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14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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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房间里来回散步
不流一滴汗
不显露一点表情
不对自己
说一句话
也许,我会竖起衣领
或拦截一只鸽子的轨迹
更重要的是
潇潇洒洒地靠在
走廊的栏杆上
听风的细语
这样的日子
真实得如同
拿反了的一根针
一下就扎进
自己的肌肤
跳舞的珊瑚
珊瑚在温暖的海中游弋
触须柔软
通体透胡
肌肤像青蛙一样光滑
它在海中优雅地舞蹈
它的呼吸是雨后的空气
带着水草的清新
它在月光的海中舞蹈
它的思想如它的触须般起舞
没有心
它看不到任何东西
它看不到过去也看不到未来
它只是毫无表情地独自舞蹈
它的歌声像塞壬的歌声
散落在阳光的海中
一旦离开海
它就死在它的完美中
它的思想变成
完美的标本
第三者
如果我们之间有第三者
那一定是那只红鸟
那只总在枝头望向我的红鸟
那只美丽的、小小的红鸟
那只既会飞翔也会沉思的红鸟
他从未飞进我的窗口
却曾从距离窗口三英尺的地方迅速掠过
当时我就站在窗前
我的双眼是一个清澈的湖泊
而他就停泊在湖心的一个小小岛屿上
轻轻地转动着他灵巧的脖子
他的羽毛也随之转动
那鲜红的羽毛是微风中
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比鲜红的玫瑰更让我心醉
二十英尺,或者更少些
那是我和这只红鸟之间的距离
他在他的树枝上
我在我的小屋中
我宁愿将“诗”推开
只要我能够
将他抱起
生活中的算术(组诗)
■ 老 了
一个俗人的账目明细表
每月工资1000,300吃饭
200交际,100读书
和买盗版影碟。衣服鞋袜加一堆
平均50吧
抽2块一包的大鸡烟,每天半包
再减30,这30可以用稿费抵消
还剩350存起来,一年4200
15年可交一套商品房的首期
如果房价上调,就得20年
20年中,工资涨一点,减3年
患病,要加5年
感冒发烧,康泰克10元,感康12
青霉素吊瓶50
无法避免天灾人祸,1份保险订单
再多加5年
27年后,搬进新家,暂不装修
月还贷款1000,那时候肯定结婚了
这1000算老婆的。交际费从200减到50
吃饭从300加到500。千万别有孩子
买超保险避孕套50,一旦失败
人工流产450,生下来
每月奶粉200、不吃奶了学费100
学费300、500、3000、5000……
如果是儿子,就不考虑他的房子了
如果是女儿,还要从满月就积攒嫁妆
其实现在,扣除每月
房租200、水电费50
存折只能增加100。并且
增加的条件是
所有的没结婚的朋友都不能结婚
所有结婚的朋友都不能有孩子
所有有孩子的朋友家里
都不能有任何闪失
所有的路都只能步行,即使
骑自行车,也不能在外面打气
这样才能保持每年1200的数字
和血压一起慢慢升高
10年12000,50年60000
60000就是一辈子的积蓄
虽然对某人来说,只是半辆轿车
一次出国旅游、两台等离子电视
除了骨灰盒200、火葬费400
请用剩下的59400买一片荒地
把一生的痛深深地埋了吧!
如果我有N棵树
如果我有10000棵树,我必定
守护这片森林一生。禁止采伐和狩猎
我每天写诗,小心翼翼地
掐灭烟头。大声唱歌,不担心走调
秋天收集落叶,记下它们落下的日期
如果我有100棵树,足以遮挡住整个心灵
我可以躺在树阴下,观察风向。它们像
100个爱我的姑娘,我摸着树皮
走来走去,或者找一个树河
倾诉欢乐和痛苦
如果我有10棵树,刚好搭一座房子
剩下的材料做家具。我把我爱的姑娘娶
回家
在木头的香味里做爱。直到白发苍苍
儿女们推开门走出来
如果我有1棵树,我会做成独木舟
带好足够的淡水,在盐水上漂泊。去荒凉
的孤岛
也可能去繁华的港口。无桨无舵
一路随地大小便。如果遇上海盗
我便加入,成为其中最会写诗的一员
如果我有1/10棵树,仅仅一根树枝
弯成一个帽子的形状戴在头上,遮阳避雨
还可以夹在腿间幻想成一匹
意象主义的马。奔腾在失传的草原
如果我有1/100棵树,从中间
削成一双长长的筷子。昨天的食物
放到嘴里面。我只能含着
咽不下去
如果我有1/10000棵树,生命中最后一
根火柴
擦出一丁点光亮。我将灰烬埋进泥土
用泪水浇灌,希望能
长出10000棵树
兔 子
同事小马,她的包
是用兔皮做的
棕褐色的包
兔子一样大小
我警告小马
不要再把这个包
拿到办公室
每次她掏东西
部像是把手
冲进兔子的肚皮
一样样取出
沾满鲜血的内脏
告诉你我爱什么
我爱山水
但不爱山水画
我爱花草
但不爱盆景
我爱女人
但我只爱她们
擦肩而过那一刻
的美丽
我不爱宠物
但我爱野兽,爱森林里
飞奔着的、吼叫着的、疯狂着的
追逐着的、嘶咬着的、哀鸣着的
和我血脉相通的野兽!
云南之书(组诗)
■ 雷平阳
疑 问
多少根青草才能长成一根羊毛
多少亩红土才能约等于一张羊皮
多少个春天,多少条河流
才能换取羊肝、羊肺和羊心
迟缓的羊眼、羊角和羊蹄
它们该耗尽多少光阴,才能把
满肚子的羊奶送抵生的反面
在滇东北,在我的故乡昭通
有个疑问我一直无法问:多少柄小刀
才能结束一头羊的性命?多少头羊
才能组合成一个牧羊人?我知道
所有人都会选择终身沉默
因为一个牧羊人和一根草
他们的尺寸相等
朋友们
有两年时间
我存活在张之广的记忆里
有五年时间,我和李小薇
在一起;有四年时间
刘芳菲代替了李小薇
最近两年,为了养家
我已经很少写诗
而是用最多的时间
为一个名叫普云的广告商
撰写广告词。十三年的昆明生活
我没有更多的朋友
除了他们四个
更多的是隐形的路人
生 活
我始终跑不出自己的生活
谁能跑出这落在地上的生活,我就
羡慕他;如果谁还能从埋在土里的生活中
跑出,我就会寂然一笑,满脸成灰
已经三十九岁了,我还幻想着
假如有一天能登上一列陌生的火车
到不为人知的地方去
我一定会拆下骨头
洗干净了,再蒸一蒸……
已经尽力了,整整三十九年
我都是一个清洁工,一直在
生活的天空里,打扫灰尘
望乡台
我想飞速穿过生的历程,直抵暮年
执竹杖,左脚踢右脚,喘着粗气
爬上土垒的望乡台
那么我眼瞎了,彻底沉默了
变成了土的亲戚
他们在那儿等我
但愿我的双脚没有踩着他们
但愿我的到来没有抢占谁的位置
但愿我的年轻不会加剧
他们的愁苦。如果返回故乡
必须排队,我愿排在最后
甘愿做最后一个
充军到云南,几百年了
也该回去了,每个人怀中的
魂路图,最后一站:山西,洪桐
慈善家
——献给母亲
有个地方必将一生往返
有一个人必将一生不能背叛
她有着最富饶的贫困
肮脏和挣扎,所以她是一个慈善家
她成全了我们,就算她离我们而去
她也还能把我们击垮
我们的幸福因她的不幸而奢华
酒 歌
丢一个石头,也会打出血来
这是我理解的神。你们从远方
来到云南,但是,朋友们
我不能杀,不能杀瓜招待你们
它们会疼;我设想过
我该不该提一桶江水
给你们洗脸,噢,我还是放弃了
这罪恶的想法,沾上了你们的风尘
它们将不再纯洁;树木却有它们的命
一个异教徒,他曾动员我
拿出心中的斧头,砍些枝条
为你们燃起一堆筹火
可这怎么行呢?古老的法则是
让它们自己老去,臭在寂静
而和谐的山谷……生活在
伟大的云南高原,你们知道
在每一个角落,都有碰到神的可能
小鸟会叫春,花朵会叫床
石头会叫魂。可爱妁酒神
他住在我的隔壁,所以,朋友们
我只能用酒招待你们
让它们,到你们的身体里去
以魂魄的名义,陪你们
火车不会再来(组诗)
■ 江一郎
火车不会再来
如今,我就是一截废弃的铁轨
躺在草木的荒凉里
我的激情轰响的时光
已随大风消逝
假如有人将我敲击
假如有人为我叹息
我要谢谢他
但草木的荒凉里
露水偷偷哭泣
我是一截废弃的铁轨
哪怕还有爱
还在期待
可是,飞奔的大地上
火车不会再来
火车不会再来
山地情歌
在密密的栗树林里
我遇见一个掘地的老汉,在唱情歌
啊,一个早过了爱情年龄的人,
在唱一支情歌
歌声像林间吹起的风
有点沙哑,但叶子吹动叶子
吹往很远的地方
也吹动我,见到风情万千的姑娘
站在开花的栗树下
傻傻地等
可惜啊,星子落尽,花泪飘飞
痴狂的人儿悄悄走了
密密的栗树林里
唱歌的老汉累了,像风停了
远去的一段激情岁月
被一首情歌掘开
又很快埋了
慢
浮世间,我真的希望一切都能慢下来
就像初冬低浅的河流
在激情消逝之后
静静地淌过
不再羡慕飞鸟,羡慕流云
也不需要抵达天边
那遥远的地方啊
我已经去不了
想起从前,我爱过那么多汲水的姑娘
如今,我只爱一个
当她慢慢变老,我举着芦花
陪她一起白头
月亮升起了
依然是,我爱过的一只乳房
河上的风,请你慢下来
别眨眨眼,将它掏空
别眨眨眼,将它带走
碰 见
在山地,我总是碰见牛,碰见羊
夕阳下嚼着带泥的草根
碰见草畦间晃动的鹅
盲目而乐观地叫着
碰见细小虫蚁,艰难蠕动
还有草木,那些落满浮尘的草木
风里雨里站在那儿
春天绿,秋天黄
碰见它们,有时我会想
我比它们高贵吗
我比它们多一些尊严吗
其实,我内心明白
在故乡活着,我们是一样的
一样的,有着卑贱的命
只不过我的身上,藏掖着
被它们仇视的,唾弃的
贪婪,奸诈,和虚荣
梅 溪
从坞根岭下来,山地渐渐空阔
梅溪里的水也变得湍急
凶猛地奔下山去
就像岸边,那些慢慢长大的人
一拨一拨奔下山去
扔下老人,一群沉默寡言人
如同拔不出的钉子
等待死亡将他们
最后砸进地里
风一阵一阵刮
草一茬一茬黄
在我的故乡,大片黑油油的土地
有些冷清,有些沉寂
而冲下山涧的梅溪啊,年年
凶猛地流往天际
秋 野
火车停下的时候,下去几个衣衫褴褛者
在这个小站,低垂的天空下
并没有什么村落
等我再次抬头
他们已经消失在泛白的秋野
大风吹起的蓑草中
纪实(组诗)
■ 王夫刚
火车要来
再次写到家乡:一个叫作五莲的
山区小县。正在施工的铁路
沿着那里的丘陵田野不断延伸
新鲜的事物,使它变得年轻
活跃,有一点点时髦。
在过去的一百多年,世界
乘着火车急速前进
但五莲还没有遭遇钢铁的爱
在五莲的版图上,在村镇之间
黑色的细线更倾向于
民间的未曾规划的自由。
报纸上的消息说,几年以后
这里的人民将因为火车
而打开山门(这是一个比喻)
为了让铁路
在五莲拐一个弯,留下
一个几年以后的三等小站
据说还发生了一些童话和传奇般的
故事。很多次我看到了
跨越五莲的铁路桥梁
那么高,那么长,那么坚定
像一种干预命运的姿态
加深着我对根的挖掘。
火车要来,火车将穿过家乡
在远方的山脉,河流,树木
火车要来,改变站。台节奏的
也许是穿风衣的爱情
而擦亮铁轨的,则是生活
而曾经年轻的则是我
几年以前,为一条铁路的多余部分
准备下的等候的座椅
我的同学苗春光
我的同学苗春光,比我小一岁
但高一头,在学校里
他所用过的每一张课桌
都被刻上了他的姓名
他的理想是,开动镇上的
那台锈迹斑斑的塔吊。
1985年毕业照相,我站在后排
我站在凳子上,好像
比他高出了一头。
少年分别的天空,那么晴朗
我们彼此写着留言
再过20年……我们就像
操场边的树,在风中晃动着
夏天的叶子,不理睬
那水沟里的枯树枝。
我的同学苗春光,后来把梦
变成了现实:他开动塔吊
该有多么激动啊!
此前,他搅拌水泥,三年
砌砖垒墙,五年;安装脚手架
八年,正好是我们分别的
那些时光。我想象不出
塔吊臂上的苗春光,是高大
还是渺小;想象不出
生活改变我的,是不是也慢慢地
改变了他;工地上的伙计们
是不是开始喊他“老苗”。
我的同学苗春光,娶了一个媳妇
生了三个孩子,去年给我
写信,埋怨说,出了书
也不送给老同学一本
他打算来济南看我,顺便
带着孩子逛逛大明湖。
今天,我打开晚报,东郊的
建筑工地,又有人
从高高的塔吊上飘落下来
穿透一根竖立的钢管
我的心咕咚一下,忍不住想起了
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