看文件。”其实我只看着天花板发呆。
“我想……我们离婚吧”这是从我认识他开始,罗伯特用最温柔的口气说出的最叫我心碎的话。
“OK。”我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反映,我知道,越快反应,越快的速度说出OK,他就越不安,心痛。
他总是在我说了OK以后就没了主意,只好把电话就挂断了。
第二天,我没上班,想了一整夜,我决定报复了。
我有一个工作上的伙伴,是个德国人,每天晚上一定会找个不同的女人陪他过夜,我假装打电话跟他聊天,假装无意当中跟他说起的我所见过的一个酒吧里面最棒的专门为老外服务的女孩,那个蠢猪一听就来的精神,问我知不知道她的电话,我佯装为难的告诉他小芳的电话,又不小心似的透露出价钱,听说她每晚要300美金,我知道,那个德国鬼子才不在乎什么美金呢。
下午,有为了试探,又拨通了他的电话,他告诉我,成交了,400美金。
我猜得不会错,小芳现在虽然有罗伯特提供她的经济来源,可她还是需要钱的,钱这个东西,多少都不够,平常她也许能挣400人民币,有人出同样的美元,她就当做一次冒险吧,她一定会去的。
我像个女巫婆似的,算计好了一切,一正晚躲在黑暗中窃喜,估计差不多的时候,我给公安局打电话,清楚地说出了德国鬼子预定的酒店的房间号码,我知道,就算被查到了,那个德国鬼子也会没事的,外国人在娱乐场所被抓的时候,只要掏出护照那么一晃,警察想到为点小事还要去和大使馆交涉,也就算了,但那女的一定会被带走的。
我真是个天才的阴谋家,小芳如我所愿地被警察带走了,我等待着看罗伯特的笑话。
然而,好象就没有了下文,罗伯特还是没有回家,我也无法打探到关于那个女人的半点消息。
又过了一个月,1998年八月里的一天,罗伯特在我意料之外的出现在家门口,满脸的胡子,像个流浪汉,又脏又臭。他站在门口,一下子扑到我怀里,哭了起来。
我仿佛听见了我的心炸裂的声音,抱着他,轻轻地抚摩他,我等着这么久的罗伯特终于回来了。
我们什么都没说,谁都闭口不提以前的事情,我给他放好了洗澡水,一切像往常一样,仿佛他是出差去了好久,今天刚刚回到家里。
晚上,我们躺在床上,罗伯特突然说到:“能抱着我睡吗?”那声音听起来像个流浪的很久的孩子。
我又把他像个小狗似的,抱在怀里,可是马上,我的手又松开了,我想到那个女人也一定曾经像我现在一样的把他抱在怀里,我不能不想。
“请求你,YUKI。”罗伯特哭着说。
我于是重又把他抱在怀里,脑子里是大片大片的空,没有色彩。他背对着我,给我讲故事。
那天,小芳被警察带走了,一夜未归,第二天,她打电话给家里的小阿姨,请他把小ALEX哄睡以后,想办法拿5000块钱送到分局,以便她可以回家。
小阿姨把小ALEX哄睡了以后,匆忙地跑去筹钱了,等到小芳和她一起回家的时候,小ALEX已经死掉了。
他在小阿姨走后自己醒过来,在婴孩床里爬来爬去,大概在床里找到一枚硬币,觉得新奇,吞到嘴里,卡在喉咙里,窒息而死了。
我听到这里,浑身哆嗦了一下,但没有做声。
虽然我一直没有见过小ALX,可是,我知道他一定是可爱的,纯净的兰色眼睛会像罗伯特小时侯一样,像一泓湖水,幽蓝,幽静。
小ALEX的消失让小芳精神恍惚,我相信,罗伯特后来是真正爱上了小芳,或者至少,也是对她有了感情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整整在小芳家里陪了她半个月,寸步不离。第十六天的时候,他见到了小芳的父母,他们从遥远的内蒙古草原赶到北京,带他们的女儿回到家里去,他们看着罗伯特,什么都没说,只是,小芳的妈妈不停的哭啊,哭啊,一直在哭。
罗伯特就在我的怀里,跟我说这些真实的故事,我沉默着,始终沉默着,为我所做的事情感到很抱歉。
我真是觉得奇怪,一个美国人,他居然能卷入一场这么具有中国特色的感情故事里面,完全丧失了美国人的洒脱和睿智。
想象不到小芳的妈妈面对罗伯特时候的心情,我也不愿意去想。
事情过去几天以后,那天,罗伯特的两个黑人小伙伴在门口与我们不期而遇,小的一个见到久违的罗伯特就迫不及待地奔向他,快乐地呼喊着“BIGGUY!”我看到罗伯特的眼神滑过他的时候,像被电到一样的表情,半天没有言语,我没有勇气邀请这两个孩子去我们的家里做客了,只好看着两个孩子眼中失望的神情,被他们的妈妈带走了。
不得不说,罗伯特面对我总是带着愧疚,也不得不说,我是一个十足的虚伪的家伙,我装作不介意的样子,内心里却渐渐堆积着对罗伯特的不满,甚至鄙视,因为他一直不曾看过我的眼睛,不曾笑过,他所有的心情还在小芳和那个孩子的身上,他无视我的存在。我预感会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里,我将会狠狠地给他当头一棒,做为对他的报复,尽管我不想。
回到家里,我丈夫一直沉默着,他越来越喜欢跟欧文一起花很多的时间,喝酒,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
我去厨房准备晚饭,等到我准备叫他吃饭的时候,他已经一个人在客厅里喝下了半瓶的杰克丹尼,仍旧用漠然的眼光看着我。
我恼怒了,我承认我的虚伪的外衣被他的眼光,他的神情燃烧成一堆灰烬,露出赤裸裸的暴怒。
“你在想什么罗伯特?你的情人?”我尖酸刻薄的话语像箭似的射向他。
“whatdoyoumean?”
“我知道,你每天都在想念你的情人!”我才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再也不能容忍你了,你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吃饭,工作,连睡觉的时候你也在想她,你无视我的存在!”我流泪,向他咆哮。
他还是很平静,继续喝他的酒,然后依旧平静地看着我,他像极了一只失去了翅膀的鸟或者一只掉光了牙齿的狮子,沮丧,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他仿佛在瞬间找回了他的翅膀和他的所有的丢失掉的牙齿,挑衅地看着我问到:“你是在抱怨吗YUKI,我应该把你刚才的话当做你对我的抱怨对吗?你是的意思是说我们很久没有做爱了。”我感觉他的表情带着嘲讽。
“SHIT!!goddamnit!你是个肮脏的家伙,你只配去跟妓女做爱,你知道吗?她就像一个公共厕所,为每个男人提供方便,去你妈的。”
我知道,我的愤怒让我达到了口不责言的地步,我真想对着他的脸挥去一拳,可是我依然很清醒,我相信罗伯特也是的。
“你以为是是一个天使吗?你是一个骗子YUKI,你爱的是美国,你不爱我,我只是你成为一个美国人的梯子,你们没有分别。”我一阵晕眩,他的话像刀子刺进我的心脏。我彻底的冷静了。
“okay,stophere。whatever,igotit。我们离婚吧,我爱美国,根本不爱你”我平静了,一下子平静了。
他什么都没说,第二天,平静地接受了我的邀请,去找一个律师,处理我与他之间短暂的结束婚姻的法律程序。
这件事情好象我们提前排练过很多次似的,每个情节的上演我们都十分平静,我觉得,至少,我是个凶手,也是个悲惨的受害者,小芳和罗伯特是悲剧的制造者,这是无疑的,而整个事件里面,小ALEX,只有他是无辜的,他是个婴孩,纯净的来到这个世界上,未曾被任何世俗多玷污,又纯净地去了另外的世界。
我也觉得实在可笑,我们像结束了一场游戏,我们之间并非没有感情,我相信自己对他还留有那么点爱意,就如同他对我,可是,我们走上了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四
我在酒吧昏黄的有些不真实的灯光里,与嘟嘟面对面的坐着,谈论着同一个男人。
嘟嘟是真的受伤了,万宇把她甩了,嘟嘟对我坦言,她爱万宇,现在也是爱着他。
那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了,这世界上总有太多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和掌握的事情。
“明天,我想我们见面,我应该还给你那张支票。”嘟嘟说。
“你们已经挣到了足够的钱?”
“不,我不知道万宇哪里来的钱,他现在好象很有钱。”嘟嘟对万宇现在的生活表示十分困惑。
“没准是中了彩票呢?”我开玩笑。
“我希望是,”嘟嘟起身,“你介意我跟罗伯特……”我知道她是想问我是够介意她与罗伯特的伙伴关系。
“NO,”我迅速的回答,不等她的问题问完。
“我走了,给我打电话。”嘟嘟转身向外走去,没回头,她总是走得这么潇洒,一如她总是潇洒地处理她的生活,叫我佩服,她是个真正的美国人,甚至比罗伯特还要美国人。
我一个人继续喝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多了一个弹吉他的乐手,他一边弹,一边唱,唱很旧的那些英文情歌,非常好听。
我坐在原地,穿过灯光打量他,他束辫子,有张刚毅的脸,皮肤很健康,弹琴的时候非常投入。
我投向他的视线被一根柱子绊住一半,我只看到他的一半,他的身体,他的眼睛和他的神情,所有对他的完整的描述,都有一般来自我猜测,我喜欢看他,他挺好看的。
我沉醉在他的声音里面,在美国的一年里面,我常常去到距离我的学校不远的酒吧里面,听一个黑人歌手唱歌,神情与他一样专注。
万宇来了,坐在我的旁边,我告诉他,嘟嘟来过了。他的反应很平常可是我仍不确定他对嘟嘟毫不留恋,就算是一双旧袜子,一件旧衣服,扔掉的时候下定了决心,以后的日子再想起来的时候,也会觉得其实那东西扔了是有点可惜,反正我是这样的,也许,每个人有不同的想法,男人跟女人在处理这样的事情上持不同的态度。
“你现在显得比以前更忙碌了,找到新的女朋友了?”我问万宇,很留意他的表情。
我的一个无心的提问似乎让万宇感到尴尬,他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的把眼光移开,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怎样回答我的问题“没有,”他只回答了两个字,心情好象十分复杂。
我猜测不到此刻万宇的心情是怎样的,于是,我换了一个话题。
“我想,我应该找份工作,一个朋友告诉我,可能美国大使馆现在有个空缺的位置,可能我需要向欧文确认一下,你有他的电话?”万宇向吧台的方向招手,拿了纸和笔,把欧文的电话写给我,“可是我觉得你不合适那样的工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做这个酒吧的老板。”他给我一个新的建议。
这是我没想到的,是个不错的建议,我喜欢酒吧这种环境,这是一种很丰富的文化,每次我看到酒杯里荡漾着的洋酒,我觉得它们就像是香水,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可是,我知道这里都凝结着你的心血,你花了很多时间把它经营的很好……”
“你也说我现在很忙。”
“你可以请我当老板,每个月付给我钱,我是你请的员工。”我重新建议到。
万宇笑了,他笑的时候牙齿绝对的漂亮,嘴唇呈现出一个优雅的,让人着迷的弧度,“好,我接受你的这个工作的申请!”我看看表,已经过了午夜,我很高兴这么轻松的从我的朋友的地方就得到了一份工作。
乐手完成了他今天的演唱,万宇对他也招手。
他走向我们的时候,我发现他真的很高,有一米八几的样子,是属于在人群里你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挺特别,属于音乐或者别的艺术的那类人,他的眼睛很特别,不像是亚洲人的眼睛,有深深的眼窝,不算很大,却很亮。
他在我们的桌子边坐下来,对万宇笑,向吧员要了一瓶tiger,我很诧异他的表现,完全不像一个来酒吧唱歌的乐手,倒像半个老板。
“我现在宣布,东子,你被炒鱿鱼了请付你的酒钱。”万宇假装严肃的说。
“哈哈哈”两个人同时笑起来。
我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给你介绍,这是东子。”万宇指着东子给我介绍,“是个落魄的艺术家。呵呵,开玩笑的,东子是我大学同学,刚从欧洲演出回来,到这混时间来了。”我对他点头,笑笑,万宇又给介绍我:“这个是YUKI,美国人,也是刚从美国回来的,我的新员工。”万宇这个人啊,有时候挺会幽默的。
东子举起他的那瓶tiger向我晃了晃,我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我们三个又闲聊了一会儿,万宇就离开了,剩下我和东子。
“在台上唱歌的时候,我嗅到了你身上的一股西方的味道,从你看人的眼睛里。”东子一边喝酒一边与我闲聊。
我实在不记得他什么时候看过我的眼睛,我注意他的时候,他都是在专注地演奏和演唱。
“我以为你一直专注的唱歌,没有时间留意你周围的人和事。”我淡淡地说。
“嘟嘟进门的时候,我注意到你们。”他看看时间,“不早了,我该收摊儿了。”说实话,短短的时间里,我觉得有点舍不得他离开,回到北京,我还没有与人交谈过,我希望跟他再多说一会话。
“不再多坐一会儿?”我建议到。
“你想和我聊嘟嘟和万宇吗?我知道一点,不过以后告诉你。我知道男人就像一本书,刚开始的时候,女人觉得封面很漂亮,想看,越早看完,这本书越没味道,还是以后慢慢读吧!”他开玩笑,笑得很好看,虽然没有万宇那么漂亮的牙齿,可是很灿烂,“我们相互阅读,我每天都来,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跟朋友一起,我在这唱歌,挣我的酒钱!”他临走的时候又补充到。
“那好吧,明天见。”我说。
东子临出门的时候,转回头,对着我微笑着摇摇手说,“goodnight!”
“goodnight!”我说。
我听见他的车启动的声音,然后远了,他开银色的一辆欧宝,我想象着,那车开出去,像只海鸥。
已经过了凌晨两点,是酒吧打烊的时间,吧员在门外挂了停止营业的牌子,在酒吧里忙碌着打扫卫生,擦拭桌椅。
我坐在原处,看着他们忙碌着,想到我将在这个酒吧里面开始的新的工作有一点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