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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鬼狗-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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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希望在荒野上奔跑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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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狗》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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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发生的一切对于鬼来说,感觉就像是一片在它的身上轰然倒下的棍棒的丛林。每一个工人的手中都拎着大小不一的棒子,那些棒子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打过来,鬼防不胜防,但它自始至终没有闭上眼睛,并在那些棍棒呼啸的缝隙里勇猛地扑向那些没有被棍棒保护的腿脚。工人们似乎也为这头如同野兽一样不屈服的巨大的狗的勇猛而兴奋不已,高声叫着地将棒子抡圆了狠狠地打下来。


《鬼狗》第三章草地(1)



  成吉思合罕之根源。
  奉天命而生孛尔帖赤那(苍色狼),其妻豁埃马兰勒(惨白色的鹿)。渡腾汲思而来,营于斡难河源之不峏罕哈勒敦,而生者巴塔赤罕也。
  ——《蒙古秘史卷一》
  鬼出神地注视着这块一望无垠的草地。
  三天前,鬼被运到草地深处的这个巨大的院子里。这个小小的院子,在无边的大地上,似乎只是哪个巨人因为百无聊赖地顺手将揉了一把的火柴盒扔在草地上,就是这么一个不规则的院子,里面塞满了各种建筑材料,那些堆得山一样的砾石,在阳光下渗透出荒凉的光。
  它们下车的时候,一直因为晕车而呕吐的贝贝,已经缩在车厢的一角奄奄一息,除了当那种胃部的痉挛时身体有气无力地波浪状起伏时,似乎已经是平摊在车厢板上的一条死狗。黑狮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角流出白色的涎水,它也快捱不住了。
  尽管鬼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任何食物,但是当那个浑身散发出羊膻味的穿着靴头磨得发白的马靴的人沉重地踏上车厢时,它还是将三天的饥渴与由此而来的所有仇恨全部集中在扑咬上,那人显然没有准备,不过却以与那结实的身体极不相符的敏捷跳下了车。
  他颇为欣赏地注视着这头心尽管浑身挂满灰尘双眼却像火一样燃烧的灰白色的大狗,它并不像其它的狗在愤怒时那样皱起了鼻子的皮,露出蜘蛛一样古怪而凶残的鬼脸,它只是挑起继承来自父亲的作为獒犬的重要的特征那包住了下唇的上唇,露出未成年的狗洁净的牙齿。
  “鬼,哈哈,鬼?”那人地微笑着,肥沃的脖子上丰厚的肉褶也在快活地闪动,这大概就是他一直期待的狗吧。
  在明年的春天,将有一条横穿整个草地的公路竣工,此地就是存放料石的场地,这个人是德子,这个料场的主管。
  尽管鬼在被激怒时试图扑向围上来的工人时发出因为缺水而干涩的咆哮,但一切都无济于事。这些工人显然是处理像鬼这样狗的高手,驾轻就熟地用一根前端开叉的长杆支住了鬼的项圈,然后抻紧了铁链,它被猛地拉下了车,在那一刻,支在鬼项圈上的杆子脱落,它无所畏惧地向与它距离最近的一个工人扑去,所有的忿恨此时终于找到发泄的途径,鬼像一头被囚禁折磨已久的恶鬼。它准确地依据着一贯的习惯,毫不犹豫地高高跃起,向那坦露在脏污衬衣领子下的喉管扑去。以鬼的力量和体重,叨住之后,几乎不需要扯动,只是以身体的力量就可以扯开他喉管。尽管一片混乱,但那个牵着铁链的工人并没有在最后一刻松开手中的铁链,而那个被袭击的工人只是感觉到那张血盆大口铿锵有力地在他的面前咬合,发出金属相碰的声响,他惊慌地向后躺倒,他感觉到鬼冰凉的鼻尖已经触到了自己突起的喉结。
  随后发生的一切对于鬼来说,感觉就像是一片在它的身上轰然倒下的棍棒的丛林。每一个工人的手中都拎着大小不一的棒子,那些棒子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打过来,鬼防不胜防,但它自始至终没有闭上眼睛,并在那些棍棒呼啸的缝隙里勇猛地扑向那些没有被棍棒保护的腿脚。工人们似乎也为这头如同野兽一样不屈服的巨大的狗的勇猛而兴奋不已,高声叫着地将棒子抡圆了狠狠地打下来。鬼咆哮着躲避着,但还是会有它注意不到的来自其它方向的棒子落在它的身上,一根棒子磕在它的唇角,鲜血顺着它的嘴角向下流淌,血更激起它战斗的渴望,它没有因为落在身上的沉重棍棒而哀号,狂暴如野兽般的咆哮像巨大的水泡在它的喉管里炸裂,它无所畏惧地向所有飞扬过来的棍子张开大嘴,在不顾一切扑咬的同时,仍然巧妙地躲闪着那些棍子,来自莱茵河畔德国牧羊犬经过优良选育的世界最优秀警用犬的血液此时在发挥应有的作用,敏捷、聪明、超人的领悟力。
  也许鬼在挨上几棒后悲叫着夹起尾巴缩在地上,作为一个失败弱者的形象出现,这种围攻毒打将不再继续。但鬼一直没有妥协,这只能更激起他们继续狂暴虐打的愿望。这样的狗他们还从来也没有见过,它似乎无所畏惧,面对这样多的棍棒,身上流淌下来的血已经在白色的皮毛上撒绽上出红色的血花,触目惊心地散开,但它一直勇猛地扑击,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所有的棍棒在一瞬间收了起来,毒打戛然而目。这令鬼感到不适应,本来就对自己的处境不知所措,而不断地扑咬总能让它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此时,它有些略感茫然地站在这些工人的前面喘息,它并相信这些工人,它知道他们只是累了,在短暂的歇息之后,新一轮的毒打会重新开始。
  是德子结束了这单方面的打击,他高喊着,但所有的工人还陷身于那暴虐的打击中不能自拔,其中的一个甚至在所有的人都住手之后还举起棍子险恶地向鬼的后腿击去。但此时德子再一次运用了他那迅猛的敏捷,一拳击打在那个工人的侧脸上,他惨叫着丢掉了棍子倒在一边的尘土中。
  也许是因为刚才一片混乱中过于兴奋,所有的人都没有在意,但此时有人已经发现自己的腿裤或袖角已经被撕破,两个工人的手臂被咬伤,一个工人腿上的血浸透了整条裤管。
  鬼这时才感到一种全身的肌肉像充满了可怕的气体一样鼓胀地疼痛,它几乎站立不稳。所有的人都看着德子,鬼也意识到他主宰着这里的一切,但它对德子没有敬畏之心,它不相信这次暴打是他发起的这不相信这一切将由他来结束,它对这些不感兴趣。刚才剧烈的扑咬、厮打,耗费掉了它仅有的一点体力,此时它感到刚才棍棒的每一次打击似乎还没有完全结束,仍然在一次次地敲击着它结实的身体,它的鼓膜嗡嗡作响。




《鬼狗》第三章草地(2)



  当一个工人再次拿出一根棍子向它走来时,它仍然威胁地咆哮着,但那只是象征性的。那根棒子没有落在它的身上,而是又一次支在它的项圈上,这段棍子保证了一段足够安全的距离。鬼被牵到了院子一角,一个巨大的包装箱前,链子被拴在钉在地上的一根粗大的木桩上。
  当然,贝贝和黑狮被带下车时并没有像鬼一样令工人们耗费太多力气。贝贝已经有气无力,几乎是被拖着带到另一根木桩前拴好,黑狮也同样一言不发。谁知道会不会是刚才的那场可怕的毒打已经令它们魂飞魄散了呢。
  水,足够的水,尽管在德子亲自将水盆端到鬼面前时它再次腾越而起,尽管它的动作已经不是那么敏捷,还是面对着他发出足够凶狠的呻吟般的低沉吼叫。德子颇为欣赏地注视着被这样击打仍然可以如此强悍地反击的鬼。
  德子将水盆推到鬼可以够到的地方,然后走开了。那些散布在空气中的水的清凉的气息令阵痛中的鬼轻轻地颤栗,这些清凉的水的气味似乎让它感觉到自己在刚才的争斗中鼻孔中吸进了太多干燥的砂粒,它不安地打着喷嚏。只是短暂的迟疑,它就急不可待地将发干肿胀的舌头伸进了水里。所有的训练也许会在鬼的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那是无数次强化训练条件反射的结果,但那通过程式化的不断重复固化的机能在面对失水而死的威胁时,轻而易举地失去了效力。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那是所有的生命体能够存活至今最行之有效的方式。
  当鬼埋头发出巨大的声响喝水时,德子又端来一盆食物。他把食物放在鬼面前时,鬼并没有再次扑咬,也许是在痛饮之后水迅速地渗进身体的每个细胞鬼的身体出现了一种安适的平衡,那种焦渴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随之而被淡化的是刻骨的仇恨。
  德子离开了。
  当水流进食道之后被洗涤的空荡的胃袋更呈现出一种令鬼感到惊慌失措的不可遏止的饥饿感,那像一团燃烧良好风头正旺的火,吞噬着鬼作为一头尚没有完成全部训练的警犬最后应该恪守的一切。巨大的空虚感,鬼只有将最多数量的东西填进自己的胃里才能够缓解这种抽搐般的饥饿感。
  摆在鬼面前的盆里的食物气味复杂,是与基地和机场里那种它已经习惯的饲粮完全不同的食物。鬼不知道,这将是它与基地警犬生活的真正告别,基地刻板的生活彻底地离它而了,首先它要接受的就是新的食物。
  鬼知道这是食物,此时最基本的条件反射也在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动物最基本的本能也在告诉它这是食物,可以缓解胃里那里跃跃欲试的饥饿感。
  它开始进食,当小心翼翼地吞下第一口陌生的食物之后,随后的就是狼吞虎咽急于将一切都迅速地填进腹中了。
  如果说刚才鬼饮水只是出于动物的本能想要延续自己的生命,那么此时它已经正在放弃警犬的资格,对于饥饿,犬类完全可以捱过更长的时间,它并不是十分清楚等待它的是什么。
  狂乱的一天,漫长的旅程的疲劳,棍棒击打后的跳痛,面对陌生境地的焦躁。黑夜降临,一轮纯净的圆月升上天空,在鹅黄色的月亮周围,泛起一轮像化开乳脂般淡淡的晕圈。鬼在某种本能的驱使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颈,使自己的喉管畅通无阻,微闭着眼睛,颤栗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嗥叫。
  鬼只叫了几声,已经有人从营房里咒骂着拎着棒子出来。鬼停止了嗥叫,扳动着四肢站了起来,它等待着。棒子,胆怯卑鄙的人类手臂的延长,这此时与它不共戴天的仇敌。那些进入胃中的食物几乎迅速转化为能量,力量重新回到它的身上。
  但鬼并没有受到责打,而自从下车开始一直啜泣不止的贝贝却成为鬼的替罪羊,棒子重重地击打在贝贝的身上,它大概从来没有被这样责打过吧。也许是感到自己的世界已经坍塌,它不管不顾地哭泣起来,拉长了声音。
  又是一棒,像是击打在松松的口袋上的声音。贝贝拉长了声音呻吟着,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鬼又学到的另一个规则,有些事是人类所不能允许的,而所有的一切是由人类来掌控的。这里不是基地,在那里每天晚上被月色吸引传颂故事般的彻夜号叫在这里是不允许的。鬼已经学会观察,并做出自己的判断,对于一头狗这也许有些困难。但鬼正在试着这样做,事实证明它这样做是正确的。在草地深处这也许是鬼唯一可以存活下去的能力,它在学习这种能力。在已经变得遥远的基地,如果鬼完成所有的训练科目,也许会成为这次实验中的佼佼者,一种威力十足的冲击犬,面对暴乱或是狂暴的歹徒在命令之后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准确地按照无数次训练中形成的标准那样准确地叨住面对狂奔而来的歹徒执着凶器无论是刀或是枪的手臂,利用惯性的巨大力量将他甩倒,在他不知所措晕头转向时伸出爪子压住他的胸口,此时他最柔软的部分肚腹和咽喉都已经在鬼的控制之下。鬼在发出满意咆哮的同时,也在受到对方有进一步反抗举动的诱惑,那么,它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咬下去,这就是一头大型冲击犬应该做的。如果每次任务都可以成功,它也许每年都会受一些小伤,一直到了军犬的服役年限,最后退役,或是在某次行动中死去。当然,如果鬼一直在机场,那么就会一直对着那些永远不可能接触到的飞机咆哮,直到有一天因为心力衰竭而倒下。那是鬼如果没有来到的草地的另一种可能性,但现在鬼已经远离那样的世界了。




《鬼狗》第三章草地(3)



  很晚,鬼才将鼻子压在腹下睡去,在车上的几天它几乎没有什么睡眠,白天里那阵可怕的毒打也并未摧毁它的意志。它只是在梦中发出不安地呻吟,它还不是一头成年的狗。
  但刚刚睡去的鬼突然被什么惊醒了,并没有什么声音,只是因为风向突向,一种陌生的气味突然随风而来。
  营地里已经空无一人,鬼在此时才注意到院角巨大的黑色铁笼子。鬼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那里无声无息地游走,并在偷偷地望着它。
  等待它的是什么呢。
  没有发生什么。从第二天开始,每天按时有人给鬼喂食喂水。贝贝大概是因为已经从长途旅程的不适中缓解过来,每当有人喂食时,总是讨巧地哼哼着摇着那截仅存的尾巴。但鬼不想这样,它只是抬起头冷冷地注视着过来喂它的那个人,他的围裙上简直这是所有食物气味标本的大集合。他并没有试着将装着食物的盆子直接送到鬼的面前,只是放在鬼将链子抻直还碰不到的位置,然后用一根棍子推到鬼的面前。他这么做也许是多此一举,也许鬼并没有试着扑咬他的举动,那种高地牧羊犬的适应性与德国牧羊犬的优良服从天性的基因正在这安适的生活中慢慢地发挥着作用。尽管只是短短的几天,但鬼已经在迅速地适应这种生活,当所有的工人在早晨离开料场之后,料场里空空荡荡,鬼开始试着了解这里,尽管在夜里它也已经通过气味对这里有所感觉,但那时更多的是身体的疼痛和对未来的懵懂无知。
  早晨的阳光已经落满草地,这里七月的草地。
  草地无边无际直指天际,除了天空,鬼从未见过这样辽阔的世界。料场建在高坡上,俯瞰一马平川的草地。整个夏天足够的雨水,牧草以想象不到的速度疯长。
  在这样温暖的地方,鬼可以一直酣畅淋漓地睡觉,睡很久。这在以前似乎是不可以想象的事情,每天准时会有训导员的脚步声在犬舍外响起,程式化的扑咬的练习,即使在机场,那无论白天黑夜从不停息的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也从未让它安静过。不再有那样的生活,鬼已经很清楚这一切了。当下午可怕的暑热袭来的时候,鬼就蜷缩在巨大的木箱里继续自己的睡眠,在梦境那广大的空间里开始另一次漫游。
  但在院子的角落里那个几乎透不进光线的黑色的铁笼子已经让鬼感到某种潜在的威胁,来自那里的一种注视或是揣度,鬼可以感觉得到。在第一天的夜里,疲惫的鬼还是用自己的鼻子认识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在清凉的夜风中,鬼翕动着鼻翼让那成千上万的嗅觉细胞充分发挥它们的能力。鬼分析着来自那个黑色的铁笼子的气味,它感觉到那是来自荒野的力量,那是荒野的一部分,一种陌生的属于草地生命的盎然的生机。它是陌生的,对于鬼来说是一无所知的。鬼在一丝不确切的恐慌的同时也感受到那莫名的气息在撞击着身体深处的什么,不是它,而它身体中潜藏的什么在萌动,在代它对这种招唤做出应答。
  鬼若有所思地久久地凝视着那厚重笼子铁条后面的黑暗,并且试着在其中发现什么。
  除此之外,鬼在过着一种平静而安适的生活,体重迅速地增长,咆哮起来声音总是传出很远,尽管是在夏季,并非毛皮动物毛量最丰沛季节,但鬼那一身白色的长毛还是像纯银一样发亮,当它狂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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