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狐步-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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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１．８元的要价虽然与董事会同意的最高１．６元／股的收购价存在０．２元的差距，可毕竟差别已经不大，郑凯自信通过自己从中搓合，成交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
郑凯没料到洪正金会在这个时候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他立即将自己的两条腿从桌上放下来。他记起这副样子是洪正金的习惯，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就仿效起来了。
洪正金坐到郑凯让出来的老板椅上，穿着老布鞋的脚自然而然就架到了桌上。身子挺着，两手交叉抱着后脑勺，神情显得有些疲惫，好半天也没说一句话。
从洪正金的沉默中，郑凯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他想不出洪正金为什么在这个时间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老头子这么干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刚到爱神公司的时候，他心中根本没将这个土里土气的老头放在眼里，认为他只不过是一只比较走运的土老鳖，一个见识有限的土霸王。表面上，他对洪正金恭敬有加，言听计从，从而赢得了老头对自己的信任，可私底下他对洪正金是不屑一顾。然而通过近一年来的接触，他越来越觉得这个老头真是不可小觑，他感到在洪正金波澜不兴的平静水面下，隐隐约约是一口深不可测的古井，尤其是在因轻视王天山而在鳖神收购事件中落于下风之后，郑凯不得不痛苦地承认这个现实：不管是王天山也罢、洪正金也罢，他们是一帮从社会底层混出来的泼皮无赖，可他们绝非自己原先想象中的无知白痴！他们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绝不是凭空得来的，而是凭实力。成功＝运气＋实力，其中实力是决定性的因素。
郑凯给洪正金酽酽地泡了一杯茶，等着洪正金开口。
“小郑啊，我这个董事长现在压力很大呀。”洪正金没头没脑地感叹了一声，伸手向郑凯要烟。
郑凯的心忑了一下，他不知道洪正金是什么来意，决定暂不贸然开口。他递给洪正金一枝烟，为他点上火。
“东林集团内部现在有人反对我呀。他娘的！真是些忘恩负义的杂种！想当初老子给他们打天下，他们一个个对我百依百顺，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两年，爱神出了这么点事，遇到些困难，他们就神气起来了，就想搞我的名堂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洪正金仰着头，两眼望着天花板吐着烟圈。
老家伙难道是找我来诉苦？郑凯有些把握不准。他模棱两可地附和道：“董事长，您是东林的元老，东林集团能有今天，还不全是您老的功劳？谁能扳得动您？”
“话不能这么说啊。郑凯，禹作敏那么牛气，倒起来还不照样一塌糊涂？”
“这可完全不是一码事。禹作敏那是太狂妄，自作自受。您这无非就是爱神这两年亏损了点，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嘛。”
“问题就在于此啊，他们现在就想看我的笑话，让爱神ＰＴ了他们才高兴呢。”
“是不是集团公司不同意资产置换？”郑凯听出了洪正金的话外之音。
“可他们休想挡住我洪正金！”洪正金狠狠地掐灭了手中只燃了半截的烟头。他用眼睛盯住郑凯：“小郑，收购鳖神的事怎么样？”
“现在主要是价格问题谈不下来。上午我又跟王天山通了电话，他还是坚持要２块以上的价位。”郑凯想起自己上午同王天山交涉的情况，他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假如王天山不把价格降下来，爱神公司将就黄水根意外死亡一事向警方提出自己的怀疑。可王天山那狗杂种竟然不为所动！搞得郑凯也弄不清黄水根之死到底与王天山有没有关系了。“不过您放心，董事长，我还有另外的渠道，假如王天山死硬，我有把握从黄水根那个死鬼的遗霜手中收购到足够同王天山抗衡的股份！只是价格可能要比董事会通过的底价略高一些，不知您能不能说服董事会，我们把收购价再往上靠一点？”郑凯试探着问洪正金。
“小郑啊，你还是嫩了点！”洪正金又拿出了往日教训人的派头：“那样的价格我们还有什么赚头？年轻人，要多动脑子啊，你要想点办法嘛。”
“董事长，我觉得收购价格的高低对爱神公司其实并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我敢说，那宗地的实际价值绝对不止资产评估报告上那个价格。再说，就算我们按王天山的出价将鳖神收购过来，我们还是可以自己聘请事务所对鳖神的资产重新进行评估，您看……”
洪正金伸手打断了郑凯：“你那只是个障眼法！这个表面文章我们要不要做？当然要做的！可是难道你认为王天山就不会这么干？他专门为对付收购做了这个评估，他能不把算盘打足？还有潜力，鬼才相信！反正我是不会相信！小郑啊，你这是自欺欺人！”
郑凯的脸一下就红了。他被洪正金戳到了痛处：谁相信？他郑凯也不相信！
“事情像你这么个干法是不行的！人家要说你郑凯和王天山联手敲爱神的竹杠，你可就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了，你能跟人家说得清楚吗？小郑啊，实话跟你说吧，我找你就为这事。王天山刚才跟我通了话，他向我表示，如果爱神全部收购他个人名下的股份，他可以适当考虑价格折扣。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其中有没有诈？自从着了王天山一道之后，郑凯对此人再不敢大意。他将自己对王天山在黄水根之死中所扮演的角色的猜疑和自己上午同王天山通话的情况报告了洪正金。
洪正金心头一惊。接过王天山的电话，洪正金就感到王天山有一种急于将鳖神股份脱手的欲望，王天山甚至含含糊糊地暗示他自己手中掌握了郑凯某种致命的证据！而郑凯却告诉他王天山为了股权之争竟然杀了自己的搭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急于将股权脱手，一个急于劝说董事会收购，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阴谋？当然，相对于自己宏伟的计划，这是小事一桩，可这件事必须搞清楚！谁也别想背地里搞我洪正金的名堂！
洪正金霍地站起身，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又用狐疑的眼光盯住郑凯：“小郑，现在看来，王天山可不是个马虎的角色，你要小心行事，提防他搞鬼！如果没什么问题，那就把他的价格压下来！只要有赚头，收购谁的不一样？”
郑凯看见洪正金盯着自己的双眼一下放出绿光来，仿佛一头躲在黑暗中窥视猎物的狼。他心中有些颤栗。
3
按照孔亚的提议，长新公司董事会扩大会议在三楼会议室举行。用孔亚的话来说，这是一次神仙会，主要目的是集思广益，探讨长新公司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石中青、阎平高、欧天鹏代表长新控股公司出席会议；孔亚、李大千、娜塔莎代表王天山出席会议；黎颖以独立股东身份出席；青木纯二代表青田基金会、武浩代表资产管理公司列席会议。根据孔亚的提议，林同兴、李夏、常仲锦、黎娴、林星宇、沈玉作为专家和特邀人员应邀列席。公司主管财务、营销、管理各方面事务的负责人和主要车间的管理人员代表也列席了会议。
孔亚与成天骄联系，征求她对这次会议的意见。鉴于当前中美关系处于剑拔弩张的不利局势，成天骄决定美之源方面暂时不派代表列席，但她要求孔亚随时向她通报长新公司所有事态进展情况。成天骄同时也对常仲锦近来以反美专家的身份频频在媒体上镜发表不利于包括美之源公司在内的外国公司的言论表示强烈不满，要求孔亚对此予以制止。孔亚将她的意见向李夏和常仲锦作了反馈，建议调整宣传策略，宜以对长新公司的正面宣传为主。
石中青主持开会之后，阎平高首先以政府官员的身份作了长篇发言，他对长新公司近来在各方面所取得的成绩作了充分肯定，转达了各级政府对长新的期望和坚决支持长新公司发展壮大的态度，并希望长新能在自身发展的同时带动新华总厂和局系统其它单位起死回生。
欧天鹏以长新公司总经理的身份向与会人员通报了长新公司复产以来生产经营各项工作的进展和取得的成绩。
自从林同兴在长新亮相以来，欧天鹏已经明显感受到了这个瘦黑的马来西亚人给自己带来的压力。林同兴不苟言笑，原则性极强，对一切存在的问题直言不讳，他见识广博，处理任何事情都能举出相应的案例，经常弄得欧天鹏下不来台，有心想要唱反调，却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尤其令欧天鹏畏惧的是林同兴办事的那股认真劲，对待任何事情他都会全身心地投入，他干起工作来有某种狂热的苦行僧似的自虐倾向。由于他能以身作则，欧天鹏感到自己无法拒绝他的要求。虽然林同兴目前并末担当任何实际的职务，可公司里相当部分的员工已经开始将这位新来的和尚与欧天鹏进行比较，比较的结果是不言而喻的：无论从德才学识哪个方面看，欧天鹏都不可与林同兴同日而语。
欧天鹏心中压抑多时的不满终于开始借今天这个机会进行宣泄。他在高度评价了公司前一段的工作成绩之后，大谈了一番厂情国情之类的客观因素，呼吁各方要珍惜当前公司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要警惕有人打着加强管理与国际接轨的幌子破坏长新当前的稳定，使长新重陷不利的境地。
欧天鹏讲话完毕，在阎平高的带动下，他手下几位在公司担任管理要职的酒肉兄弟也附和地为他鼓掌喝彩。
在公司董事会向他交底之后，林同兴知道长新公司请自己来的目的就是要自己取代欧天鹏这位不学无术的现任总经理，这两天同欧天鹏的接触也让他深深感受到了欧天鹏的无知浅陋和固执，他也打心眼里看不起欧天鹏。此时听见欧天鹏将自己这两天对长新公司管理上存在的问题所提出的意见说成是企图破坏长新公司的稳定，林同兴不禁感到火冒三丈。
坐在林同兴旁边的孔亚见他手指抓得嘎嘎响，好像立即就要起身反驳，连忙在底下攥了他一把，林同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暂时将心头的怒火压抑了下来。
石中青注意到欧天鹏的发言充满了火药味，他同身边的黎颖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宣布由黎颖向大家汇报公司产品技术情况及与青田公司合作洽谈进展情况。
黎颖先简略介绍了公司当前的产品质量及新产品开发情况，又向大家介绍了同青田基金会的合作，并请青木纯二亲口陈述了青田基金会愿意投资长新合作开发新产品的意向。
尽管青田公司与黎颖洽谈合作的事已经众所周知，可是此刻由青木纯二在会议上向大家亲口说出，仍然在会场里造成了强烈的反响，尤其是那些对此事只是道听途说知之不详的公司管理人员，开始兴奋地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言谈之中无不对长新公司美好的发展前景充满着憧憬之情。
看到会场气氛渐趋活跃，孔亚朝石中青作了个手势。石中青会意，用手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向大家宣布：“今天我们开这么个会，叫做神仙会。我们中国人都知道，所谓神仙会其实是中央政治局主要成员进行重大决策之前沟通思想交换意见的一种方式。我们之所以将今天这个会取这么个阳春白雪的名字，用意大家都很清楚，那就是我们长新公司目前正面临着巨大的发展机遇，我们如何把握这个机遇，让长新公司能够发展壮大，一方面需要广泛发动群众，集思广益；另一方面，则需要有专家的指点，需要依靠各方面专家的智慧和经验。大家都看到了，最近公司请了不少的专家在为公司下一步的运作献计献策，今天到会的就有华裔马来西亚工商管理专家林同兴先生、著名中医皮肤病专家常仲锦教授、著名作家、湖南财经卫视记者李夏先生。下面我们请几位专家跟大家谈谈他们对公司现状及今后发展方向的高见。林先生？请您先谈谈，大家欢迎！”说着他带头鼓起掌来。
憋了很久的林同兴站起身朝大家恭敬地鞠了个躬，操着一口潮州味的普通话客套了两句，也不落座，便侃侃而谈起来：
“诸位，同兴不才，承蒙长新公司董事会看重，有幸出席今天的神仙会，既然是神仙会，知无不言，言者无罪，啊，同兴就斗胆对长新公司当前存在的一些问题和公司今后发展中可能遭遇的一些情况谈谈个人的一孔之见。”
“众所周知，去年我在爱神任职期间，曾经对长新公司进行过一次考察，并且建议爱神公司对长新进行收购，为什么？因为长新公司具有很好的技术基础，长新产品也具有广阔的市场前景。由于各种原因，爱神的收购计划未能实现，但是今天青木纯二先生的出席使林某深感宽慰，毕竟，是金子就要发光的，长新这颗蒙尘披垢的珍珠终究会有慧眼识中的。”
“正如石中青先生所言，长新公司现在正面临着重大的发展机遇。就像每一个人在一生中都会碰到几次可能改变自己一生的机遇那样，任何一个潜质不错的企业也同样会遇到几次腾飞的机遇，关键就看企业自己能不能把握。我很高兴以石先生为首的公司董事会已经看到了这个问题，今天这个会也开得很及时。机会来临了，企业靠什么去把握？靠人！具体到长新而言，就是靠在座的各位和所有公司的员工。也有不少的企业，机会来了，当时也把握住了，可是过不了三五天，就落花流水，销声匿迹了，这又是为什么？这就是一个企业的素质问题，而一个企业的素质是由这个企业的人的素质决定的。”
“我不知道大家是不是了解国内著名的联想公司，这个公司的老总名叫柳传志，他的目标就是要把联想集团办成日本的松下那样的百年企业。松下大家是都知道的，历久不衰啊。柳传志办事有两条原则，第一是没钱的事不干，没有足够的本钱就只能小打小闹，他要干就干第一流的；有了钱，又有合适的项目，是不是就该大张旗鼓干起来了？也不是，他还有第二条原则：没有合适的人他也不干。联想集团现在已经发展成为国内电脑业的龙头，在国际上也已经占领了一席之地，这不能不说应归功于柳传志的坚持原则。”
“柳传志的原则有没有我们长新公司可以借鉴之处？我看是有的，他的要害其实就是一个字：人！现代企业，没有先进的技术是不行的，可技术要靠人来发明创造和掌握。企业没有钱行不行？当然不行！可是诸位，钱是从哪来的？钱是人弄来的！长新没有钱，可是有个黎颖，有她的好技术，恕我直言，青田基金会不是就把钱送上门来了？再说市场吧，长新公司这几个月在市场方面的失而复得很说明问题的，为什么早一阵子长新的市场丢得一干二净？为什么近一个月客户突然又都找上门来了？我想大家比我林某人心中更有数，因为长新请来了孔亚先生、李大千先生和我们的常教授、李记者。这个事例很说明问题啊，我正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将长新公司三个月前后市场情况的急剧变化整理出来推荐给哈佛作为ＭＢＡ教材的一个经典案例。这个案例应该是一个现代市场战争中企业在市场决策、情报运用、媒体运作方面的一个成功范例。而所有这一切靠的是什么？是人！”
“昨天，我同孔亚先生和李记者专门深入地探讨了这个问题，他们提到了在政治经济学中生产力诸要素里，人是最重要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对于这一点，林某是深有同感呐，西方的市场经济发展史从资本到管理再到市场直到今天对信息的争夺，现在大家都认识到了，所有资源的争夺，归根到底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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