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第2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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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流冰依稀残留的精神烙印溶成了我的烙印。
刹那间”弦线伸入一个深邃yīn冷的空间。
那是梦潭!
夜流冰置身在梦潭中,千万朵幽黑的冰huā环绕周遭,无数彩sè气泡从他〖体〗内涌出”明灭幻生不断。也脸上正lù出一蛞疑huò之sè,理应在想为何暗算我不成之事。
弦线在梦潭中化成一朵冰huā”夜流冰似有所觉,向弦线的方向投去目光,但又毫无发现。
可惜一元弦线未至大成,否则便不是以我为中心,而是以hún魄为核心辐射弦线。那时弦线苒轨迹才能真正千变万化,无迹可寻。弦线所至,虚实互换,演化杀机。那时一旦捕捉到夜流冰的精神烙印,便能延伸而至,将他瞬间击毙。
“这个林龙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夜流冰蹙眉深思片刻,自言自语道,“倒是极有可能是林飞,只有这小子才敢肆无忌惮地给我们捣乱。不过法术路子完全不对,他的精神力也没有强到可以切断我入梦窥探的地步。不是林飞的话,就是红尘盟的暗子,但红尘盟没理由现在便和我们冲突。幸好葳蕤翡翠业已遣人秘密送出,否则平添事端。”
他抬首冷笑一声:“反正明晨公子樱就到,到时他也不会放过那个跳粱小丑,本王何必亲自动手?”
过了许久,我见夜流冰始终瞑目调息,不再透lù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弦线便悄悄退出,收了回来,只在梦潭内无声无息地埋入一缕我的精神印记,以便监测。
与公子樱一战的决心已下,我再将锦烟城诸事的千头万绪细想一遍,心中再无丝毫畏惧和迟疑。
迎战这种高高在上的名门贵公子,既是当年出身卑微的年少心结,也是我与大唐的那个乞儿做最后的告别。
从此鱼翔海底,鹰击长空。
从此不乱本心如刀,斩断过往羁绊。
“我有一柄刀,深藏xiōng中难啸。
何日干戈出鞘?
不问出处,也难争夕朝。
我有一柄刀,久méng黑暗尘嚣。
而今映光长照,了断前生,把岁月斩消!”
我长吟一声,唤等了熟睡的鸠丹媚。
“我要全力以赴,和那两个小白脸大干一场。你立即离开,远赴澜沧江。一来可以防止我被公子樱缠住,夜流冰趁机对你下手。二来可在澜沧江打探最新战况,收集消息,为我做足准备。无需多久,我就会北上澜沧,与你会合,那里才是最终一决胜负的大战场。”
鸠丹媚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你一人怎能应付他们俩个?”
“我的法术大有突破,再不济也可逃走。”我搂着她安慰道,“别忘了还有天刑,何况夜流冰不敢轻易lù面。放心吧乖宝贝”能干掉老子的人还没出生哩。”
“何赛huā那里呢?”
“软磨硬缠恐怕时间来不及了,只有施展霹雳手段,用刑拷问。”
娄冷然道。
我们厮磨缠绵了一阵,定下联络方式。鸠丹媚重新改头换面,悄悄溜出了怡春楼。
送走鸠丹媚,我心头再无挂碍,正考虑去找何赛huā,门外倏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林公子在吗?”历经几十息的停顿,仿佛犹豫了又犹豫,敲门声终于轻幽响起。
我脑海中恍惚映出何赛huājiāo俏的脸庞。@。
第二十二册第五章生如陌上花(上)
“讲来吧。,我粗着嗓子应道,盯着那只指甲涂满艳红丹*的玉,
手缓缓推门,心里颇感意外。
像我这种身份不明又同时得罪魔刹天和清虚天的人,年赛huā避之唯恐不及,怎会主动上门拜访呢?莫非是红尘盟暗中给她下达了指令?
何赛huā走入厢房时,我已经换了个横刀立马的粗鲁姿势,右手拿着一壶灵芝液,仰头狂饮,左脚踩在纹金圆凳上,靴子半脱半穿,也斜着眼,目光在何赛huā纱裙里的鸳鸯戏水红肚兜上打转。,“我和小娘子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哇。刚在心里想着你,美人就跑来了。”
何赛huā悠悠弯腰对我一福:“林公子这样的英雄豪杰大驾光临怡春楼,妾身早该过来伺候的。本以为公子会来赛huā闺房一叙,没想等了一宿一日也未见。林公子贵人事忙,妾身理当上门请安,以免您以为妾身有所怠慢。”她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我,似乎要从我粗豪丑陋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即便是明澈的月光映照下,我脸上的表情仍旧没有lù出丝毫变化。
“咱是个莽夫匪徒,可不是什么公子哥,还是弈我林爷爽快些!”何赛huā口口声声的“林公子”让我觉得不太自然,我再次仔细端详着她。
一别多年,那张清水般的jiāo俏脸蛋早已浓妆艳抹,闪耀的珠翠替代了额角的huā黄,染彩的弯曲睫毛微遮双眼,也遮住了当年那缕鲜亮的活泼。
月光被她满身的华贵罗绮一衬,犹如白惨惨的灰烬。
“妾身倒觉得林公子这个称呼更合适。黑灯瞎火的,林公子一人待在屋里不嫌闷吗?你那个同伴呢?”何赛huā笑着说,chún角轻轻翘起,依稀能找到一丝熟悉的泼辣影子,只是那影子已浸了风霜。
“称呼什么的随你。”我拧紧眉头,单刀直入道,“秋轩是否有话需要姑娘代为传达?”
何赛huā娥首微摇,浓郁的脂粉气扑鼻:“林公子想得太多了,秋轩还没有资格指示妾身做什么。”
我旁敲侧击道:“原来秋兄在红尘盟的地位还不及姑娘,那你此行走代表红尘盟喽?”
“公子佳人相守当论风huā雪月,说那些争斗的勾当岂不扫兴?”
何赛huā取下我手中的玉壶,替我倒了一杯,又向门外呼了一声,未几便有丫鬟端着五sè果盘送了进来。
丫鬟却是赤练火,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透出关切之sè。
“这世上,就没丰一个清净的地方。”何赛huā望着赤练火袅袅离开的背影冷冷地道,转首对我嫣然一笑,拣起一枚黄澄澄的凤杏脯送到我的chún间“林公子走南闯北,一定不是第一次来红尘天吧?”
我心生警觉,一时搞不清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含糊应付道:“为了做没本钱的买卖,以前来过几次。反正哪里有好处,大爷就去哪里。”凤杏脯含在嘴里并不吞下。
“遇到过什么有趣的事,或是难忘的人么?”
“只记得杀人的刀剑,鲜红的血火。”
“那岂不是太无趣了?”我哑然失笑:“其实乐在其中。兴许大爷我不适合风平浪静的生活。姑娘在怡春楼栖身不也一样不甘寂寞吗?”
何赛huā也拣了一枚凤杏脯,含在樱口细细嚼着,忽而叹息:“这枚凤杏挂在枝头时,滋味酸涩,被人酿制成了果脯才变得算甜。然若凤杏有知宁可高挂枯梢,也不愿盛放在精美的碟盘上吧?”“咱是个粗人,听不懂这些风月之词。”我一口吐出凤杏脯,粗声粗气地道,“我只知道有用的东西总比没用的强。树上的凤杏有个鸟用?还不如晒干了弄成果脯,可以解谗。”
何赛huājiāo躯僵硬了一下,扶着桌边慢慢地坐好,去点案角的蚌壳灯,手却抖了几下”犹未点亮。
“公子眼里,只哼哼用的东西么?”她幽幽侧首”huā容隐在了月华照不到的暗处。
我漠然道:“姑娘身为红尘盟中人,怎么还说出这么天真的话?
无用的东西,谁会正眼相看?你我活在这残酷无情的世间,只有变得有用,方显生命价值。你对我有用,所以我来怡春楼:我对你有用,所以你来找我。因为各有价值所以相互利用,不是吗?”何赛huā呆呆地看着我,眼神变得空空洞洞,想要说什么,嘴chún却一个劲地颤。
我微微一愣,难不成我的话刺jī了这个女人?她家破人亡这么多年,又在红尘盟里打拼,早该心如沉渊止水,喜怒不行于sè,怎地如此失态?
“何姑娘,听说你曾是一派掌门千金,天之jiāo女,自幼享尽荣华富贵。但现在也不差啊,清虚天、魔刹天、吉祥天无不想巴结你们红尘盟,你的威风丝毫不逊往日。”我渐渐地有点不耐烦了,当年我和她一般年少无知,现今可比她长进多了。
“其实我很有诚意,想和红尘盟谈些买卖。不知姑娘可否替我引荐贵盟高层?”我掏出如意囊,抖出一大堆芬芳扑鼻的丹药,铺满整张桌子,珠玉、法宝更是闪huā了厢房。
“我绝不会忘记你的好处。你想要什么?哪怕是清虚天、罗生天的名门秘笈,也有的商量。红尘盟给你的好处,我可以双倍出价,事后我甚至可以安排你去吉祥天避祸。”
她定定地凝视着我,看得我差点以为她认出了我是谁。许久,何赛huā爆发出一阵尖锐的jiāo笑声:“我想要颠三倒四派,我想要回到过去,我只想做飘香河边那个只懂撤jiāo的没用千金小姐,你能给我吗?
你可以吗?”她挥袖把满桌的丹药法宝一把扫落在地,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寂静中更显刺耳。
我心中不快,语声渐厉:“这些牢sāo话你对大爷讲有个屁用?我也不感兴趣。我没什么时间跟姑娘绕弯子,干脆有话直说。我要你交出地脉法阵的秘密,或者帮我联络红尘盟高层。如果你做不到”
“做不到怎样?”她huā容惨淡地问。
“那就别怪我辣手摧hu轻轻一按桌子,坚硬的云母桌霎时化作菁粉,簌簌飘散。“我给你一晚上考虑,鸡鸣五更天时”我会来找你,等待你最后的答复。”我重重地咬了“最后”两个字音,公子樱明晨就到,我没什么时间浪妾在她身上了。
沉默良久,何赛huā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起身,声音仿佛在空中恍惚飘过:“妾身明白了。好吧,等妾身想到交换的条件,会让你如愿的。”
“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挨杰。
何姑娘到时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人只有一条命,须好好珍稀才是。”我目送着她jiāo弱的背影,忽而觉得那像是一棵本就千疮百孔的老树再遭雷击,折断倒塌,焚焦化灰。
细想了一遍她适才的异样言行,我开始觉得有些不妥,越想便越不对劲,难道她认出了我?
此时,我的心念倏然生出感应,埋在夜流冰精神世界的那点烙印起了变化。我无暇再想何赛huā的事,精神的弦线顺着烙印攀射而去。@。
第二十二册第五章生如陌上花(中)
瞬息之间,我的弦线已探入梦潭。
五光十sè的气泡在梦潭生灭幻变,夜流冰的身形也在缓缓幻化,直到变成一只黑sè气泡,晃晃悠悠飘出梦潭,飞向虚无莫辨的神秘空间。
我的弦线如影随形般紧贴黑泡,沿着一条若有若无的轨道,逐渐深入。
弦线还感知到,轨道外还分布着其它密密麻麻的奇异通道,有些泾渭分明,平行隔绝,sè泽暗淡如同幻影;有些环绕交错,璀璨生辉,仿佛星河光云倾泻;有些静如凝冰,似亘古不变;有些动若迸浆,弹指间不尽相同它们共同构成一个从所未见的空间,sè彩斑斓多变,无限深远广袤,似是纯精神构成的宇,实在的形体反而成为多余的累赘。
这个宇甚至独立于北境存在,或者说,北境仅仅是它其中一条轨道连通的接口。面对这片无边无际的精神海洋,我的弦线就像是不起眼的一滴水,梦也只不过是一串串汩汩冒起的水泡。
所有的yīn谋利益,所有的恩怨纠缠,人事情爱,在这片浩瀚面前变得微不足道,甚至是可笑。
若能沉醉其间遨游,若能深入那些汹涌的暗流,若能去它的无垠处看一看……,我这么想着,生平第一次,对天地生出了爱的感觉。
途中,时不时可以望见纷纷扬扬的彩泡从不可知的某处而来,又消失在渺茫的视野尽头。
有时候,夜流冰会迎上前去,像一条追食虾虫的游鱼,选择一些气泡吞噬,将那些缤纷的sè彩一点点融入黑暗。我猜这是他修炼的方式,尽管看起来轻松省力,其实弊端不小。比如有的气泡形状丑陋,仿佛一颗颗肿胀发臭的脓头,夜流冰左移右闪”显然是想避开它们,可那些气泡偏偏粘上来,主动渗透进黑泡,融化得无形无迹。黑泡也会随之剧烈膨胀、收缩数次”仿佛消化不良似的。
在这种时候,我会真切感受到夜流冰精神世界中的那一丝疯狂。
当然也有几个非常奇奥深邃的彩泡,夜流冰根本难以吞噬,还未接近,就被彩泡发散的力量远远震开。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出现了一只皎洁如玉、华灿胜霞的气泡。它就像一颗不小心从纯美光净的仙境坠落,全然不属于凡世间的lù珠,片尘不沾,微瑕不染,散发出莹莹光辉。
看到它,即便我不通晓夜流冰的妖术,也敢断定那是公子樱的梦境。
只有那个人的梦境,才会美得如此清净幽玄。
夜流冰向之飞去,绕着公子樱的梦境转了几圈,黑泡慢慢放出一条精神触手,伸了进去。
我惊讶地看着触手仿佛穿过一个虚无的空洞,什么都没有碰触到,公子樱的梦境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我悄然射出弦线,竟发现那个气泡一点律动都没有。
我心头一沉”万物皆有律动,除非公子樱的梦境通过某种离奇的方式藏于此间的另一层面,才会令我无法感知,夜流冰同样触碰不到。
虽然我新创的一元弦线威力神妙,但公子樱对宇的运用已经出神入化”与他这一战的艰难,势必还超出我的想象。
夜流冰并不着急,触手在气泡周围频频震动,片刻后,公子樱的娄境似是回到这一层面,主动打开一个缺口,将触手吸进去,我也紧随夜流冰而入。
翠崖环绕,溪涧揽抱”云霞浮游,huā树繁茂”一片清幽奇景在弦线的视野丰展开。
这就是公子樱的梦?这一次,弦线清晰捕捉到这片天地的律动,看似生机勃勃,实则幕气沉沉。这分明是公子樱刻意用心念营造出来的梦境,而非发乎自然。
弦线渐渐指向对面一座拔地崛起的高峰,山sè苍碧,云团藤萝缠绕,山顶一条玉瀑轰鸣,以匪夷所思的姿态倒挂而上天际。
弦线甫一接触瀑布,就被无数道jī流或直或曲,或顺或逆地冲刷而过,险些被硬生生震散。我赶紧缩回弦线,潜伏在夜流冰身上。
便在同一刻,雪白的水瀑化成公子樱屹立山巅,衣带飞扬的模样。
“多日不见,妖王的法术倒是有所长进。”公子樱眼神奇异地望着夜流冰。
夜流冰微微一愣,漠然道:“孤王有没有长进没关系,只要魔主大人能再进一步,流冰便是身死道消,也无所撼。”
公子樱轻笑一声,缓步走下碧峰:“楚度的妖力这些日子愈发精进,极有可能迈出那传说中的最后一步,想来应是受了魔主的刺jī。”
“你说什么?”夜流冰的面sè忽而变得狰狞,“魔主就是楚度大人,哪还有另一个?”公子樱不紧不慢地道:“可是最近,很多地方都在传言林飞才是天命魔主。”
“那不过是吉祥天试图动摇我等军心,刻意散布的谣言罢了。”
夜流冰厉声道,冰魄huā不由自主地从全身绽出,周围的梦境顷刻冻结,黑暗像墨汁一般四处流淌,沁染梦境。
“其实你明白的。我也明白,楚度自然也明白。”随着公子樱的步伐,梦境中的冰魄huā纷纷融化,黑汁蒸发成一缕缕透明的气流。
“无论真假,樱都很有兴趣看一看,魔主相争的最后结果。
他抬首望着天空,眼中闪过寂寥之sè:“看一看,这天是不是真的比谁都高。”夜流冰不置一词,神sè越来越yīn郁。从他二人短短的言行中,我察觉出清虚天和魔刹天的合作并非亲密无间,照样掺杂暗斗。
我暗自思付,公子樱真的期望楚度迈出那一步么?他若这么蠢,我只能说知微高手都是自虐狂。
夜流冰默然半晌,才道:“你不是来看戏的,澜