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狗-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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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向小丘另一侧的草地走去,一直向前走,就是草地的腹地了。
翻越小丘之后,草地强颈的风吹乱了鬼颈间的鬃毛。
草坡下,尚未收割的牧草在风中轻轻地摇曳,当一股强劲的风从高坡上吹过时,草叶翻涌滚动,浅淡间像波浪一样迤逦而去,波纹一丝荡去,直到遥远的地平线。
鬼有些看得呆了,来到这里之后,它还从来没有机会仔细地看看这片无边的草地。
此时,在鬼地面前,是一片从未触及的世界。
无边的草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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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狗》第四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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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个冬天,草地上的营地接二连三地被一头不知是狼是狗的银白色的怪兽所侵袭。它出现时,营地里的狗好像都表现得不太积极。有时,牧人们会在早晨发现羊已经在羊群之中被杀死,吃得支离破碎,而毫发无损的牧羊犬却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好像整整一夜它们都睡着了。即使牧羊犬行使职责,狂吠示警,在牧人骑着马出去追踪时,每次都是失败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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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狗》第五章草地深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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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拉辛用手托起这只不幸的小狗,把它揣在怀里,急急忙忙往回赶。
——《木木》伊凡·谢尔盖耶维奇·屠格涅夫'俄'
当白宝音格图发现的时候,已经丢失了四头羊。
这让他感到有些奇怪,夜晚并没有狼群袭击羊群,狗也没有狂吠着为主人报警,在冬营盘上,羊群晚上趴卧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痕迹或是血迹。
他只能相信,这四只羊也许是在放牧时不知不觉间地走失了。但他实在想不起这四头羊是怎么丢失的,这一段时间天气晴朗,并没有恶劣的天气,在出牧时也没有遇到过暴风雪的情况,而这片冬季草场草厚雪薄,羊群并不需要走出很远就可以采食到足够的牧草。
他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总可以找到那四头丢失的羊,但他实在搞不明白的是,羊究竟是什么时候丢失的。
但很快,丢失的就已经不再是羊了。
黄昏,三匹被放到南边草场里的马全部跑了回来。
马打着响鼻,在毡房周围往来奔跑。
与往日不同的杂种的马蹄声让白宝音格图和乌兰跑了出来。
他们没有看到那匹漂亮的黑色小马驹。而白宝音格图相信,那匹腿长得出奇的小马很有可能成为那达幕赛场上夺魁的良驹。
那匹黑色的小马从来不离开那匹母马半步,此时白宝音格图放眼四野,却并没有看到那匹黑色的小驹俊俏的身影。
当另外两匹马已经喷着白色安静下来的时候,那匹母马却仍然嘶鸣不忆,眼睛瞪得老大,围着毡房狂乱地奔腾,身上已经被渗出的汗浸得透湿,冒出腾腾的白汽。
白宝音格图几次试着接近它,都没有成功。它鼓着眼睛腾起两只前蹄人立而起,不想让任何靠近。它在腾跳间还不时回头顾盼,像是有火烧了它的尾巴。
它是被吓坏了。白宝音格图实在搞不清楚它到底见到了什么,这样惊恐不安。
白宝音格图扔出套索,套住了惊魄未定的母马。筋疲力尽的母马几经挣扎,但白宝音格图巧妙地调整着绳套,终于让它安静下来。
垂下头的母马不安地喘息着,白宝音格图口中喃喃自语,温和的语调让这匹惊吓过度的马终于安静下来,但还是颇为不安地扭动地巨大的头颅。
因为母马颜色棕红,白宝音格图起初并未看到它身上的伤口,此时发现母马身上除了汗迹,还有因为毛色而混淆的湿漉漉的污血。仔细查看,在母马的脖子上和后尻部,有两处被撕裂的伤口。
在草地上并没有大型的猫科动物,那么这一切应该都是狼的袭击造成的。但是在白宝音格图的印象里,已经很久没有听说狼袭击马匹的事了,而且他也确实不相信这样的伤口是狼造成的。这个夏天草地降雨不多,即使牧羊最繁茂的草场,草高也不至于遮掩狼迹,整个夏天直到深秋,草地上的狼一直未曾有结群的迹象。
单只的狼恐怕不会是护崽的马的对手。
白宝音格图骑上马巡着轻薄雪地上断断续续的蹄印和母马狂奔而过时落下的点点滴滴的血迹,一路走到一片洼地里。
洼地里一片狼籍,黑色小驹的内脏已经被掏空,修长的四蹄像枯干的树枝一样直挺挺地叉向天空。
小马驹的血染得雪地一片殷红。
白宝音格图下马之后仔细地查看着小马驹身上的痕迹。他相信,这是狼干的。
入冬以后落雪不多,洼地里只是有几块大大小小的积雪,在那上面,白宝音格图仔细地查看着狼的足迹。
那硕大的爪印让他不由得摸了摸腰间刚刚换了铅头的布鲁棒子。确实是狼的爪印,但又似乎比狼的爪印宽一些。从那爪子印入雪地的深度,白宝音格图判断,如果这是一头狼,那么一定是一头大得不可思议的公狼。只有一头狼的爪印,这一切都是那头狼独自干的。
在白宝音格图的印象里,这片草地上还从来没有经出现过这么大的狼。他猜测,那也许是越过地平线来自国境线另一侧的狼,从遥远的西伯利亚泰加森林迁来的狼,那里的狼体型应该比本地的狼更大一些。
白宝音格图只能这样解释。
那匹黑色的小马驹,确实是鬼杀死的。
进入草地的第一天,鬼竟然完成了生命中第一次在野外的捕食。当鬼在草地里无望地四处徘徊的时候,一只突然从草丛中窜出的兔子进入鬼的视野,鬼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到任何食物了。
鬼只是藏獒与德国牧羊犬的混血种,血统里并没有腿长腰细的灵缇那种视觉猎犬捕捉野兔的能力,它天生没有奔跑起来风驰电掣的速度。
对于鬼来说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如果鬼在进入草地的前几天内无法获得任何食物,在犬类本能驱使之下,它还会再次回到城市之中,返回货场,重新被挂上链子,恐怕永远不会再有机会获得自由了。
除了因造物主的厚爱而拥有流线体型的灵犭是猎犬或一些与灵犭是血源相近的细犬,还没有什么犬种可以在旷野中追得到高速奔逃的野兔。对于鬼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鬼最终竟然追上了那只跑起来跌跌撞撞的野兔,它飞快地压上去,咬断了它的颈椎骨。
无论野兔是被其它的动物追捕时受了伤,还是患上了什么了病症,但它确实未能逃出鬼的追捕。但它的献身却为刚刚进入荒野的鬼提供了一份尽管不太丰盛,却足以果腹的食物。
…
《鬼狗》第五章草地深处(2)
…
这只是进入荒野的第一步。一个成功的开始。
对于食物,鬼从未吃得如此仔细,连野兔的颅骨也细细地嚼得粉碎,甚至地上的血迹也舔得干干净净。最后,草地上只剩下一块被剥得干干净净的毛皮。
进入草地的第一夜,鬼在荒野上找到了一座低矮的土房,那大概是被牧人遗弃已久的冬季营地。鬼仍然留恋着人类的世界,有屋顶的房子还是让它感到比露天席地睡在荒凉的草地上要好得多。
对于荒野,鬼仍然是一无所知。在野外的第一夜鬼睡得并不安稳,它身上的伤口仍然在不断地隐隐跳痛,而从远处的黑暗中,不时传来鬼从未听闻过的恐怖的声响。
鬼走到土屋的门口,向发出古怪声响的方向望去。此时那诡秘声响的余韵刚刚在草地悠远的夜空中缓缓消散,无尽黑暗的草地重又沉入恒久的寂静之中。鬼侧耳倾听,那些声响却倏然间消逝不见了。
鬼注视着屋外那无尽的草地和星光璀璨的夜空,但它的视线无法穿越黑暗,不知道那令它感到恐惧的声响究竟来自何方。
总之,对于鬼来说,在荒野之中的第一夜,是在惶恐不安中度过的。尽管它缩在土屋的一角,但那声响却似乎总是在鬼即将熟睡时轰然响起,惊得它猛地蹿到土屋的门口。到后来,鬼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什么声响,只是一次次地蹿到门口,但它终究没有勇气进入荒野之中。那里还不是它的世界。
鬼就这样昏昏噩噩地捱过了在草地上的第一个夜晚。
当晨光初露时,鬼走到门口,无边的金色草地已经一片银白,来自远方西伯利亚的寒流已经过早地带来了草地的第一场雪。
鬼就这样开始了在呼伦贝尔草原上的游荡生涯。
最初的几天,在雪地上终日游荡的鬼在饥饿的驱使下开始在雪地上追踪野兔的足迹。第一次的成功让它相信这种美味而鲜活的食物是可以手到擒来的,但结果让鬼绝望了。那只野兔是鬼一生中捕到的唯一的一只野兔,它再没有运气遇到一只因为被鹰击打或是患病而跑得不那么快的野兔了。
这些野地的生灵,似乎因为落雪而更加生机盎然。它们在鬼高速追逐时突然转身,在擦肩而过的同时远远地将身体过于臃肿无法迅速转身的鬼远远地抛到身后,然后摇动着胜利的战旗般灵动的白色尾巴绝尘而去。
鬼在一次次无望的追逐之后终于明白,自己是永远也追不上它们的。
鬼感觉自己快要饿死了,在吞掉那只野兔之后,已经整整五天没有吃到什么像样的东西了。其间,只是在草地上找到了一只已经死去很久的草原鹰的干尸。那被风吹蚀得像枯枝一样的鹰其实只剩下一些干硬的皮和骨头,这蓝天骄子为飞翔而生的高贵的身体上本来就没有过多的肉。鬼把这只鹰吃得一干二净,连最细小的骨头也嚼得一根不剩。
在第六天的黄昏,远远地从草地深处迎风吹来的炊烟吸引了鬼。
那是一个冬营地,乘风而来的是草地营地特有气味,混和着羊肉、经过熟制的皮子、腐化的羊油和说不清什么的膻味强烈地吸引着鬼。而其中食物的气味更是让鬼放弃了仅有的一点儿警惕,向那个营地慢慢地靠近。
鬼身上的伤口已经在干冷的空气中封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身上的血迹已经渐渐在空气干结脱落,而它的毛色也雪野的风中还原为那种银亮的白色,只是因为脏污而略显灰白。
也许是因为这种保护色和鬼谨慎小心的动作,总之,当卧伏在毡房门前的三头牧羊犬发现鬼时,它距离毡房已经不足二十米了。其实即使是这样,也是鬼有意让它们发现自己,否则鬼可以悄无声息地靠得更近一些。
三头牧羊犬先是吃了一惊,为自己竟然让鬼接近到这个程度却一无所知而惶恐不已,随后对自己的这种失职而感到极度地懊恼,狂吠着一窝疯似地冲了过来。
鬼非常谨慎地站在原地。
它们也确实确信这是一头狗,一头非常大的狗,它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大角色。但这是在它们的领地上,没有什么可感到恐惧的,而且它们是三个。
几乎在顷刻之间,它们就已经冲到了鬼的身边。即使是其中最大的那头雄犬,也要比鬼矮一头。
在这种时候,鬼略显谦和地压低身体。它试图进入这个营地,而经过这三头狗是进入营地的最重要一关。
那两头小一些的牧羊犬还在旁边闭着眼睛没完没了地吠叫着,而最高大的那头雄犬却已经绕到鬼的身后,此时鬼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那两头牧羊犬的吠叫已经让它极度烦躁,恍若又重回到斗犬场上,而那头已经绕到鬼身侧的雄犬竟然不知好歹地想要嗅闻鬼的臀部,即使这种稍显威压的问候方式是犬类世界中非常普遍的问候语,鬼在基地时已经知晓,但在离开基地之后,与同类的所有接触就只是为了杀死对方。它已经不能适应这种普通的狗的问候了。
而当鬼稍转头颅回顾时,那头雄犬却顿时发出威胁性的咆哮。鬼视这为一种挑衅或者是出击的前奏┅┅
当鬼跳开时,那头雄犬脖子上的皮已经被撕开,半片脖颈上的皮耷拉下来,它悲决地号叫起来。
一头半大的牧羊犬不知轻重地试着上来阻挡鬼,鬼只一下就咬在它的脖子上,然后又迅速地跳开了。饥饿使鬼显得像猫一样灵活,在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里,鬼已经完成了两次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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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狗》第五章草地深处(3)
…
在鬼跳开之后,那只受伤的小狗还在试着吠叫,但它的吠叫声刚刚出口就变得嘶哑难辨,而且有血沫呛出。它脖子上受伤的部位,血滴滴沥沥地流了下来。显然是伤到了重要的血管。
仅剩的那只牧羊犬突然意识到这一切的与众不同,它识趣地跳出了圈外,只是远远地吠叫着,当鬼试着扑向它时,它头也不回地向毡房跑去。
而此时,毡房的主人已经掀开毡帘从里面走了出来,外面所发生一切多少让他有些吃惊。鬼还在犹豫的时候,他已经跳上没有备鞍的马拎起套马杆冲了过来。
鬼又开始奔跑。此时,肚腹空荡的鬼已经对这没完没了的奔跑感到越来越厌倦。但毫无办法,它只能继续逃命。
当套马杆甩过来的时候,鬼对于这种长期以来游牧民族用于驯服烈马的器具仍然一无所知。马上的牧人与鬼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伸出了杆子,那上面的套索抖抖颤颤地伸向正在奔跑的鬼的脖颈。
鬼加快了奔逃的速度,但已经几天没有进食,鬼的速度在渐渐地慢下来。不过,当悬在它头顶的套索又在接近时,鬼猛地转向向相反的方向跑去。牧人的套杆压得太低,猛然停住马时,套马杆差一点在雪地上折断。
这是鬼在一次次捕捉野兔失败中学到的急停转向的办法,它学得很快,而且迅速地运用出来。
这一着的运用果然非常奏效,牧人几乎无法对付这头左奔右突的银色巨犬。
鬼就这样与这个牧人周旋着,直到夜色渐渐来临。
当天色开始昏暗时,鬼那天赐的毛色就已经在发挥了作用了,在雪地掩护下,牧人已经几乎无法辨识鬼在雪地上的轮廓。
天色又暗了一些,牧人终于放弃了。
跑得筋疲力尽的鬼又向前跑了一段,才在一个朝南缓坡的凹处趴了下来。它又迎来了难捱的一夜。
那是一段饥饿的日子,鬼有时两三天内只是靠费尽力气掘开的洞穴里一只半休眠状态的跳鼠果腹。
好多天了,鬼几乎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像样的食物。
饥饿是难以忍受的,而冬日的气温也越来越低。因为有那一身厚重长毛的庇护,篷乱的长毛似乎掩饰了鬼腰腹间正在慢慢失去的油脂,但它的毛色正渐渐黯淡,并失去了固有的光泽。鬼已经不再像往常那样强壮有力了。
有时,鬼甚至只能以掏鼠洞为生。
对于鬼说,最幸福的日子莫过于一次在乌尔逊河边的巧遇。
那天,被饥饿折磨得昏昏噩噩的鬼糊里糊涂地走到了河边,但河边仍然没有任何食物。
草地上偶尔跳出的野兔那兴奋地摇动的尾巴无异于对鬼莫大的嘲笑,鬼已经明白,自己是永远也无法捕捉到它们的。当它们极速狂奔时,根本就不是奔跑,而是在飞翔,看着那些飘飞而去的野兔,鬼恍若置身于梦境之中。
随后,鬼远远地看到了河中冰面上的另一个梦,一头黄羊,正站在河面上,静静地向这边张望。
已经被饥饿和这种无望的幻像折磨得精神接近崩溃的鬼叹息着想从河边走过,它才不相信会有什么食物摆在自己的面前。而它也恰好处在上风向,它闻不到黄羊的气味。
鬼并不清楚应该去哪里。它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一直向前走。
但就在这时,也许是远远地看到了鬼,黄羊情急之下急于逃离冰面,向前挪动时蹄子再次打滑,差一点跌倒,张牙舞爪地挣扎了几下才重新站稳。自从昨天下午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