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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暴-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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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而不是听天由命地待着;这正是那个男人所欠缺的。托马斯看上去完全没有竞争意识;这是他的症结所在。格蕾丝想起那些批判第三世界工人懒惰的陈词滥调。这家伙要是到美国当个玻璃清洗工或是加油站的加油员;恐怕连一天都坚持不下来。比萨店的服务员他就更干不来了。
  格蕾丝面前的缺口碗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这个碗像博物馆里的陈列物;人们要带上手套和口罩才能搬动它。它应该属于那些当年由于缺少足够的空间而没能被装上五月花号①的东西。格蕾丝从来没有把这么旧、这么恶心的东西放到过唇边。正当她一言不发、怔怔地盯着碗看的时候;路易丝倒上了咖啡。雾气升腾到格蕾丝脸上。年轻女人闭上眼睛;躲避着;难以接受自己被抛进了一个物质匮乏、野蛮粗俗的世界里。在这里;一切都回到了古代。
  “我为您准备了面包片;”路易丝说着推上一个盘子;“拿着!我想像您一样的女人应该会喜欢蜂蜜。”
  她把一个罐子推向格蕾丝;罐子里浸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镀锡的勺子。格蕾丝迟疑地看着蜂蜜。她没胃口;只想晕过去。
  “这个很好吃;您知道。这是托马斯的……”
  格蕾丝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路易丝在洗碗槽前劳作;在炉灶边忙碌;在壁橱里翻找。她的动作伴随着盘子倒塌、酒瓶底磕在桌上或洗碗槽的陶瓷上的声音。这种做事方式;麻利又粗暴。时不时地;她默默看向格蕾丝;年轻女人知道她是在确定自己是否安好;想把自己置于她的保护之下。她还知道她已经制订出要让自己多吃点的计划;因为她觉得自己太瘦弱了。的确如此;这一年以来;格蕾丝清瘦了不少。她已经瘦得开始令人担忧①1620年英国清教徒去北美殖民地时所乘船名。
  了。夫妻之间的貌合神离让她衰弱;让她难以忍受。
  “您觉得这蜂蜜怎么样?”
  格蕾丝点点头。
  “棒极了。在美国;我和克里斯托弗都是买蒙大拿的特产蜂蜜。但这种蜂蜜的味道也很独特。”
  她在撒谎。她猜路易丝明白。但这并不重要。今天早晨;在这里;言语的真实意义退居次位。重要的是其他。路易丝的眼里闪烁着满意的光芒。
  “您喜欢蘑菇吗?”
  “当然;”格蕾丝脸埋在碗里含混地说。
  “我从冰柜里取出了冷冻牛肝;准备把它和大蒜一起烤。您一会儿就能看到。”
  格蕾丝的大脑没有立即作出反应。她被路易丝的好脾气征服了。等回到纽约;她得去她的朋友霍华德·津恩医生的诊所里做个全面检查。然后;慢慢地;冰柜这个词浮出了水面。她放下碗。
  “冰柜?”
  路易丝点点头。她正在一只平底锅边给蔬菜削皮。锅里的水在炉灶上轻颤。
  “那个冰柜;它是用电的吗?”
  路易丝戏谑地盯着她。
  “那里面的存货够我们吃上五天。这五天内我们饿不死;我的小格蕾丝。绝对饿不死;我向您保证!”
  最终;格蕾丝好好地吃了一顿早饭。她在路易丝满意的目光下两次给黑面包片抹上黄油。她又坐了几分钟;炉灶的热度温暖着她。昨夜实在是太冷了;冻得她恨不得把手伸向地狱之火来取暖。
  她给克里斯托弗端去一杯咖啡;然后又回到厨房。路易丝还在削皮;很省水地洗洗涮涮;擦拭;切块;切片;把面团摊在一块沾着面粉的抹布上。路易丝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工作着。她的家被毁了。路易丝心里想着;但没有表露出来。
  “我想梳洗一下;”格蕾丝冒险一试;这个新的试探让她害怕。
  路易丝抬眼看了看她;点点头。
  “托马斯告诉您盥洗室在哪儿了吗?”
  格蕾丝原本希望路易丝使用浴室这个词。但不管怎样;在这个中世纪的农舍里至少还存在一个有水的角落。
  “没有……”
  “哎!这个托马斯!”
  她一提到他名字;眼里就含着笑意。但这决不是亲昵。他们之间存在一定的距离;但并不妨碍真正的温情。路易丝数着……
  “走廊右边第三个门。在你们房间对面。”
  “他不在那里吧?”
  “他?谁?”
  “托马斯……”
  “不在。”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间或夹杂着远处电锯的轰鸣。路易丝微笑着凝视格蕾丝。年轻女人没有避开。这顿早饭对她大有好处。她恢复了元气。今天她一定能成功地摆脱困境。今晚;将由医生来照看克里斯托弗;她对此有十分的把握。他们的国际援助金卡将会租用必需的交通工具带他们离开这里;送他们去一个大医疗中心。克里斯托弗将睡在医院的某间病房里。这是肯定的。托马斯、路易丝、头上套着摩托头盔的老疯子;这一切很快就会成为充满异国情调的遥远回忆;成为被战胜了的历险;可以在都市的晚宴上轻松愉快地讲给朋友们听。
  “桶在那边;”路易丝很自然地说。
  “桶?”
  “这房子断水了。您知道井在哪里吧?”
  “不知道;”格蕾丝含糊地说。
  “在那儿。”
  她伸出握着小刀的满是茧子的手指了指。
  “一口老井。”
  格蕾丝点点头;抓起两只塑料桶离开了厨房。她穿着旧衣服;胳膊上挎着一红一蓝两只水桶;从背后看;像极了在集体农庄干活的苏联妇女。过道里;寒冷又一次攫住了她。
     但当她准备穿上昨天留在楼梯口的男靴时;却发现一双合脚的暗绿色靴子;靴筒里还套着一双羊毛袜。她迟疑着。路易丝在厨房里大声喊道:“这双靴子是今早托马斯为您找出来的!”
  在井前;格蕾丝泄气了。她靠近青蕨环绕、破败的井沿。井口像朝天炮一样具有威胁。一想到要用从这样的深洞里打上来的水;她就想呕吐。一只铁皮桶栓在生锈的链条末段的弹簧钩上。格蕾丝在她的记忆中搜寻出电影里的工兵在大岩石的横挡里汲水的画面。硬木滚轴转动着;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一记闷响。等待;然后开始把桶吊上来。
  她觉得这很滑稽。下面就是如何不放开手柄;抓住桶并把它提到井沿上了。在多次失败的尝试之后;格蕾丝终于成功了。寒冷中;白昼的光线刺得人眼睛生疼。冰冻穿透了衣服。提着沉重的桶;桶把勒着冻得通红的手。
  她不得不停在路上歇了好几回。格蕾丝咬紧牙关。远处;电锯声停了。
  格蕾丝等着水在炉灶上咝咝作响。路易丝帮她把冒着热气的沉重的大脸盆从一楼端上去。进了盥洗室;她吃了一惊。这里比她预想的要考究。房间用浅黄色木板贴壁。正中;一只装着铜制水龙头和狮爪支脚的浴缸面向窗户。房间的整体让人联想到英式浴室;这里现代化的构思与其他的房间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流线型的白色洗脸池在装着中梃的窗户旁边闪闪发亮。格蕾丝怀疑墙上贴着的意大利瓷砖反映出的是托马斯的品位。
  格蕾丝把盛着温水的脸盆放在一张改造过的桌子上。脸盆前是一面大镜子;上方装着卤素灯。一切都很完美。然而门后挂着的温度计显示六度。她越来越不敢想把衣服脱光了。
  “格蕾丝!”
  格蕾丝猛地把浴巾摁进水里。长方形的毛巾沉到有着大理石花纹的盆底。她飞快地用毛巾在自己依旧湿漉漉的脸上抹了一把;便套上衬衫;匆忙地回房间去了。
  “啊!你终于来了;”克里斯托弗咕哝道。
  一眼看去;格蕾丝就发现丈夫的情况不妙。他的脸由于痛苦而绷得紧紧的。
  “我不明白;”克里斯托弗说;“疼痛在几分钟内复发了。哪怕是床单碰到脚踝也会让我会疼得叫起来。”
  格蕾丝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把手放在他滚烫的脑门上。
  “必须得做点什么;格蕾丝。照这么下去;我支撑不了多久。”
  她点点头;思维飞速转动。托马斯再次不见踪影。这个逃兵;从来不在别人需要他的时候出现。找到他;要求他采取行动;如果他继续整修教堂的屋顶或是跟他的狗一起在外面晃;就质问他为什么不救助处于危难中的人。
  “我去叫路易丝到你的床头来。然后去找托马斯。”
  克里斯托弗闭上眼睛。
  “快一点;求你。”
  几分钟后;路易丝来了。她坐在床边;像一位照看生病的孩子的祖母一样。她准备了汤剂;克里斯托弗小口喝了下去。格蕾丝奔跑在通往小教堂的路上。路易丝已经把去尤安诺家农场的路告诉了她;托马斯就在那里。
  看到小教堂;格蕾丝想起了几个小时前的情景。她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爬上房顶。大帆布还在原地;上面覆盖了一层洁白的粉末;透出帆布的蓝色。梯子还在那儿。
  道路向教堂前的广场延伸;深入倒塌的巨大石块之间。山脊下;一片荒原伸展开去;从泥岩沼地的这一头到那一头都是森林。在那里;风暴留下了它毁灭一切的踪迹。格蕾丝前进十几分钟后;小路才沿着丘陵侧面上升。天很冷;寒风像刀一样割着胸口。她跑着;脚上套着橡胶靴;身上裹着锁子甲似的粗呢大衣;忍受着焦虑的折磨。她气喘吁吁;全然没有了中央公园里的慢跑者的优雅。
  第一座房屋出现了;相当凌乱。这是一间只有一层的小农舍;朝南的一面由打磨过的花岗岩砌成。如果它的屋顶没有被掀到地上摔个粉碎的话;这座小房子看上去应该是一座迷人的乡间小屋。格蕾丝猜想这就是路易丝的家。几百米后的地方立着一座大房子;也被损毁了。格蕾丝听见发动机的轰鸣声。她向前走去。在顶棚倒塌的牲畜棚前;格蕾丝发现了托马斯;他正为一名俯在拖拉机上的男人指挥驾驶;拖拉机后拖着一头奶牛的尸体。庭院里还躺着十几头牲畜。
  格蕾丝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一个女人从农舍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孩子。她走向托马斯并拥抱了他。两个孩子中小的那个;跳着挂住巨人的脖子;被巨人抱在臂弯里。格蕾丝一时回不过神来。发现这个偏僻的地方还有人烟;她高兴极了。内燃机的轰隆声给了她新的希望。至少;在这里;还有生活在继续。
  米兰达欢叫着向她跑来。格蕾丝没有后退;她没有像第一次那样逃走。那一次她被大狗吓坏了。但这已经是昨天、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躲开不让狗舔着手。大猎狗开心地叫着。托马斯转过身来。他丢下手头清理死亡牲畜的工作;向她走来。
  八“怎么了?”托马斯问。
  “是克里斯托弗!他的伤势突然恶化了。”
  “突然?”
  格蕾丝点点头。
  托马斯好像不明白;他没说话。高高坐在拖拉机上的男人跳下驾驶座向他们走来;身边跟着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格蕾丝用眼神询问托马斯他们的身份。
  “他们是我的邻居、朋友。我在帮他们。”
  趁着他们离得远;还听不见的时候;他补充说:“他们昨晚损失惨重。”
  罗伯特·尤安诺走到格蕾丝身边;伸出手。这是一个瘦小的男人;三十来岁;棕色头发;脸色暗淡;很精干。
  “托马斯跟我们说过您来了;”罗伯特说;“您可真走运。”
  格蕾丝没有反驳。她找回了和陌生人交谈的快乐。
  “早上好;”她对罗伯特的妻子说。他妻子站在他身后两步远处;夹在孩子中间。
  “我叫爱娃。”年轻主妇说。
  “格蕾丝。格蕾丝·登姆普西。”
  爱娃看上去像是个生活在美国大农场的年轻女人。她带着羊毛软帽;穿着双层夹克衫;牛仔裤塞在橡胶靴里;坚定而温柔的面孔显现出她的朴素勇敢。短短的鼻梁上架着的圆形眼镜更为这个年轻女人平添了持重的魅力。看得出来;这对夫妻的感情很融洽。
  “这是爱米丽和米歇尔。”爱娃把手分别搭在两个孩子的肩头。
  “早上好;孩子们。”格蕾丝挤出一个微笑。
  格蕾丝指着农舍的庭院。
  “有一条柏油马路通向你们家。能不能从那儿把我丈夫救出去?”
  回答她的是罗伯特。这里是他的地盘。
  “那条公路大约有一公里的地方被阻断了。需要两三天时间的清理才可以通汽车。”
  “那电话呢?”
  “都不能用了。”爱娃答道。
  他们沉默了。格蕾丝渐渐地觉察出罗伯特和爱娃试图压抑的悲伤。这对夫妇在森林中经营劳作。飓风很可能毁掉了他们多年的努力。他们甚至有可能不得不离开这个农庄;放弃这种他们自己选择的生活。她飞快地瞟了一眼托马斯;从他的脸上读出了痛楚。
  “忘了把他从那儿弄出去的主意吧;”罗伯特补充说;“这简直是一场屠杀。”
  格蕾丝没有回答;向着方塔农舍走去。
  托马斯走在她身边。罗伯特跟着他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的呼吸消失在寒冷的空气里。天很冷;但雪停了。沿路的石头矮墙湮没在饱受霜冻煎熬的杂草和蕨类植物之   中。灰色的雾霭弥漫在山谷间;使得道路更加难以辨认。托马斯忽然停下来。他抓住格蕾丝的胳膊。
  “那边……”
  小溪彼岸;在三百米开外的赭色边界处;格蕾丝发现了一个红棕色的身影。是一只牝鹿;它一转身冲了出去;消失在倾倒的树后。
  三人重新默默上路。不久;海一样的天空下;小教堂钟楼的墙壁从乱石堆里突显出来。格蕾丝很熟悉这幅景象;她放心了。几分钟后;他们回到了农舍。格蕾丝快步跑上楼梯;推开了房门。
  路易丝在房间里面;冲壁炉弯着腰;用火钩拨拉着燃烧的碎片。克里斯托弗转头看着格蕾丝;脸上清楚地写着痛苦。
  “怎么样?”他问。
  格蕾丝握住他滚烫的双手。正在她思考应该如何回答他的时候;托马斯出现在门口。
  “我穿过森林;把救援人员带到这里来。”
  他说;“给我十分钟准备。”
  “小心点!”路易丝扶着壁炉的横木直起身来;“要特别小心。再没有比断裂的树木更危险的东西了。”
  “谢谢。”格蕾丝对托马斯说。
  格蕾丝离开克里斯托弗的床;到厨房去看看托马斯。进门时;她看见他把一瓶酒送到唇边。格蕾丝很不安。她觉得自己有罪;为自己从一开始就态度恶劣强硬而感到有罪。显然托马斯不是那种会被强权吓住的人。但是长久以来;格蕾丝就不知道该如何与那些我行我素的人对话。现在她又觉察到了这一点。她太聪明了;不可能没有发觉。
  她走近他。路易丝的擀面杖放在一块沾满面粉的格子抹布上。旁边;切得很薄的苹果片紧挨着一碟黄油。小铁锅里煨着红酒炖野味。灶台的炉膛前;米兰达两眼半睁半闭;在炖肉的香气中打着瞌睡。托马斯看见年轻女人向自己走来;放下了酒杯。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个重要的时刻。
  “谢谢你的靴子……”
  格蕾丝从托马斯的脸上读到了难以名状的表情。
  “总之;当心点。”她又说。
  他笑了;又倒上一杯酒;一口干掉。格蕾丝注视着他毛发拉碴的脖颈和长满胡须的脸。她猜想胡子下面的面孔也许并不粗鲁。
  这张脸曾经吓着了她;却也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我昨天下午就该这么做了。是我的错。”
  他的脸转向微亮的窗户;平静地说。
  “不!昨天克里斯托弗已经有所好转了……”
  他摇摇头;没有回答。
  一刻钟后;托马斯从工具室回来;手里握着一把斧子。在门前等着他的格蕾丝能感到他很紧张。她回忆起昨天上午;他告诉她能够平安地到达树林边界是多么幸运的事。
  他们正要告别;却见罗伯特步履沉重地越过了小桥。
  “我刚才让他顺道去看看阿尔贝。”托马斯略显惊讶。
  “阿尔贝!”罗伯特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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