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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螭挤眉弄眼:“最好上天掉下来一颗逆生丸,刚好砸进你小子的嘴巴。”
“没错,逆生丸,只有起死回生的逆生丸,才能改变死气的反噬!”
迎向螭看白痴的眼神,我沉声道:“天地为鉴,《太清金液华》铁定会落到我的手里!”
一个多月后,尸斑更严重了,犹如浓黑的墨团,散出剌鼻的腐味。黄脓已经扩散全身,皮肤都溃烂了。我开始整日高烧不退,脑子里迷迷糊糊,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苦苦支撑:我一定能活下去,我一定能得到《太清金液华》,起死回生。
就在这半梦半醒,半迷糊半执著的心境中,虚空陡然一颤,像是呈现十字形裂开,两个迥然不同的天地碰撞了。
我进入了一个神秘的交点,时光停留在这一瞬间。
无限的距离被拉近,有限的一点被延伸。仿佛万象纷呈,五光十色,又浩渺虚无,空空荡荡。这是最幽深、最晦涩、最玄妙的世界,也是一眼洞穿,一览无遗,一触即灭的光尘……
晏采子的身影从交点“吐”了出来,面目栩栩如生,我几乎分不清,他到底是我心中的幻像,还是一具真实的肉躯。
“《太清金液华》在你的手里?”我犹如醍醐灌顶,用尽全力对着他喊道,几乎在同时,我退出了交点。蚀魂壑的半空中,晏采子悬浮而立,遥遥凝视着我,和交点内的形象姿态一模一样。
这种玄之又玄的现象,让我一阵恍惚,仿佛捕捉到了共时交点一点点奥秘。
“你居然没有死?”晏采子讶然挑眉“死气滋生了这么久,你还活着?”
“你早就算到了?”我惨然一笑,“原来上次离开时,前辈就知道螺旋生死气会致我于死地。嘿嘿,我没有死,前辈很失望吗?看来我猜得没错,第一次见面时,前辈就有了杀我的念头。”
晏采子神色漠然,一言不。
“是为了亲生女儿吗?杀了我,柠真就不会犯傻冒险?杀了我,柠真就能得到安宁?”我嘲弄地望着他,“前辈你错了,你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我若死了,柠真会不顾一切地为我报仇。她会为我陪葬的。”
我的冷笑仿佛毒蛇“嘶嘶”喷吐毒芯:“或者说,在前辈的内心深处,期盼柠真的死可以斩断你唯一的因果?真是痛苦不堪的矛盾啊,父女之情,天道诱惑,孰轻孰重?只是前辈不要忘了,无论你是为了保全柠真而杀我,还是为了毁掉柠真而杀我,都会牵涉更多的因果,这种刻意的心机,并非悟道的上乘手段,与共时交点的玄妙通灵背道而驰。”
晏采子的表情波澜不惊:“你对共时交点也算是有了一点感悟。”
我侃侃而谈:“前辈与其强行斩断心结,不如将共时交点修炼至圆满,自然而然地摆脱最后因果,成就北境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修至圆满,谈何容易?”晏采子乜斜了我一眼,“你想要救柠真?”
我坦然相告:“既是为了保护柠真,也是为了保全自己,这些天来,我反复揣摩共时交点,颇有一些心得,愿与前辈共享。”
晏采子不为所动,我说得口干舌躁:“前辈在想,以你万年来的感悟,怎会在乎我这一点心得?可蚂蚁虽小,也是肉,何况还是另一世界的智慧呢?”
晏采子神色微动:“另一个世界?大唐吗?”
“不错。相传伏羲大神开创、周朝文王衍化的《易经》,参天地变化之妙,合阴阳八卦之性。上穷天理,下悉人事。”我展开如簧之舌,竭力勾起晏采子的好奇心,“最重要的是,《易经》与共时交点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并非诳言,对共时交点的感悟,常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易经》之理。当年在大唐,为了算命骗钱,我对《易经》还下过一番功夫研究。
晏采子双目暴闪出灼热的光芒:“你想要什么?”
“《太清金液华》!”我死死盯着他,“我知道这本秘籍一定在你的手里。否则你决不会出现在共时交点内!”
如果共时交点的规律无误,那么对《太清金液华》充满执念的我,构成了一个心灵天地,而与这个心灵天地交汇的,必然是另一个和《太清金液华》相关的天地。
晏采子微微蹙眉:“我没有这本秘籍,换个条件吧。”
我心头骤然下沉,仿佛在悬崖边一脚踏空。晏采子不会骗我,难道共时交点出了差错?
“当年我手里,倒时有一枚太清金液丹”晏采子沉思道,“后来当作妖王对魔主的贡品交给了楚度,为了收服孙思妙,楚度将太清金液丹转交给了夜流冰。孙思妙归顺楚度以后,这枚太清金液丹,最终落在了孙思妙的手里。”
“《太清金液华》,太清金液丹……”我反复默念,忽然想起昔日葫芦岛的一幕——
“你看到了什么?”目视绽开的桑树嫩芽,楚度问我。
“一叶而知秋,我看到了流动。”我仿佛重回那一瞬间的妙悟,喃喃自语。
我激动的望着晏采子,几乎喜极而泣:“太清金液丹!我要太清金液丹!只要你告诉孙思妙,这是我要的东西,他一定会乖乖双手奉上!”
七天七夜后,一颗金黄色的药丸送到了我的手中。这时候,我的血肉完全溃烂腐坏,脓水直流,如果没有丹田内的生气支撑,我早已奔赴黄泉天了。
鸽蛋大的丹丸,散出浓郁的香气,药丸表面泛光,犹如镀金一般,隐隐透出一丝丝碧色的暗纹,捧着这颗宝贵无比,世间仅存的太清金液丹,我的手忍不住抖。
“你怎么知道孙思妙一定给你?”晏采子问道。
“因为阿凡提。他要为天定的魔主,也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啊!”我大笑,仰头,一口吞下了太清金液丹。
第二十册第十三章逆生成丹
一叶而知秋。
太清金液丹就像一片中子,《太清金液华》是酝酿它的季节。
正如叶子不仅仅是叶子,它是来日绽放的鲜花,也是昔日落地的种子。而无论是叶芽、鲜花、果实还是种子,夫不映示季节的更替变化。
太清金液丹化做一道灼热的液流入喉。
看破外相,直面真如。
液流仿佛分解成一条条细微的脉络,清晰呈现在我的心中。每一天脉络的生成,每一条脉络的构造,每一条脉络的变化,每一条脉络的流向……映示出背后隐藏的根源——纷呈衍变的一个个“季节”。
这些“季节”的名字,就叫《太清金液华》。
如果丹鼎流以《太清金液华》秘笈炼制出太清金液丹被称做“顺”,那么以炼出的太清金液丹,倒推出《太清金液华》秘笈,就是“逆”
没有本质的区别,改变的只是流动的方向。
正如生和死。
光阴也是一种方向。
一念及此,螺旋生死气忽然开始逆向旋转。
太清金液丹的液流在我内腑游窜,犹如化做了一个个鲜活生动的文字,看不见,但在心灵的眼睛中一览无憾。
“精金为液母,清液为金子。金母隐液胎,太清藏液胎。金入于猛火,色不夺精光。金不失其重,日月形如常。”
沉眠的龙蝶内丹陡然跳动。
“轰!”丹田内缓缓升起鼎炉。螺旋生死气当即涌上,绕着鼎炉盘旋,形成炼丹的熊熊烈火。
“糟了!没有丹草入鼎,你拿什么开炼?”螭如梦初醒般大叫,丹鼎流的秘道术,必须要有药草内丹做鼎料。
“等你提醒黄花菜都凉了。”我没好气的回应道,丹炉缓缓转动,鼎口对准了我身下的肉菌石,气息紧锁目标。既然肉菌石是北境开天辟地时的地母精华,我怎会轻易放过?
或许是我的错觉,肉菌石仿佛蠕动了一下,像是预感到了危机,竭力挣扎。然而,沙罗铁枝把肉菌石与我死死绑在了一起,难以挣开。片刻后,肉菌石似是出一声哀鸣,一股无比浑厚温淳、柔韧庞大的流汁被鼎炉强行吸出,流入我的身体内。吸取了肉菌石的精流,炉火立刻暴涨,鼎炉悠悠转动,按照《太清金液华》的口诀开始炼制。
炉内,肉菌石的精流渐渐聚成一颗乳黄色的液滴。
“凝丹外金,内怀液华,金从月生,朔日受符。金返液华。太滴相包,藏其匡廓,沉浮洞虚。金性不败,清液不腐。”
炉火翻腾,液没跳跃。
“轰!”炉火蓦地暴起,螺旋生死气飓风般冲入鼎炉,卷起液滴,贪婪吮吸。直到彻底吸取了液滴,螺旋生死气猛地喷出鼎炉,绕着丹田内游走,呈现出清亮的半液体状。普日丹田上方三寸的暗点,已被螺旋生死气覆盖。
太清金液华炼成了!我惊喜万分,恨不得仰天长啸,泄心中长期累积的郁结。瞥了瞥身下的肉菌石,虽然它号称永不磨损,虽然始终不碎不裂,但肉菌石的整个轮廓缩小了一圈,明显被我盗取了部分精华。
“肉菌石还能用啊!”螭兴奋的嚷道,“不愧是大地精华凝聚出来的。”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按照丹鼎流九品的顺序,将《红花神种》《朱光云碧腴》《紫华流精》重新炼制过,随后打铁趁热,向第二品的《玉胎琼液膏》进军。
鼎炉紧紧锁住肉菌石,吸取它的精华当做材料。可怜这块拥有生命力的远古奇物,被迫再次减肥。
“滋润琼液,化转流通。潜胎见玉,散琼光。玉胎渐进,日以益长。”随着炉火升腾起伏,鼎炉内的肉菌石精华,慢慢转化成一团莹莹生辉的玉胚。
螺旋生死气倏然钻入玉胚,玉胚表面时不时地鼓起一个个柔亮水泡,色泽愈加明润。
“盈盈春泽,溶溶玉膏,含元纳虚,播胎于玉。”玉胚“啪”一声炸成精末,激溅的碎末重新融会成螺旋生死气,在丹田内明净流彩。
几个时辰的工夫,《玉胎琼液膏》就被我势如破竹般炼成。此时的螺旋生死气犹如黏稠的膏状,色泽黑碧相间,散出玉石般的润光。最可喜的是,我的身体不再流脓,尸斑淡化,腐烂的血肉有了愈合重生的迹象。
肉菌石元气大伤,几乎缩减了一小半。晏采子站在对面,专注的地望着,也不催促问,似在以心神感应我的体内变化。
夜色覆盖了蚀魂壑,苍凉的秋风带来远方的雁鸣,孤寒的鸣声里隐聊透出一丝冬意。
被囚禁在这里,已经快一年了。
从绝望,到希望,又回到绝望,再重新生出希望。不到一年的时间,让我的心境起起落落,恍若历经千锤百炼,几世轮回。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丹鼎流第一品——《太和自然胎醴》!
成败在此一举,死活就看今朝。我毫不犹豫,冲向最后的一关。
鼎炉贪婪地掠夺肉菌石的精华,源源不断地送入炉内。螺旋生死气化做醇浓的炉火,环绕鼎炉。
“混沌初开,鸿蒙的乃生,化气既竭,亡失至神。道穷则返,归乎坤元。恒顺地理,承天布宣。”如果说丹鼎流的前八品,是急火烧烤。那么第一品的《太和自然醴》则是慢火炖汤。炉火缓缓起伏,簇拥鼎炉,炉内的肉菌石精华化做一团迷迷蒙蒙的气,慢吞吞地涌动。
我舌抵上颚,含津吞液。闭目观心,心与意合,完全沉浸在炼丹的过程中,忘却了时间流逝。
冥冥渺渺中,我的心神莫名地一惊。不知何时,肉菌石消失了,它的精华全部被吸入鼎炉,炉内的气,模模糊糊地呈化出一个婴儿的模样。只是婴儿一动不动,像一具僵硬的尸体。
坏了!我的心骤然一紧。肉菌石已经被消耗一空,但《太和自然胎醴》还没有炼成,鼎炉仍然试图向外吸取鼎料。
冷汗渗出我的额头,炼丹的材料竟然不够了!第一品的《太和自然胎醴》简直变态,连肉菌石这样的奇宝也满足不了炼制的需要。如果没有新鲜材料入炉,我会被鼎炉反噬,熬成一锅人肉汤。意念急转,我全身冒出一蓬青黄色的光芒,冲入鼎炉。息壤被我硬生生的褪下,当做了鼎料。
炉内的婴儿微微动了一下,晃晃悠悠爬了起来。随着息壤不断炼化,婴儿的轮廓渐渐清晰。我方才松了一口气,只觉得眼皮沉甸甸地透着森寒,睁开眼,雪块“簌簌”从眼皮抖落。放眼望去,蚀魂壑内一片皑皑雪白,竟然已是隆冬。我全身被积雪覆盖,浮在黑水中央。没有了肉菌石,我已经能够自由行动,逃出蚀魂壑。唯有穿绕双肩的沙罗铁枝,犹如耻辱的烙印,兀自标示我曾经是一个囚徒。
晏采子早已不见踪影。
合上双眼,我重新将心神投入丹田。
“玄幽元渺,隔阂相连。应度育种,阴阳之元。寥廓恍惚,莫如其端。先迷失轨,后为主君。无平不陂,太和自然。”
螺旋生死气的炉火温养着鼎炉,婴儿的面目开始变得栩栩如生。
好象又过了许久,息壤被一点点炼化,当《太和自然胎醴》即将完成的时候,材料再次告急。我瞠目结舌,这也太邪门了吧。肉菌石、息壤,元一不是举世罕见的天材地宝,竟然还不够炼《太和自然醴》!当年丹鼎流能炼制出逆生丸,估计掏空了整个门派的收藏。
怎么办?我束手无策,炉内的婴儿又有僵化的迹象,总不能半途废弃,功亏一篑。可是我远赴鲲鹏山时,两手空空,所有的家底都留给了鸠丹媚,身边再也没有什么药材异宝,可供消耗了。
“傻瓜,骑驴找驴!你肩膀的沙罗铁枝难道不是上佳鼎料?”螭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心花怒放,沙罗铁枝!万万没有想到,楚度用来捆锁我的铁枝,会变成救命的鼎料!机关算尽太聪明,冥冥中的上苍仿佛在戏弄楚度。如果他当初放我走,一旦丹田内死气苏醒,我必死无疑,根本不可能有修炼丹鼎流秘道术的机会。而如今在蚀魂壑内,太清金液丹、肉菌石、沙罗铁枝简直像级大赠送,一样样自动上门,连车马费也省了。
丹鼎炉开始全力吸取沙罗铁枝,但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沙罗铁枝精气固锁,凝然不动,鼎炉连零星半点也吸不过来。
螺旋生死气迅暴涨,黏稠的膏体如同沼泽一般转动,形成强大的螺旋吸力。沙罗铁枝受到牵引,颤动不停。然而螺旋生死气无法抵达肩胛,因此再如何旋吸,终究难以触及沙罗铁枝,后者的精华丝毫没有泄出。
炉内的婴儿似是预感不妙,不安地动来动去。我心急如焚,鼎炉“砰砰”跳个不停。《太和自然醴》炼制到了最后关头,再不添加材料,所有心血都要付之东流。鼎炉越跳越急,“嘶嘶嘶嘶”炉内倏然传来一阵类似漏气的声响。婴儿摇摇晃晃,清晰的身体又变得隐聊约约,仿佛随时会消散。
我的心一片冰冷。
异变陡生!炉内婴儿猛然挣扎了一下,颤颤动巍巍地探出手,朝着肩胛处沙罗铁枝的方向,奋力一抓。
“喀嚓!”肩胛处的肌肉一松,沙罗铁枝断开了!铁枝融化成一道雄浑锋利的乌色精气,向婴儿的手喷射而去,瞬间投入鼎炉,当场炼化。
“变易更盛,消息相因。终坤复始,周连循环。”炉火腾跃,婴儿手舞足蹈。片刻后,鼎炉轰然剧震,螺旋生死气迫不及待的冲入鼎炉,婴儿张开嘴,长鲸汲水一般吞入螺旋生死气。婴儿的身体越来越亮,绽放出黑碧色的神异光芒,一道道螺旋生死气飞舞环绕。
婴儿像吹气似的鼓胀起来,涨到鼎炉的极限时,猛的炸开。炕内喷出一般非液非固、非光非气、非虚非实的奇特物质——太和自然醴!
月魂和螭齐齐爆出喜悦的呼喊。
我欣喜若狂。由于螺旋生死气的特殊性质,炼出来的太和自然醴已经变异,应该称做我独有的“生死螺旋胎醴”。它晶莹光润,分成玄黑与清碧双色,密不可分的扭转成一个循环复始,尾相衔的螺旋纹。
生死螺旋胎醴像甘美的琼浆玉液,流转内腑。流过处,断裂的手筋、脚筋顺势相连,浑身掉下一块块黑黄色的坚硬疤痂,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