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太莱夫人 [美]罗伯特﹒史密斯著-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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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写成处于“一个感觉的波涛的集中点上”;她发出了含糊不清的低声呻吟。
对此;叙述者作了虔诚的评论;说我们听见了“从黑暗无边的夜里发出的声音;这就是生命!”对于这样的奇迹;我们简单地信以为真———说它是奇迹是因为这声音不是妇女发出的而是宇宙大地发出来的;要比理解它容易些。
读者会比较容易地接受导致性交细节描写的那些补救性的行为格局。女主人公与猎场看守之间的第一次性关系不是她摆脱孤芳自赏局面的开始;而是完成了这一戏剧性转变。对于康妮来说;这种过渡是痛苦的;但是小说在这方面提供了一些最动的富有戏剧性的描写文字。第一次性交之后出现的性描写实际上没有为此增加了什么。她有过抵制的时刻;她必须经受一些基本训练才能使自己有旺盛的生机;后面各章写的只不过是这一对情人如何解决从通好关系变为长久的可行的生活安排问题。但是;女主人公第一次迈进小木屋时她就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了丈夫的仆人;这是她从此岸向彼岸迈出了一大步;从无生命世界过渡到了有生命的世界;至此;关键的部分实质上已经完成。
这一过渡行动在实施中有一系列界限式的时刻作标志。这个过程不完全是内在化或反思式的;因为康妮每次犹豫着前进一步都是紧随在她同自身以外有生命力的客观世界接触之后发生的。其接触方式起初是有可见度的;后来有了其他的感知方式;到最后便是一种温柔地迫使她走向目标的心领神会
一个出发点是有一次她同克利福德一起在树林中漫步时确定的。陷入同蔑克里斯没有多少情意的通奸调情;陷入克利福德曾经称之为“持久稳定日子”交织成的蛛网;康妮已对生活感到厌烦。突然;从未谋面的猎场看守从林间一条小道上来到她面前;“像是一种骤然的威吓;从虚无境界中跑了出来”
她看见一头棕色的猎犬;从路旁的小径中跑了出来;向着他们望着;扬着嘴;轻轻地吠着。一个带着枪的人;轻快地跟着猎犬;向他们走来;仿佛要向他们攻击的样子。但是;他突然站住了;向他们行了一个礼;然后转头向山下走去。此人乃新来的猎场看守;但是他却把康妮吓了一跳;他出现得这样突然。
这段描写同时表示了女主人公对真实的东西比较生疏;也暗示她不同于克利福德;还不是不可救药的。她虽然受了惊吓;并不是无动于衷的。惊吓之中包含着一个她暂时还不能实现的希望;可是当她回头注视克利福德和勒格贝庄园时;她对于自己生活的巨大空虚却变得更为强烈了。
这次相会的一些时间内;康妮在异化处境中毫无进展。那个猎场看守;作为一个男子;在她看来是不可接近的;脾气乖戾的;甚至情绪敌对的。她继续同作家一起过日子;照样把“空洞无聊的生活”
看做“人活着的一个目的”。然而;她确实养成了一个人到树林中漫游散步的新习惯;不过当时正值冬季;她觉得连树木也只呈现出“无边的灰色;绝望的静止;寂寞的虚无”。
康妮第二次见到猎场看守时惊奇无比;她凑巧偷看到他在自己屋后露天中洗澡。在那么几分钟里这位原已许身于虚无境界的妇女意识到在她面前确有什么东西存在着;于是一个日常生活中的普通现象变得如幻景一般。她有意将自己的目光避开眼前景象;但是“在子宫深处”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给一种根本的、具体的现实存在了:“一个寂寞生命的温暖的白光;显现成一种可以触摸的轮廓:肉体。”她回到自己家中之后;她把自己的衣服脱得精光;一寸一寸地审察着自己的肉体。她痛苦地承认;这肉体正在变得毫无意思和难看。她惊呼上当;原先抽象地过着“精神生活”;忽视了肉体是人的生命中的本质存在;她的青春妙龄就这样被骗走了。
此后;她在暗中反叛她丈夫的世界。与此同时;梅勒斯仍在远处藏着;是个可疑人物。在三月里;她去林中散步的次数增多了;散步中增长了一系列的见识;反过来又使她对自身的活力有了正确的认识。某一天;虽有寒意却是阳光灿烂;她走进树林时脑海中突然涌出一些词汇:……你得要投胎重生!我相信肉体之复活!假如一粒小麦落在地下而不死;它就一夫定要发芽的。当报春花绽开花朵;我也要露出头来看太阳!①风被比喻成珀耳塞福涅的呼吸;而她是“在一个寒冷的早晨从地狱中逃出来的”;风使康妮变得兴奋起来;好像树叶和枝条都挡不住它;它是那样的放荡不羁。把注意力集中到逃逸这一主意上之后;康妮便把自己同风联系在一起了。康妮靠着一株小松树坐下;小松树晃动着;显出“有弹性的、茁壮的、向上的生命”;这使她兴奋了起来。当然;这一描写带有一些阳刚之气;并对后面性关系的描写中崇阳仪式有一定预示作用。不过;对于读者来说;这段文字之所以优美和令人激动;那是由于作者以巨大的想象力表达了复苏中的树林间的盎然生机和这个女人身上的变化着且已经萌发了活力的感情之间的真正联系。
与树林中的生机同呼吸;本身便是一件不简单的事;然而女主人公认识上的转变并不只停留在索罗②①珀耳塞福涅;希腊神话中的冥后。
②亨利﹒戴维﹒索罗(1817—1862);美国博物学家和作家。
式的返朴归真的观点上。现在呢;她可以在新旧生活之间“自由飘荡了”;必须奋力去寻找新的维系生命的锚地。从这时候起;只是由于猎场看守在被围困的森林中尚有差强人意的藏身之所;迟迟不采取行动才没有把命运改变过来。康妮一天天坚持着到林中那一小块空地上观看梅勒斯哺育雏鸡;然后又独自一人回到勒格贝家中。这时候;波尔敦太太已接替康妮充当克利福德的伴侣和看护了。猎场看守一直是小心提防着的;直到有一天康妮在手中握着一只刚孵出来的小鸡时情况才有了改变。那场景是美丽的;康妮弯下腰去;动情地掉下了眼泪:康妮蹲在最后的一个笼子面前。那三只小鸡已经进去了。但是它们的毫无忌畏的小头儿;从那黄色毛羽中钻了出来;一会儿又藏了进去;只有一只小头儿;还在那广大的母体的深处向外窥视着。“我真想摸摸它们。”她说着;把她的手指胆怯地从笼格里伸了进去。但是那只母鸡凶悍地把她的手啄了一下;康妮吓得向后惊退。“你看它怎么啄我!它恨我呢!”她用一种惊异的声音说;“但是我并不伤害它们呀!”
站在旁边的他;笑了起来;然后在她身旁蹲了下去;两膝分开;自信地把手慢慢地伸进笼里去;老母鸡虽然也啄了他一下;但是没有那样凶悍。缓缓地、轻轻地;他用他那稳当而温和的手指;在老母鸡的毛羽中探索着;然后把一只微弱地啾唧着的小鸡握在手中;拿了出来。
“喏!”他说着;伸手把小鸡交给她。她把那小东西接在手里;它用那两条小得像火柴杆似的腿儿站着;它的微小的、摇摆不定的身子颤抖着;通过它那轻巧的双脚传到康妮的手中。但是它勇敢地抬起它那清秀美丽的小脑袋;向四周观望着;啾的一声叫了起来。
“多么可爱!多么莽撞!”她温柔地说。
那猎场看守蹲在她的旁边;也在欣赏着她手里的那只无畏的小鸡。忽然;他看见一滴眼泪落在她腕上。
这只如此大胆地站在她伸出的手掌中的小鸡的新生命使她感动了。她掉下眼泪;因为她自己的母性的本能受到了打击;因为她生活中感情是荒芜的;也因为她作为一个女人缺少与任何人和任何东西直接的肉体上的联系。她掉下眼泪也许因为她对“平衡着的生命的原子”的直接肉感是痛苦的;似乎劳伦斯在这里是想告诉人们;对于那些“被淫秽的死字眼和鬼缠身似的死理想奸污了的”人;初次通过肉体直接接触来感知世界是痛苦的。
这一幕到了高潮时;情况适得其反。现在倒是猎场看守受感动了。眼前这一压倒一切的瞬息间的经历使他在疑虑中终于决心去开创新生活;重新变得温柔、脆弱、开放;尽管这个世界中荆棘丛生;充满空洞无物的抽象说教以及狰狞的、难以驾驭的机器。
这一对男女在进入那小木屋之后;女的反复地自问:“这是真的吗?”和“有这个必要吗?”然而接着她便自觉自愿躺了下去;她想着她是“任人拿去”。(lz)
这个短语曾多次使用;有点玩世不恭的味道;在这里它所表现的是一种转变;而归根到底这种变化有着很深的精神和宗教上的含义。一位贵妇把自己的欢心献给了一个脾气乖戾的猎场看守:一个女子在生活上放纵自己从而得救了。这就是小说在整体上所坚持的一种均衡;也是劳伦斯艺术上竭力要去取得的均衡。普普通通的人生经历被赋予了非同一般的意义及生命的最高价值。这种平衡是危如累卵的。
从这样辉煌而崇高的角度来看待这种经历是很不容易做到的。因此;我认为;这种平衡是取得了;读者可以信赖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三
劳伦斯最后的这部长篇小说同他的第一部小说《白孔雀》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每篇中都有一个猎场看守、一片树林、一位必须在工业巨子和“自然的”
人中间作出选择的贵族妇女。但是;两本书中的两种结局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白孔雀》中贵妇挑选了那位大亨而有生气的自然人终于病死了。事实上;小说结局的悲观色彩所产生的效果增加了一倍;因为至少有两个在树林和田野中生活的男子———农夫乔治﹒萨克斯顿和猎场看守弗兰克﹒安纳勃尔———都没有好结局。但是;《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小说结尾中的梅勒斯仍然站住了脚跟;虽然对他来说前途还相当暗淡;他还有精力为他自己及他的情妇描绘了新生活的蓝图。小说结束部分所提供的一封信中;梅勒斯尽管预示了现代工业企业家的末日;还是满怀希望地向康妮致意;并信心十足地端出拯救群众的荒谬计划;至于他的想法是否切实可行;他是未加考虑的:……假如他们所受的是生活的教育;而不是找钱花的教育;那么二十五先令他们也就可以快活地受用了。假如男子们如我说的都穿上了紫身红裤子;那么他们便不会那么想钱了。假如他们可以舞蹈、跳跃、狂歌、高视阔步;而且慷慨大方;他们只需很少的钱就可以生活了。他们会使女人感到有趣。
他们应该学习怎样使自己赤裸无畏和慷慨大方;参加群众大合唱;跳古老的集体舞;在他们自己坐的凳子上雕刻;在他们自己用的标徽上刺绣等。如果能够那样做;他们便不需要金钱了。
这是一个多么幼稚的、无政府主义的梦想!梦想着我们这个总的说来是冷酷的、拥挤的、粗糙的地球会奇妙地变成一片乐土;人们可以在一块跳古老的集体舞;狂欢蹦跳着进入天真无邪、充满感官乐趣的伊甸园中!不去面对悲剧式的现实;装着不知道人类在这个世界上的困难处境!这种梦想是公然违反事实的;是不成熟的。不过;劳伦斯心中一清二楚;除了劳伦斯式的猎场看守以外谁也不会相信这个计划的。他要二十世纪的人去穿上紧箍着臀部的白茄克和红裤子。但是他确实想要这个悲剧时代的男女们注意一下他们自己并扪心自问:是否对类的困境产生悲观看法的同时已经充分考虑了人的创造潜力。他要我们看一看自己的成熟程度;并去考虑一下这样的现实:有些人的所谓成熟已变成了掩盖死亡状态的假面具。《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一书中真正而又十分克制的乐观主义是基于如下这一信念的:世界是活的;而活力又是惟一值得珍视的东西。否认这一基本事实的人和社会都将会生病和死亡。《白孔雀》中的猎场看守说过一句话:“告诉女人;在她尚未能注目自然之物之前不要走进树林———因为她一定会大开眼界的。”同《白孔雀》中的女主人公不一样;康妮﹒查太莱确实进了树林;在其中留连忘返;直到她确实大开了眼界。劳伦斯在这里比在他以前写的小说中都更清楚、更令人信服地让读者直接了解了一个观点、读者可能在一开头就在揣度的观点:人生本①身便是神秘莫测的。
(美)米利安﹒莫伊纳汉毛华奋译①本文译自《英国文学文库》第26卷;约翰﹒霍普金斯出版社;19年。
附录三
劳伦斯年谱
18859月11日;戴维﹒赫伯特﹒劳伦斯出生在英国诺丁汉郡伊斯特伍德镇。父亲约翰﹒亚瑟;劳伦斯;煤矿工人。
母亲莉迪亚﹒比尔德塞尔﹒劳伦斯;有一定的文化素养;曾当过小学教师。
兄弟姐妹五人;戴维﹒赫伯特排行第四。
1898…1901在诺丁汉中学读书。
1901离开学校;在某外科手术用具厂任职。二哥威廉﹒厄内斯特﹒劳伦斯去世。戴维﹒赫伯特大病一场。与杰西﹒钱伯斯相识。
1902…1906先后在伊斯特伍德和伊尔基斯顿小学任实习教师。
1904与杰西﹒钱伯斯订婚。
1906进入诺丁汉大学读书;为期二年。1907开始创作《白孔雀》。在《诺丁汉卫报》发表诗歌。
1908被诺丁汉大学授予教师资格;开始在伦敦南郊的克罗伊登镇戴维森路中学教书。
1909经杰西﹒钱伯斯的引荐;组诗《下午的安静校园》发表在《英语评论》第11期上。在伦敦拜访《英语评论》的主编福特﹒马克多斯﹒休弗。
1910《白孔雀》被赫尔曼出版公司接受。
开始创作《逾矩的罪人》。在订婚六年之后;与杰西﹒钱伯斯分手。其母因患癌症于12月9日去世。与露易﹒伯罗斯订婚。开始创作《儿子与情人》(原书名为《保罗;莫瑞尔》)。
19111月;《白孔雀》出版。在《英语评论》发表《菊馨》、《一块彩色玻璃》等短篇小说。第一次去凯思拜访爱德华﹒加尼特。年底因病放弃教师职务。
1912《逾矩的罪人》出版。4月;认识弗丽达﹒威克利;弗丽达年长劳伦斯八岁;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其丈夫恩斯特﹒威克利是诺丁汉大学法语教授。月;劳伦斯与弗丽达私奔德国和意大利。《儿子与情人》完稿。
1913《爱情诗集》出版。《儿子与情人》问世。夏季;劳伦斯与弗丽达从意大利回到英国;并在伦敦结识了约翰﹒米德尔顿﹒默里和凯瑟琳﹒曼斯菲尔德。
在肯特郡结识了一些名流学者;像爱德华﹒马什、赫伯特﹒阿斯奎思夫妇、道格拉斯﹒坎贝尔及亨利﹒萨维奇等。
9月底;劳伦斯和弗丽达回到意大利;开始创作《姐妹们》———即后来的《彩虹》和《恋爱中的妇女》。
1914弗丽达与威克利离婚。7月13日;劳伦斯与弗丽达结婚。7月底;劳伦斯跟科特连斯基等三人前往湖区步行旅游;在旅游中了解到世界大战爆发。
夏季;劳伦斯结识了凯瑟琳﹒卡斯韦尔、艾米﹒洛厄尔、理查德﹒奥尔丁顿、希尔达﹒杜利特尔等人。12月;劳伦斯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普鲁士军官》出版。继续创作《彩虹》。
19159月;《彩虹》出版;11月13日开始被查禁。与伯特兰﹒罗素建立友谊;准备合作进行一系列反战演讲。秋季;跟米德尔顿﹒默里和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合办《署名》杂志。在康沃尔郡结识奥托莱思﹒莫雷尔夫人。与多萝西﹒布雷特、奥尔德斯﹒赫胥黎相识;彼此成为终生的朋友。
1916迁居康沃尔郡的圣艾夫斯、特雷格森等地。因需服兵役进行体格检查;结果不合格。由于哲学观点不同;与罗素发生争执。完成长篇小说《恋爱中的妇女》;但没有出版商敢于出版。
月;散文集《意大利的曙光》出版。
9月;第二部诗集《阿摩斯》问世。
1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