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第2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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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震开。
“是白眉山的黄老虎!此妖在魔刹天出了名的好勇斗狠,至少有转态修为。”鸠丹媚跃出丛林,向花脸妖将黄老虎扑去。
“让我来吧。”我看似随意跨出的一步,犹如御风轻舞,后发先至,掠过鸠丹媚数丈之遥,将魅舞的精髓发挥得妙到颠毫。
“澎澎澎”,举手投足,我从容挥洒,一个个挡在前方的妖怪飞了出去,喷溅成肉泥血块,全无招架之力。山魈们知趣地散开,场中空留下黄老虎孤单单的一人。
“你是——林飞?”黄老虎又惊又骇,眼角余光瞄向周遭,双锤示威般高举过顶,肩胛的肌肉块块鼓起。
“放肆,你应该称呼本座为魔主。”我淡淡一哂,仿似闲庭信步,向黄老虎走去,气机死死锁控住方圆十丈。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感应。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黄老虎不自觉地向后退去,手臂微微发抖,鲜血顺着锤角淌落,滴在赤裸的胸毛上。
我亦步亦趋,逼向对方。黄老虎面色如土,不断后退。
我的心灵忽而臻至一种玄妙的状态,仿佛天地万物,匍匐脚下,任由我摆布操控。眼前的妖将,不过是一只可以随手捻死的蚂蚁。他微张的汗毛,收缩的瞳孔,加快的心跳,妖力贯通四肢的流向分布,无不被我清晰捕捉。
一阵窃喜涌上心头,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调养,我不但法力尽复,还隐隐有了迈入末那态的突破预兆。
狂吼一声,黄老虎再也无法抵抗我不断高涨的威压,双锤抡起,向我轰然砸落。
我昂然而立,不躲不挡,准确无误地判断出对方是在虚张声势。
果不其然,声势威猛的双锤压至头顶,突然向左右分开,锤柄呼地脱手,掷向我的双肋。黄老虎翻身跃起,头也不回地弃锤狂逃。
我轻笑一声,脚步微错,贴近他的后背。黄老虎猛然转身,双腿间诡异地甩出一条粗如锤头的虎尾,又快又狠,凌厉抽向我的脸。
“花样还不少嘛。”我悠然飘起,身影贴着抽动的虎尾灵妙转动,探手轻松抓住虎尾,生死螺旋胎醴透掌而出。虎尾凭空不见,生死螺旋胎醴过处,黄老虎的双腿、小腹、胸膛一一消失,整个人仿佛被虚空无声无息地吞噬了。
刹那间,我似乎连通了另一个世界:血浪翻腾,黑雾弥漫,恶鬼凶灵的哀嚎凄叫响彻天地。
黄泉天!我心头一颤,蓦然生出感应。滔滔奔腾的幽冥血河中,一双赤红如火的眼睛浮现出来,与我遥遥对视,目光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异。
“龙蝶!”我几乎要脱口喊出这个名字。转息间,龙蝶已经隐入血海。我试图搜找他藏匿的方位,然而视野被无边无际的幽冥波涛淹没。阴戾之气陡然暴涨,铺天盖地向我卷来,像要把我从魔刹天硬生生地拽入黄泉。大惊之下,我立刻分离生死螺旋胎醴,碧色的生胎醴旋转成飓风,割断了与黄泉天的联系。
回过神来,我兀自感到肌肤阴森发寒,鬼魂们的刺耳嚎叫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我不由忧喜交加,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找上龙蝶,大改过去他暗我明的不利局面。但以我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破除阴阳之隔,探窥黄泉天。只有生死螺旋胎醴大成,我才有机会深入黄泉,找出龙蝶,永绝后患。
“魔主神功盖世,举世罕见。”猪哥亮在背后呼道,语声难掩惧意。黄老虎死得如此奇诡,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鸠丹媚也喜滋滋地赞叹起来:“小色狼现在真的好厉害,就算我已是末那态,也挡不住你这稀奇古怪的法术。”
“江河不遇到海洋,永远不会知道自身的渺小。大道无极,我还差得远呢。”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蚀魂壑的囚禁岁月,不但沉淀了我所有的浮躁,还因为七情的觉醒,使我依稀感受到了冥冥中的道。而越是道境提升,便越能察出自己的不足。
山魈们开始清理战场,己方尸体全部销毁,不留丝毫蛛丝马迹。捣翻着妖军运载的货物,猪哥亮捧起一堆丹药,递到我的面前:“魔主大人请看,三十车的货全是药草。”
我捏碎一颗鸽卵大的红色丹丸,闻闻气味,又轻轻舔了舔:“炼制的主要原料是黄精、血参和七星肉质,都是补血修元的疗伤药。这批货多半是送往前线的红尘天。”
猪哥亮欣然称是:“看他们车马行进的方向,的确是奔天壑而去。”
我走到一具妖将的尸体旁,仔细摸索,从束甲的腰带内侧找出了一块令牌。紫铜打制的圆形令牌中央,镌刻了“补给军,第十三大队,商毛松。”几个字。
“这是标明身份职守的令牌。”猪哥亮介绍道,“正式从军的每一个妖怪都有。”
把玩着手里的令牌,我的目光落在了散乱一地的药材上:“这也许是个机会。”
猪哥亮眼神一亮:“魔主大人莫非想让山魈变化成运药的妖军,借机混入红尘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亲自率领三千山魈,前往红尘天的战场。只有确保楚度的大军被吉祥天击败,我才能趁势而起,捞取最大的利益。”在魔刹天,我顶多小打小闹,难以对楚度造成强有力的打击。混入红尘天可就不同了,虽然我无法直接抛头露面,但在魔刹天与吉祥天交战的紧要时刻,偷偷制造几场大混乱,便足够决定整个战局的胜负了。
猪哥亮思虑片刻,道:“既然魔主大人决议已定,亮愿领一部分山魈,赶往魔刹天与清虚天之间的天壑,对那里驻扎的妖军采取骚扰的战略,把嫁祸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我微微一笑:“吉祥天在清虚天应该会暗插一个够份量的内应吧?到时候我再联络隐无邪,让他推波助澜一番。”
即刻整军,我们兵分两路。三千名精锐山魈变化成妖怪的模样,驾着装满药材的车马奔赴红尘天。我和鸠丹媚虽然不会变化,但也涂脸粘毛,细细乔装打扮了一番。其余七千多山魈跟着猪哥亮,冒充清虚天的人继续开展游击战。
紧急行军十余日,我们抵达至龙门天壑附近。一路上,岗哨关卡逐渐密集,临近天壑处,妖军更是层层布防,安营扎寨。沿途的茂林里时不时冒出点点寒光,一群群妖兵在天空来回逡巡,展开的翅膀撩起阵阵狂风。
“站住!”树木搭建的寨楼前,一队妖军喝止住了我们。再往里走,是密密麻麻的妖军兵营,把龙门天壑所在的大湖围得犹如不透铁桶。粗略估算,这里驻扎的妖军至少有十万之众。
“我等是押运药材的补给军,还请将军放行。”一个冒充队长的山魈赔笑掏出令牌,递了过去。我混夹在队伍中间,悄悄打量四周的兵营分布。
“所有人下车。”为首的妖将接过令牌看了看,挥臂喝道。手下的妖兵纷纷围上来查验药材,并对我们逐一验对令牌。这里的防卫警戒,明显比沿路森严许多。
“咦,你们的队长黄老虎呢?”妖将目光炯炯,从我们一行身上掠过。
黄老虎的令牌早被我连同尸体送去了黄泉天,幸好我们早有准备。山魈打着哈哈道:“黄将军临行前身体抱恙,所以没有跟来。这支押运队暂时由我这个副队长统领。”
“身体抱恙?”妖将神色愕然,额头的黑白色条纹斑拧成一团,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山魈,“难道黄老虎半年前的旧伤发作了?”
我直觉地感到他有些不对劲,灵机一动,抢在山魈应答前叫道:“黄将军只是叫嚷着肚子痛,小的们也不知是不是旧伤。”对方言辞似乎暗藏试探,万一黄老虎根本没受过什么半年旧伤,山魈顺手推舟地敷衍称是,岂不反中了妖将的圈套?
妖将狂笑一声,猛然抽出背后的双矛,口中大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最好乖乖跪倒在地,束手就擒接受盘查!再敢妄动,就把你们当作敌军细作当场处决!”
周围近千个妖兵顿时舞枪弄棍,紧逼上来。
我暗叫糟糕,不知哪里暴露出破绽,引得对方起了疑心。嘴上兀自强辩:“将军何出此言?我等辛辛苦苦押送药材来此,怎会是敌方细作?将军莫要冤枉了小的们。”
在我的示意下,山魈们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将含冤受污的表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妖将展开双矛,乌黑发亮的矛尖直指我的胸膛,一个劲地冷笑:“你也算狡猾。不错,黄老虎身上的确没什么旧伤。但他既不会肚子痛,也不会抱恙生病。因为在他六岁时,机缘巧合地吞服过一株万年车马芝!”
我心头一沉,立刻明白己方漏馅的原因了。空空玄曾经提到过车马芝这种灵草,形状类似一个驾着马车的小人。车马芝灵智半开,几近成精,堪称北境最神奇的药草之一。据说服食过车马芝的人,百病不染,百毒不侵,又怎会抱恙成疾呢?“将军说笑了,车马芝何等珍贵,哪里能随便遇到?”我给鸠丹媚使了个眼色,形势不妙,逼不得已只好放手蛮干了。
“说笑?老子刚巧也是白眉山出来的,和黄老虎情同手足,对他的事再清楚不过了。”妖将猛然喝道,“尔等还不放下兵刃,乖乖从实招来?”又恶狠狠地吩咐手下妖兵,“他们胆敢抵抗,格杀勿论!”
我默立片刻,无奈长叹一声:“将军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自取灭亡么?”
妖将倒也机灵,听出了我言语中的杀意,双矛顷刻舞成一团呼啸的光影,疾刺而来。
我倏然跃起,迎向双矛。一拳“轰”字诀全力击出,犹如电光火石,破开双矛。“砰”!妖将胸膛塌碎,铁铸的双矛化作碎片激溅。
“先杀回去!”我厉声叫道,转身扑向来路。“喜”浮出神识,化作熊熊烈日,灼热的光焰喷射向几十车药材。山魈们纷纷显出原形,跟随我汇聚成一条奔腾的怒龙,冲向妖兵,誓要杀出一条血路。
“敌袭!敌袭!”妖怪们大呼小叫,纷纷堵截追击,附近的妖兵前仆后继地杀来。寨楼上响起刺耳的竹哨声,从最近的一座兵营内涌出流水般的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扑向我们。
第二十一册第五章突围战
“左右两翼合拢,布阵冲锋!”我大声疾呼,山魈迅速列成最具攻击威力的三角阵仗,犹如一枚锋锐的尖凿,疯狂刺入茫茫敌海。
混入天壑的计划已经落空,想带着山魈在防守森严的大军中强行杀入天壑,更是痴人说梦,何况今日还不是月圆之夜。眼下,我们只能逃离此地,再做打算。头顶上空很快变成黑压压一片,不断有妖怪从远处飞至,各处兵营传来急促的号角声,寨楼上彩旗翻飞,妖兵们打出一个个调动应变的旗语,举目望去,漫山遍野都是浪潮般起伏的人头。
突如其来地,我心中闪过一丝近乎软弱的彷徨。虽然我和妖军厮杀过很多次,早有丰富经验,但像现在这样,在数十万浩瀚大军的包围中生死相搏却从未有过。四周杀声震天,妖怪们狰狞凶恶的脸仿佛在眼前放大,每一张脸看起来似乎都一样,而我们三千人的孤军就像是大浪中的砂粒,随时会淘尽。
在被群体淹没的汪洋中,“我”到底有什么不同?“我”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是战争!除了杀人或者被杀,没有其它意义!”几乎在同一刻,我斩断了莫明的情绪。“杀!”我蓄满法力,双拳以“刺”字诀击出,千百道细密的光线如同箭雨,射得妖军人仰马翻。一拳未终,我已飘然跃起,双腿连环数百下踢出,将围过来的妖怪踢得骨骼尽断。同时瞄准上方喷出三昧真火,十多个从天空俯冲下来的妖怪被烤成焦香肉串。
鸠丹媚紧跟在我身侧,九根蝎尾上下翻飞,忽刺忽缠,毒蛇般咬噬了无数鲜活的生命。在我的叮嘱下,鸠丹媚没有动用第十根金色蝎尾,以免招惹吉祥天。尽管如此,以她末那态巅峰的修为也所向披靡,足可自保。
混战中,我既不能施出招牌式的螭枪,以免被识破身份;也不敢轻易使用尚未完美的生死螺旋胎醴,唯恐误伤了周围的山魈。我和鸠丹媚作为正面突击的箭头,山魈们从侧翼配合防护。三角阵过处,血肉横飞,遍地死伤,铠甲兵器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裂!刺!断!”“欲”浮出我的神识,实质化成耀眼的蓝色电芒,与神识气象术相融。我每一拳击出,都形成凌厉的电网,撕裂此起彼伏的敌军阵浪。此时此刻,无论想什么都是多余,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只有不停地杀戮。杀到疯狂,杀到恐惧,杀到麻木!
无数妖怪在前方仆倒,又有数不清的妖怪涌上来,无休无止,令人厌烦而心神疲惫。山魈的数量在一点点减少,三角阵像被挤压的气泡,忽涨忽缩地变形,再也难以保持最初的完整阵势。一旦有山魈被妖军冲散,立刻就被卷入呼啸的敌浪,连渣滓都不剩。
我们不断向前突破,妖军也随势追堵,死死咬住我们不放。右后方蓦地杀声四起,另一支从妖营里出来的生力军也赶到了。百忙中匆匆一顾,驻扎天壑的妖军大营几乎出动了半数,东绕一堆西奔一堆地调兵遣将,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如果被他们形成瓮中捉鳖的合围之势,我和鸠丹媚可以逃脱,山魈却必将全军覆没。“收缩队形,去北面那个山坡!”我掉转方向,陡然右拐,向三里外的小高坡冲去。“喜”率先开路,灼热的火球光焰万丈,将前方敌军烧成炭灰。仗着元力护体,我任凭对方密密麻麻的利器砍刺全身,只攻不守,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捅出一个缺口,杀出重围。
“北面的山坡?”鸠丹媚的蝎尾洞穿一名妖将小腹,缠绕住尸体向旁横抛,扭头讶然看着我,“那不是又杀回去了吗?”
西面,是我们来时的莽莽丛林,也是我们奔逃的方向。林深树茂,地势狭窄,又有毒虫猛兽干扰,敌军不易形成有效的阵仗围击,本是最佳的突破路线。而北面的小高坡紧邻妖军大营,相距龙门天壑下的湖畔不到一里,堪称敌军防守之重。
“你看看妖兵的样子,无论我们逃往何处,他们都会紧追不放。再加上沿途各处兵站闻讯堵截,我们能活下来的有多少?”我咬牙回道,“喜”、“惧”、“哀”、“欲”统统升腾而出,结合神识气象术,化作排山倒海似的猛攻。有利必有弊,在丛林里,数千山魈很快就会被打乱,不得不各自为战,和我、鸠丹媚失散是迟早的事。而先前之所以能一路横冲直撞,是因为我和鸠丹媚担当的三角箭头太强,冲击力十足,没有我们俩领军,山魈注定沦为被逐个击破的命运。
耗费大量心血养成的山魈,我岂能败个精光?
“上了山坡被围,同样是死路一条啊。”鸠丹媚的九根蝎尾倏然收缩,又如孔雀开屏般猛然抖射出去,一根根红黑色的蝎针仿佛疾风骤雨,从蝎尾末端激射出去,刺得妖怪哭爹喊娘,满地打滚。
“这样才能误导妖军。”我眼角的余光死死瞄着天空,妖怪们扑展羽翼,犹如附骨之蛆一路尾随。“刚开始,妖军的空中兵力十分重密,显然是怕我们从天上逃走。但杀到现在,我们始终在陆地纠缠,山魈也没有露出真实法象。对方误以为我们没有飞行能力,所以才不断加强地面调动,空中的妖军布防也出现了疏漏,转而以跟踪骚扰为主。如今返身回杀,给妖军造成我们因为绝望而誓死一搏的假象,从而吸引妖军把重头放在陆战上,空中的布防就会更加松懈。”
“所以你选择了那座小高坡,到时再从空中逃走?小色狼还是足智多谋的将才嘛,难怪你一直没有让山魈显示法象。”鸠丹媚媚笑着蝎尾猛抽,将一个从左侧偷摸上来的妖将鞭打成旋转的血肉陀螺,香舌轻轻舔了舔飞溅在唇边的鲜血。
我无言苦笑,我哪里称得上将才?其实抵达天壑前,我就该考虑计划万一失败后的应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