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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狱中白领-第19章

小说: 狱中白领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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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她面对面,互相望了有几分钟。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跟记者说说你心里想的。”陪同我采访的一位先生这样提示她,同时也提醒了我。
  “您一辈子搞专业,却在快退休之前,进了监狱。案件本身是贪污罪,但是,我觉得从金额上说,为7万块钱去犯罪,常理上讲是有点不值得。可是您却真的因为这点钱进了监狱。您刚才说,事出有因。而且一开始您在案件审理的过程中没有认罪,您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另外,从人的一生来说,您辛苦工作了一辈子,但是最后,退休之前做错了。用一般概念来讲,这属于晚节不保。能否告诉我因为什么去犯罪。我想听听您的犯罪动机,也好为那些没有犯罪却随时有可能犯罪的人提个醒。”我第一次在采访一名罪犯的时候用了“您”这样的尊称。我想让她知道,她虽然犯了罪,但如果自己做得好,同样能够获得人们的尊重。我尽量把我的真诚传递给她。
  她听我说话的时候表现的非常仔细,而且不住地点头,但还是没有主动回答的意思。也难怪,让一个老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去回顾她一生的对错,似乎有点残酷。我看得出,她不是像有些罪犯那样,从情绪上抵触我的采访,我觉得她是在考虑自己该如何说起。



3。自己的犯罪断送全家人的幸福



  “每当我想起这一生,因为自己的犯罪而断送了全家人的幸福,那种复杂的心情,是无法言表的。”
  “您家里都有什么人?子女都大了吧?他们对你的事理解吗?”我继续努力启发她。
  “家里人对我的事情不是很想得通,在我‘下监’(已经判决的罪犯到监狱服刑,简称为‘下监’)之后,作为家属他们又代我申诉了。”她对我说。我感到她对家人的做法并没寄予什么希望。因为她说这话的时候,其情绪之平静,好像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我是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14岁参加少先队,15岁入团,18岁入党。从我的成长经历来说,我受党多年的培养教育。”她开始向我讲述她的故事,但是,说到这里,她哽咽了,两行老泪从她那皮肤已经完全松弛的脸上流下来,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块毛巾手绢。我看到那块手绢很旧,但却洗得非常干净。
  “大学毕业……”我看到她在努力克制着自己,试图继续说下去,但是哽咽再次使她停顿下来。
  “您先喝口水吧。”我说。心里也有点发酸。
  她感激地朝我点点头,并没有喝水。
  “一生中,我是勤奋向上的。”她继续说:“我的家境也挺好,一个大儿子今天回到国外了。他在北京某大学毕业后,又在国外读了硕士、博士,留在国外工作了。儿媳妇大学毕业后也跟着去了国外。他们跟我一样,也都是搞建筑专业的。小儿子是学经济的,大学毕业在北京工作,小儿媳妇跟小儿子学的同一个专业,两人工作都非常好。我的老伴一直在市政府工作,是个局级干部。家里还有一个95岁的老婆婆,跟我们一起生活了40多年,都很好。我真正是四世同堂,一大家子人。可是因为我犯罪入狱,全家人的生活都改变了,我给家庭带来了很大的不幸。”说到这里,她抑制不住哭出了声。
  “每当我想起这一生,因为自己的犯罪而断送了全家的幸福,那种复杂的心情,是无法言表的。”她哭着说。
  “但是人都要面对现实,否则就无法生活。”她像是在鼓励自己。
  “所以,当我接到判决书的时候,虽然当时真的觉得天塌了似的,但是我顶住了。在那种极度绝望的情况下,我自己没有倒下。接判决的时候我在公安局的看守所。因为管教知道法院的判决有点重,所有人都怕我想不开。管教跟我谈了三个钟头,她对我说,既然法院已经判了,事情更改的可能性就很小了,与其再做无益的努力,不如面对现实。她鼓励我安心‘下监’,别再有其他的想法。到监狱以后如果好好的表现,还可以减刑,同样能够争取早日出狱。”林一凡半闭着眼,我看到她的眼神非常遥远。
  “我从心里感谢公安局看守所里的管教。她当时真的很同情我,如果不是她那么细微的照顾我、开导我,也可能我活不到现在,尽管我是一个能够面对一切的人。可是我已经快退休了呀!一个为党、为国家奉献了大半辈子人,临了、快退休了却被送进监狱,这对任何人来讲都是无法接受的。”说到这儿,林一凡顿了顿,好像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4。七天抄完一万字监狱法规



  入狱后第一件事,是背诵58条监规。年近七旬的她,用了整整7天的时间,把7部监狱的法律法规共计一万多字全部抄写一遍。
  1998年12月10日,林一凡被送到北京市某监狱,开始了她作为一名罪犯真正的改造生活。
  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在案件审理的过程中间,无论他(或她)受到怎样的待遇,从本质上来说,他们都不属于罪犯,最多是犯罪嫌疑人。而法院判决后,事情的性质就发生了质的改变,意味着他们成了真正的罪犯。管理部门对待罪犯和犯罪嫌疑人在态度应该说还是有所区别的。
  初到监狱的时候,林一凡有许多事情不适应,甚至她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适应。但是,这种不适应没过多久就过去了。因为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真正意识到了自己是一名罪犯,罪犯在监狱就是被强制接受教育和改造的,对于监狱里的所有规定,她必须无条件的接受和服从。
  过去在公司里,她是老总,她可以发号施令,对手下的任何一个人。在家里,老伴对她非常好,家人都尊敬她,因为她是一家之长,她也可以“发号施令”。但是在监狱里,情况就大不相同了,不能说她必须夹着尾巴做人,至少她要严格按着监狱的管理规定做任何一件事。尽管,因为年龄的关系,管教队长很照顾她,但这种照顾是有限度的,必须在不违反监规的前提下,更不能让其他的罪犯误以为管教队长是她在狱中的“托儿”。“托儿”在狱中是不少罪犯对管教们的一种误解,甚至有时候即使管教办事客观公正,有些罪犯也会疑心:队长为什么对她那么好?林一凡自己很清楚这些情况,所以她尽力适应,从不向管教提过分的要求,她不想给管教队长们找麻烦。
  监狱的生活是刻板的。每名罪犯入狱后的第一件事,是要背诵58条监规等一万多字的条例,这对年逾半百,记忆力早已开始消退的林一凡来说,难度实在太大了。
  但是,林一凡并没有因此而退怯。她用了整整7天的时间,把7部监狱里面有关罪犯管教的法律法规全部抄写了一遍。这些法规按要求都是应该背诵下来的,但是依她当时的身体条件,她不可能像年轻的罪犯那样背诵下来的。所以她用了一种最原始,但是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来说最有效的记忆方式:逐字逐句地抄写。她把这些规定反复阅读,把前后联系起来。心想:“我这么大年纪的人,在监狱跟年轻的罪犯同一轨道,在同一个车上赛跑,困难是很多的。因为年纪太大,我有很多的弱势,反应迟钝,体力不支,在劳动等各方面,自身客观条件的限制,使得她都比不过年轻人。”
  对监狱里完全军事化的集体生活和封闭式的管理,她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行为各方面的可塑性不如年轻人适应的快。但是,她是一个能够给自己找到出路的人。她想,虽然年龄大了,但她在许多事情上还是有一些优势的。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在监区筒道里的黑板报上,看到了这样一篇文章,题目是《变刑期为学期》,她很纳闷,怎么变刑期为学期?她站在那儿,一口气把文章读完,原来,监狱方面为了更好的教育改造罪犯,给罪犯们提供了各种学习的机会和条件。每一名罪犯都可以自学参加全国高等教育自学考试。
  林一凡心想,依她自己的个性和爱好,加上她的年龄,与周围的人都有很大距离。没有多少共同的语言,她们讲话她不愿意听,想听也听不进去。但是她不能每天就那样呆坐着,她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干。
  经过几天的思考,她决定参加全国高等教育自学考试。
  林一凡是搞工程设计的,当过工程师、高级工程师。过去在外面的时候,她是一个公司的老总,有车接车送,被称为女强人。
  到了监狱,各方面的情况:处境、心情、经济、社会各方面的位置全都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很不适应。监狱在各方面的管理很严格,全部军事化管理,她们的被子每天都要叠的有棱有角,不能有丝毫马虎,否则就要被扣掉生活卫生的加分。
  按规定,监狱对罪犯采取集体行动制,任何一名罪犯未经特别准许都不得单独私自行动。一个班十几名罪犯三至五人分成一组,被称为“互监小组”。洗脸、刷碗、走路、上厕所、劳动、学习,甚至在监舍里也不能相互脱离。一天24小时一切都要统一行动,她觉得这些做法没有必要,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她认为,这样你等我,我等你,很浪费时间。
  于是她去找监狱的领导去提意见。
  她说:“罪犯日常生存必需做的事情,能否不让大家等来等去?如此浪费时间,实在是不值得。”林一凡对我说,当时她真的没有意识到上述所有的一切是监狱的性质决定的。
  监狱领导告诉她:监狱是教育和改造罪犯的地方,所有监规每一罪犯必须无条件服从。
  监狱规定,罪犯进入管教队长办公室必须喊报告。她第一次去找队长,站在队长办公室的门口,那声“报告”却怎么也喊不出口。当时队长的门开着,队长分明看到了她,但就是不理她。就那样,林一凡站在门口,过了好几分钟,管教队长还是不说话。她想:“队长已经看见我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见她尴尬站在那里,一名罪犯走到旁边,小声提醒她:“喊报告呀。”她憋了半天,轻轻的喊了一声“报告”。可队长还是不理她。又有人提醒,说:“大点声。”她又是一番酝酿,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可还是不够洪亮,队长依然不理她……就这样,她一连喊了5次,最后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声嘶力竭了,这个时候队长才允许她进来。
  林一凡说,她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在一名20多岁的年轻管教面前,要立正喊报告,在一般的人看来,简直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可是在监狱里,她是一名罪犯,她必须按照监狱的要求做,她必须做到很多在正常生活状态下做不到的事。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林一凡便明白了什么叫监狱生活。监狱,就是一个强制罪犯接受教育改造的生活环境。她对我说,在以后她报考了心理学专业的高自考以后,其中有一门课程是《美学》,通过对这门课的自学,她明白了:被子叠整齐,走路排成队,某种程度上代表的是政府的威严,应当属于一种庄严的美。
  难能可贵的是,这位老知识分子,在狱中看到了强制改造状态下的诸多美好。
  即使如此,适应环境,心态调整,这对林一凡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大的考验,她决定学心理学。选定这个专业,她并没有过多的去想学科本身的难度,而是希望通过这门课程的学习,她能尽快调整自己在狱中的心态,她要学会看周围的事物,要学会与周围的人相处,学会适应监狱这个特殊的环境。她要学习知识。
  促使已年过半百的林一凡涌跃参加学习的另一方面的重要原因是:监狱规定,参加高自考过关之后,可以加分减刑。加分减刑对她来说具有很大的诱惑力。同时,学习本身,对她在狱中的服刑生活是一种丰富和调解。



5。第一次考试不及格



  两个月后,她开始参加全国“高自考”,报了两门,结果一门也没有通过。那是她此生第一次考试不及格。
  1999年4月,她第一次临场考试。那次她报了两门,结果一门也没有通过。一门是51分,一门是49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考试不及格。
  在考试刚刚结束的时候,她的自我感觉并不差。她为自己估测的成绩,应该是在七八十分左右。她高高兴兴的回到监舍。
  当考试成绩单发下来的时候,她一下懵了。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因为过去她从小学到大学,在十几年学生生涯中,从来没有得过不及格,她是永远的三好生。为什么到了监狱以后考试竟然不及格了呢?两门都不及格,而且分数差的都不多。第一次,她尝到了自己付出了努力,却没有获得所期望回报的痛苦滋味。
  从性格上来说,林一凡是个非常要强、永远不服输的人。她想,既然报名了,那她一定要努力,一定要坚持学下去。她参加考试,有渴望加分减刑的因素。但是,这绝对不是她的唯一或者说是全部的动力。她不会单只为了这一点去应付考试。她打算认认真真的学下去,有始有终的学一门新的学科,也算是她在狱中的一种收获。所以,为了这次考试,她付出了工余生活的全部时间和精力。
  在监狱里的自学,应该说是真正的自学。没有任何辅导,讲座,提示等等。在外边考试的人可以参加很多辅导班,临考前还会有教师划出一些复习重点。监狱里则一切只能靠自己苦学。
  心理学,不像其他学科,它没有题库。她只能拿着一本教材,自己从头至尾学。没有人替她划重点,更没有给她划复习范围。什么地方有可能是重点,哪些地方是非重点,她只能靠自己去判断。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学。其他罪犯娱乐的时间、自由活动的时间,别人用来闲聊玩乐的时间,甚至别人用来休息的时间……凡是能够利用的时间,林一凡都用在了学习上。
  按监狱规定,罪犯每晚9点就寝,但是她却每天最早要到12点钟,最晚的时候要到一、两点钟。而监规里明确规定任何罪犯“不得影响他人睡觉”,这样,她在夜里学习的时候,不能有一点响动,连翻书的声音都不能让人听到。所以她只能用一个小夹子把书页夹住,轻轻的翻……
  从年龄上来说,她最需要良好的睡眠和休息,可是每天平均她比别的罪犯都要少睡2到3个小时。
  林一凡说,这样做,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算不上太难。但是对于她这样一个那么大年纪的老人来说,真的是一种考验和磨练,有时候她也觉得累,也觉得苦,但是她坚持下来了。令她无法接受的是,她付出了那么大的努力,却没有得到预期的回报:两门课程一门也没过。
  同一监舍的罪犯看她太苦,有意劝她:“算了吧,这么大年纪,把身体搞垮了不值得。”
  她想,无论如何自己不能放弃。
  最后林一凡坚持下来了。同年下半年,11月份又考试的时候,她又报了两门,其中有一门是《医学心理学》,是难度非常大一门课程。因为这门课有很多内容涉及到医学方面的专业知识,需要准确的记住它的原始意义,不能有任何发挥,只能按照课本的要求去死记硬背。这门课程,她以60分的成绩过关,这对她来说是极大的鼓励。虽然分数不高刚刚过线,但对她来说意义重大。这么难的课程她都过了,无形中她的自信增强了。她决定继续考下去。
  第二年的四月,她又继续报考,结果一次又通过了两门。
  正当她在高自考场节节获胜的时候,她突然得了一种病:重症肌无力。这种病直接影响到她的视力。医生劝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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