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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杀人殿-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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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站在北方的一个壮年男子说道:“咱们决非有意留难,只是尊驾踢翻丹炉,折断灵芝,撕毁道书,焚烧青炉,尊驾若不亲自向家师说明,家师责怪起来,我们四人是万万担当不起。”
  只见白发老人嘻皮笑脸的说道:“你就说是一个野人路过,无意中闯的祸,不就完了吗?”
  那壮男道:“尊驾一定是不肯去的了?”白发老人摇摇头。
  那壮男突然伸手指着东方,道:“好啊,好啊,是他来了。”白发老人回头一看,不见有人。
  那壮汉做个手势,四人手中突然拉开一张绿色的渔网,兜头将白发老人一罩。
  这四个人手法既熟练,又古怪,饶是白发老人的武功出神入化,给那渔网一罩,登时手足无措,给四人东一绕,西一绕,绑了个结结实实。
  两个男人将他背在肩头,那少女和另一个男子在旁守护,飞奔而去。
  这一变化怪异已极,但见那四人行走如飞,轻功的路子乃是从未见过。
  黄古陵提气追去,叫道:“喂!喂!你们捉他到哪里去?”追出数里,到了一条溪边,只见那四人扛着白发老人上船划去。
  黄古陵在溪畔紧紧跟随,极目四下眺望,原来那四个绿衫人所乘的小舟,已划入西首一条极窄溪流之中,那溪水入口处有一大丛林遮住,若非登高俯视,真不知这深谷之中居然别有洞天。
  人是好奇好胜的动物。你愈是在他面前弄得扑朔迷离,愈能引起他追逐的兴趣,黄古陵目睹这件怪异奇诡的事情,不禁急欲明察,他没有小舟只得沿着溪流在壁立山峰间追去!行约六七里路小溪已尽,有一条小径向深谷中伸去。
  黄古陵沿径而行,只是山径越行越高,也越是崎岖,到得后来,竟已路径难辨认,黄古陵武功高强,自不将这险峻的山路放在心上。又走了一阵,眼见天色渐黑,但不见那四个绿衫人的影踪。
  他心中正感焦燥,忽见远处有几堆火光,心内大喜暗道:“这荒山穷谷之中,有火光自有人家,除了那几个绿衣之外,平常人也决不会住在如此险峻之处。”当下展开轻功,如飞一般的向前奔去!
  行不多时,到了山峰顶端一处平旷之地,只见四个极大的火堆熊熊烧着,再走近数十丈才看得明白,原来人堆的中心,各有一座小小的石屋,石屋堆了柴火,不知在烧烤屋中什么东西。
  黄古陵当下走近东首的第一间石屋,伸手在石门上一推,那门应手而开,只见屋内空空荡荡,地下却坐着一个绿衫男子,双手合什,全身打着冷战,脸上神色显得极是痛楚。
  黄古陵大奇,暗道:“这人在这时干什么?难道是又练内功么?看来却又不像。”
  仔细一看,见他手脚上都套以铁链,拴在身后的铁石之上。
  他又去瞧第二、三间石屋,内中情景与第一间屋里一般无异,而第四间屋中拴着的却是个绿衫少女。
  原来这四人正是用渔网捉拿白发老人的人,但白发老人此刻却已不知去向。
  黄古陵惊异己极,眼见那火势越烧越猛,以已度人,这种炙热定是难以抵挡,于是折了一根树干,用力扑打少女所居石屋旁边的柴火,片刻之间已将火头熄灭,当黄古陵要去扑打第三间石屋的柴火时,那绿衫少女忽然说道:“贵客住手,免增我等罪戾。”
  黄古陵一愕,不明她话中之意,正要出言相询,忽然山石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朗声笑道:“幽仙公主向谷主请罪,刑法暂且寄下,韩姑娘招待那客人,不得怠慢。”
  那绿衫少女道:“多谢幽仙公主。”
  只见说话的那人纵进石屋,纵身取出一枚极大的钥匙,开了铁链上的锁,放开一个绿衫人,随即倒退跃出。
  他身法极快,进屋出屋用不了多大的工夫,已将四人身上的铁链尽数解开,却始终不曾转过身来,身形一晃,已在山石后隐没。
  但见到他的背影,穿的也是绿衫,只是绿色极深,近于黑绿,从他的身法看来,似乎尤胜石屋中的四个男女。
  石屋中的四人一齐出来,作揖为礼,绿衣少女玉手微挥,另外三个壮汉迅快的向峰谷内奔去!
  绿衣少女望了黄古陵一眼,冷然道:“咱们这绝情谷,从无武林中人来访,今日贵客降临,幸之幸之,不知阁下到此有何贵干?”
  黄古陵笑道:“韩姑娘,在下见四位将那白发老人捉拿来此,故而好奇心起,是以过来瞧瞧,不科冒犯贵地。”
  姓韩的绿衣少女,淡淡道:“你和他是一路么?”
  黄古陵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但他却救过我的性命。”
  绿衣少女道:“那老头顽皮闯进谷来,蛮不讲理的大肆捣乱……”
  黄古陵接口道:“他捣乱什么,当真是如你们所说,又是撕书,又是焚屋的么?”
  绿衣少女道:“可不是吗?我奉父之命,看守丹炉,不知那老头儿怎的闯进丹房,跟我胡说八道个没完没了,又说要讲故事啦,又要我跟他打赌翻斤斗啦,疯不像疯,癫不像癫,那丹炉正烧到最紧要的当口,我和三位师兄都无法离身逐他,只好当作没听见,哪知他突然飞起一腿,将一炉丹药踢翻了。”
  黄古陵笑道:“他还怪你们不理他,说你们不对,是不是?”
  绿衣少女道:“一点儿不错,那老头儿又将一株四百年的灵芝折成两截。”
  黄古陵摇头笑道:“这老人当真胡闹得紧,一株灵芝长到了四百多年,那自是珍异之物了。”
  绿衣衣女道:“那老头一不做,二不休,又冲进书房,抢到一本书便看,我追去拦阻,他却说道:‘这种骗小孩子的玩意儿,有什么大不了。竟一口气毁了三本道书,他武功奇高,我们四人仍然拦他不住。”
  黄古陵微微一笑,道:“这老人性格古怪,武功却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当然你们拦他不住。”
  绿衣少女又道:“他闹了丹房、芝房、书房,仍是放不过剑房,他一闯进室内,只见房内均是兵刃,倒是不易捣乱,于是放了一把火,将剑壁上的画尽数焚毁,咱们忙着救火,终于给他乘虚逃脱。”
  黄古陵听得心内暗自好笑,觉得那老人如此顽皮,真是闹得令人啼笑皆非。
  黄古陵见那绿衣少女,眉目清雅绝伦,肤色白里泛红,甚是娇美,只是她说话时脸上始终冷冰冰的。
  他暗想这少女若有着笑脸,大概尤美几分,当下笑道:“韩姑娘,古时候周幽王烽火戏诸侯,送掉大好江山,为的便是求一位绝代佳人的一笑,可见一笑之难得,原是古今相同的。”
  绿衣少女年轻天真,给黄古陵这么一逗,再也忍不住,格格一声,终于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果然美艳已极,她不但有李媚虹,西门玉兰之美艳,至有一般清灵之气,这是别的女子所没有的。
  黄古陵见她这一笑,二人之间的隔阂登时去了大半,不觉心中一喜道:“唉!世人皆知美人一笑的难得,说什么一笑倾城,百笑倾国,其实美人另有一样,比笑更难得。”
  绿衣少女睁大了眼睛,问道:“那是什么?”
  黄古陵道:“那便是美人的名字了,见上美人一面已是极大的缘份,要见她嫣然一笑,那便是祖宗积德,自己还得修行三世。”
  黄古陵话未说完,绿衣少女又已格格笑了起来,黄古陵仍是一本正经的续道:“至于要美人亲口吐露芳名,那真须祖宗十八代广积阴功了。”
  绿衣少女道:“我不是什么美人,你又何必取笑,我们幽仙公主才是人间第一美人哩”
  黄古陵笑道:“既然我心中当作美的,纵然有我不看在心内的美人,那么我也当她是丑的。”
  他这几句话还是在赞她之美,绿衣少女突然脸上又罩上了一层冷冰的忧郁之色,淡淡的说道:“我姓韩,名芝香,是绝情谷主之独生女儿,你现在赶快离去吧,我不愿害了你的性命。”
  黄古陵听得吃了一惊,道:“韩芝香姑娘,刚才那人传令来,不是因你不得怠慢招待我吗?难道他们要杀害我?”
  韩芝香冷冷道:“绝情谷,此名并不是白取的,刚才叫我招待你,就是叫我不要放过你,唉!可能幽仙公主早已认识你,不然她不会一下便要你的命,从前爹爹是很疼爱我的,当我十岁那妈妈死了以后,爹爹就对我越来越严厉了,今日我又坦白告诉你这阴谋,不知我又要受如何残酷制裁了,但我虽受制裁也不愿看你死去,你赶快走吧!”
  说完话,韩芝香眼中流下两滴泪水,转身如电般的驰去!
  黄古陵听得呆怔在那儿,待他要向她问明情由时,韩芝香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黄古陵怔了一会,突然放开脚步向谷内驰去,走了十余丈,他停下身子,暗道:“韩芝香初次见面竟然不惜自身遭受刑罚警示自己,自己若再去绝情谷岂不辜负她一片好意,听她所说,那幽仙公主与她父亲很残忍无情,纵然我跟他们无怨无仇,但江湖中,人心险诈,欲杀便杀,哪管什么江湖道义,韩芝香说会受到刑罚,她乃是谷主之独生女儿,谅不会太怎么责罚她。”
  黄古陵想到此处,轻然一叹,展开轻功,往来路奔出,片刻工夫,他已驰过那道溪流。
  轰轰——隆隆——
  苍穹中陡然一阵雷电交作!
  黄古陵抬头看天空,只见南边疾飞过一大片乌云,迅疾的遮盖了半个天空,大地顿时一片灰暗。
  黄古陵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倾盆大雨,瞬间就到,这时身处深山如何去找一处避雨之处。
  他极目四望,只见前面峰壁插天,暗想:去那一边找一口石洞避避雨。当下放开脚步疾奔过去。
  转过山路,忽见两株大松树之间,隐约现出一座土地小庙,这时如豆般的雨点,已经倾盆而下。
  黄古陵如电般掠进破墙,上了石阶,放眼一看,只见这小庙门板破碎,供桌上满灰尘,显然是久已断绝香火的破庙。突然之间,东边三四十丈的蜂谷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响,起落快捷,料是身怀武功之人的轻身飞行。
  黄古陵一惊赶忙隐入庙内,只见并肩走来的是两位老者,一胖一瘦,浑身黑衫,脸上各蒙着一条红巾。
  黄古陵看得心底惊叫一声:“武林红巾杀手!”胖瘦两老者,一进庙内,即刻将脸上的红巾除掉,此刻乃是无星无月,周遭漆黑的不见五指,黄古陵纵然内功深厚,也无法看清他们的脸容。
  但听那瘦老者,哑声道:“彭兄,这次你真的夺到了杀人指,‘杀人殿主’不知要保你当清廷什么官?”
  黄古陵听得心头一震,想不到“杀人殿主”当真是清廷鹰爪,这时他脑中想起了许多事……
  那胖的老者笑道:“殿主许的是当请廷的皇帝老爷的二品侍卫官,可是咱们草莽武夫,还想做什么官?”
  他话是这么说,但黄古陵虽然隔了那么远,仍旧听得出他言语充满了热中和得意之情。
  那瘦老者道:“我先恭喜你了。”
  胖老者笑道:“甘兄,你追随“杀人殿主”已经七年,其实是你不愿当官,不然你早已是尊贵之人了。”
  突然那瘦老者低声叫道:“彭兄注意,有人来了。”
  黄古陵暗自骂道:“这两个奸徒要自相残杀,倒省了我一番手脚……”
  一念未完,果然一声闷哼,由胖老者口中传出!
  原来胖老者张头向外张望的当儿,瘦老者已经如迅雷闪电一般,一指戳中胖老者胁下晕穴。
  而胖老者内功深厚,晕穴被戳中,仍然欲出手反击,瘦老者突然一膝撞上他的“气海穴”,一声闷哼,弯腰蹲了下去。
  黄古陵看得暗惊,瘦胖两老者的武功手脚,竟然奇高已极,皆是武林—流高手。
  瘦老者嘿嘿二声得意的奸笑,道:“彭兄,这是你霉星高照,偏偏让你得了那枚左无名指杀人指,嘿嘿,若是这双杀人指由我所得,那么你也是要想尽方法暗算于我……”
  说话中,黄古陵眼见红光一闪,瘦老者已探手由胖老者怀中取出杀人指。
  只见杀人指果是天下至宝,在此漆黑的地方,竟然发射出一道晶莹美艳的粉红光芒,迷迷蒙蒙照耀四周。
  胖老者一处穴道遭受重创,动弹不得,他双目射出一股凶狠怨愤的棱芒,瞪着瘦老者。
  瘦老者嘿嘿—声冷笑,将杀人指收入怀内,突然撤出一柄精光闪闪雪亮的匕首,笑道:
  “彭兄,我会给你好好死去,你且莫害怕。”
  黄古陵见那双杀人指,心中一动,眉际已燃起杀机,就在此时,黄古陵听到雨水声中,突然杂着一阵脚步之声。
  瘦老者也已听到了,脸上筋肉一动,缩以殿后一角,就这一刹那间,只听一声,“阿弥陀佛!”
  庙门口已站着两个年老僧人。
  一个白眉垂目,神色慈祥,另一个留着一部苍须,身披黑色僧衣,两僧虽然雨中而行,但他们身上僧衣却只沾上一点雨水而已,黄古陵心头大骇,不想而知二僧的武功,且已到极上乘的境界。
  黄古陵看那黑衣僧相貌凶恶,眼发异光,心中寻思道:“看来那枚杀人指,自己无法取得了。”
  两僧四道锐利神光,向殿内扫视一下,缓步入殿,轻拂一下地上灰尘,即盘膝对面而坐。
  黄古陵凝视两个老僧的动静,只见白眉僧从背囊中取出四团炒面,交给黑衣僧两团,自己缓缓吃了两团。
  黄古陵心想:“这白眉老和尚,神采莹和,举止安祥,当真似个高僧,可是世上面善心恶之人极多,何况那黑衣僧的眼神却如何这般凶法。”
  正寻思间,忽听得呛啷呛啷两响,黑衣僧从怀中取出两件黑黝黝的铁铸之物来。
  那瘦老者突然手握匕首,一跃而出。
  但那二僧却对他毫不理睬。喀喀两响,黑衣僧却将那黑物扣在自己脚上,原来是一付铁拷,另一付铁拷则扣上了自己的双手。
  黄古陵与瘦老者,都是诧异万分,猜不透他自拷手足是何用意,但这么一来,对他的戒备之心不免减了几分。
  那白眉僧脸上却有关怀疑虑之色,低声问道:“是今天么?”
  黑衣僧道:“弟子一路走,一路觉得不对,只怕是今天。”
  突然间,他双膝跪地,双手合什,说道:“求佛祖慈悲。”
  黑衣僧说了那句话后,低首缩身,一动不动的跪着,过了一阵,上身轻轻颤抖,口中喘气,越喘越响,到后来竟如牛吼一般,连殿内梁上灰尘也被吼声震动,簌簌地掉落下来。
  站立旁边的瘦老者,见这黑衣僧内功如此高,惊得心中砰砰而跳,黄古陵也是内心骇然!
  他觉得黑衣僧的内功,竟然不弱于白发老人,或是“邪圣”一尘道人,以及陆暖尘等自己所见过的高人,黄古陵惊叹不已,想不到当今江湖武林有如此多高人,堪叹以自己武功在江湖上真似若尘砂。
  黄古陵他不知这黑衣僧在干些什么,从那吼声听来,似乎他身上有莫大的苦楚,似正在强忍着。
  黄古陵本来对这些人胸怀敌意,这时却不自禁的起了怜悯之心,暗想:“不知他得了什么怪病,何以那白眉僧毫不理会,竟对他的喘气不闻不问?”
  再过片刻,黑衣僧的吼声更加急促,直似上气难接下气,那白眉僧缓缓的道:“不应作而作,应作而不作,悔恼火所烧,后世坠恶道!”
  这几句偈语,轻轻由白眉僧口中念了出来,虽然在黑衣僧牛吼一般的喘息之中,仍听得清清楚楚。
  黄古陵吃了一惊,暗道:“这位老和尚武功,竟然和黑衣僧相若,如以他如此深厚内功,当世之际,除了残人愚之外,不知还有谁能及上这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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